熹微的晨光緩緩從東邊的天際升起,而溫差大的山谷間隨即漂浮著一層霧氣,從四面八方襲來慢慢攏起。
晨霧在草芽尖上匯聚成露珠,打濕了時漪的襪子,但她毫不在意,依舊哼著歌曲走在前面,領(lǐng)著云闕去后山的一處陡峭懸崖。
到了目的地,她又忽然想起師父曾提及過為保護無極劍,而在洞穴里設(shè)置封印,只有會無極心法的人能完好無損地取走它。
于是為了不讓他受傷,她扭頭對他道:“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吧,那里你好像進不去,蠻危險的?!?p> 云闕為消除她疑慮,還故作歉意的神色,輕聲問:“漪漪,我的心愿會不會讓你為難了?”
時漪果真以為他不好意思,隨即爽朗一笑,若無其事回:“不會啦,不過是拿出來給你看看而已,等會我再放回去就是了?!?p> 她想著自己已經(jīng)和云闕是未婚夫妻還欠他一對寶寶的關(guān)系,也就等于他也是無極劍的守護人,反正遲早都會帶他來洞穴,早點看晚點看都是一樣的。
盡管師父叮囑過無極劍非必要不得帶出洞穴,更不能交給外人,但云闕又不是外人,也就不需要有過多擔心。
何況既然云闕都是她的愛人了,不過是看一眼無極劍而已,如此小的要求她要是拒絕了,那實在太小肚雞腸了。
正因為對他不設(shè)防備,時漪毫不遲疑地順著崖下的藤蔓,緩緩地進入了洞穴。
她不清楚師父在洞里設(shè)置了什么秘術(shù),可為了避免意外,在抵達洞內(nèi),就要伸手取走無極劍時,她還是保持了三分警惕。
黑色的巨石并沒有像對云闕一樣,向時漪迸發(fā)猛烈的吸引力,且即便無極劍仿佛深深刻進黑石中,她還是輕輕松松地拿起它。
之后她扯下一圈裙擺的布料,裹緊劍身再綁在腰上,如此又抓住藤蔓爬回了崖頂。
她不止一次地來過這里了。
兒時她就見師父總是去洞穴,一待就是一天。
她當時格外匪夷所思,尋思著洞穴里難不成有寶藏或者美女,才讓師父流連忘返。
于是她悄悄往返洞穴,不知里里外外檢查多少次,可始終除了一把發(fā)光的劍,就毫無其他發(fā)現(xiàn)。
直到有一天,她實在忍不住了,拉住師父問:“一把劍有什么好看的啊!”
師父笑了,可是笑容又是那般酸苦,他說:“我不是在看劍?!?p> 她年少不懂,以為師父在說胡話,后來才知道原來兩個人都活著卻不能再相見,才是最殘忍的事。
看的豈是劍,不過是在睹物思人罷了。
原來師父也有苦苦思念卻究極一生都無法再見的人。
折回山頂,時漪便注意到朦朧的晨霧已經(jīng)聚集于此了。
而在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間,云闕長身玉立,席卷而來的霧氣并沒有侵蝕他的存在,這一抹唯美的孤影依舊傲然醒目。
這位仙男竟是她的未來夫君!
時漪暗暗夸了一句自己真是好福氣啊!
她挺自豪地松開捆在腰間的長劍,接著十分平常地直接遞給他,說:“喏,這就是傳聞中的天下第一劍。”
她的掌心被藤蔓旁的荊棘扎了很多刺,即便如此,她還是故作泰然,只因為現(xiàn)在這個時候于她還挺自豪的。
畢竟云闕說過,他自小就對天下第一劍癡迷,而恰巧,無極劍就在她的手上。
但還是些許擔憂無極劍上會有其他機關(guān),時漪又忍不住叮囑一聲:“你拿過去看吧,不過得小心點,保不準我那老頑童師父在劍上設(shè)置小機關(guān)來整蠱我?!?p> 只是,當尋尋覓覓晝思夜想的無極劍就在眼前,變得唾手可得時,云闕恍惚了,但也只是恍惚了一剎那。
很快,他拿起無極劍細細觀摩。
在青天白日下,劍身通體冥色更顯深邃詭秘,一圈細長金邊鑲嵌使其無時無刻都在散發(fā)熾烈強光,發(fā)光也是因其鑄造材質(zhì)特殊導致。
云闕目光一定,利劍出鞘,一人一劍,于高空飛舞飄逸凌厲,柔如落花飛雨千絲萬縷,烈似怒濤狂浪瞬息萬變。
他能明顯感受到勢不可擋的劍氣從劍體迸發(fā),可興許是他不會無極心法,又或是其他因素,以至于無極劍在他手中一番施展之后,總結(jié)便是和普通寶劍使起來區(qū)別不大。
并且又長又重,想馴服它非一時半會。
但奪去無極劍也不是為了馭劍,而是另有其用。
時漪見他愛不釋手把玩了許久,大抵是滿足了好奇心,又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委托,猛地又涌出來一絲懼意。
她有些尷尬地笑笑,慢吞吞地開口:“云闕,倒不是我小氣,只是我?guī)煾傅木嫣珖樔肆?,把一把劍和天下存亡混為一談……那個,無極劍你看到了,也玩過了,還是讓我把它盡快放回原來的地方吧?!?p> 然而她說完這番話,還等了好半晌,云闕依舊是不為所動。
時漪當即心下有一點點慌,可還是沒有強硬去奪,她默默告訴自己,要是云闕真如此喜歡,還想再玩一會兒,也不是不行。
她不是不相信他的為人。
只是害怕橫生枝節(jié)。
就在她微微惴惴不安的時候,從附近茂盛的叢林里傳來突兀響聲,驚起一群棲息鳥獸四處亂竄。
是急匆匆趕來的南渡和舒竊。
又或者,響聲是隱身暗處的神秘男人故意制造的警醒。
當南渡和舒竊突然飛身落下時,時漪的確是受驚了。
她瞪大眼睛問:“你們來干嘛?”
南渡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fā)。
舒竊自然而然地開口解釋:“剛才發(fā)現(xiàn)山林中有詭異身影,我們追了他一路,結(jié)果就看到你們在這里,你——”
說到一半的她注意到云闕手持無極劍后,頓時欣喜地松口氣,話鋒一轉(zhuǎn):“無極劍!你拿到了!好在有驚無險,總算是順利到手!”
時漪愣住,她聽出來舒竊話語中的深意,錯愕了兩秒,追問:“難不成……你們來好劍堂的目的,是為搶走無極劍?”
舒竊沒有理會她,而是朝云闕輕柔呼喊著。
這一聲嫵媚動人的“云闕”,竟然讓時漪掉了一地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