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府篇 林家二小姐

　　書房里，看著一會胡寫亂畫，一會托腮出神的林逵，賈雨村忍不住高聲問道：“二姑娘，你來解釋一下孔夫子此話為何意？”

　　“先生是講那句？”林逵一驚，忙問道。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此句話出自孔夫子的論語，二姑娘可知其為何意？”賈雨村道。

　　“看到太咸的菜要想著及時放棄，看到不咸的菜就要把它吃完?！绷皱幼孕艖?yīng)答。

　　賈雨村沉默了。

　　黛玉捂嘴，笑著扯了扯林逵的袖子。

　　小妹這是想起午時那道咸的過頭的鴨子湯了。

　　見賈雨村不說話，林逵只好又道：“先生，是學生講錯了么？先生怎得不說話？”

　　任是賈雨村再大的耐心，此時也忍不住甩袖而去。

　　只剩下黛玉和林逵兩個面面相覷。

　　“小妹，你把先生氣走了?！摈煊裥Φ馈?p>　　“……此人真不痛快，若是我說錯了，他指出來便是，為何連話都不說一句便走了呢？”林逵不滿道。

　　黛玉笑道：“他以為你不敬他，這是故意鬧他玩呢，這才氣著了?！?p>　　林逵疑惑：“我怎得不敬他了？我鞠躬行禮一樣不落下，一口一句先生也不曾僭越，他怎得這么大脾氣？”

　　林黛玉伸手指了指書：“嗯……或許你應(yīng)該聽幾句他講的東西？”

　　林逵更委屈了：“這卻太難為我了。他講的都是些甚么玩意兒，滿口道德君子的，卻沒得一點趣兒，我聽不進去。”

　　黛玉提醒道：“你這樣要是讓父親知道了，怕是會生氣吧?！?p>　　林逵道：“我又不缺了禮數(shù)，橫豎他挑不出我的錯來，好端端地父親生氣做什么？”

　　“我老早就覺得這里悶的慌了，還是在園子里自在些。我且去園子透透氣兒?！?p>　　黛玉想攔，卻又想到這小妹是個九頭牛拉不回的倔強性子，勸也是不聽的，索性讓她去園子里玩上一玩，心里或許還暢快些。林黛玉于是只提醒道：“和父親說話的時候斯文些，別惹得父親念叨?！?p>　　林逵卻早自顧自地走出了書房，直奔園子去了。

　　主書房內(nèi)

　　林如海正與一老友喝茶閑聊，聊到當今青年才俊，便說到了賈雨村身上。

　　那老友聽林如海對其人評價頗高，便想一見其人貌。

　　林如海笑道：“這卻容易，他正在我這里給我兩個女兒教書呢，我讓人叫了他來便是?！?p>　　說著，林如海揮了揮手，示意身邊仆從請賈雨村過來。

　　仆從應(yīng)了，轉(zhuǎn)身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那仆從回來了。

　　只是，是一個人來的。

　　那仆從在林如海耳邊耳語了一陣，林如海臉色大變。

　　“今日雨村兄弟有事，恐怕不能與你一見了?！绷秩绾Ｆ鹕碜饕镜溃骸氨?，林某有家事要處理，恐怕要失陪了?！?p>　　林如海的老友忙道：“林兄且去忙吧?！?p>　　林如海又作揖表示待客不周的歉意，讓人叫了車，送老友回去，而他更是親自將老友送到門口。

　　“今日待客不周，實在讓林某心懷歉意，他日林某一定親自登門拜訪請罪，還望多擔待?！?p>　　老友笑道：“林兄還是這么客氣，多少年的交情，何必如此生分。不過我還是很歡迎林兄光臨寒舍，到時候我讓家妻做幾道小菜，咱們好好敘敘舊罷?！?p>　　林如海笑道：“改日我定然來叨擾你?！?p>　　林如海將老友送到車上，轉(zhuǎn)身回去。

　　剛走了沒一會，林如海派去尋賈先生的人，便帶著賈雨村來了。

　　林如海見了賈雨村，忙作揖道：“小女頑劣，還望賢弟多多擔待，咱們且移步書房再聊?！?p>　　“林兄多慮，不過是雨村看著雨景卻好，出門看看景罷了，不想?yún)s驚動了林兄，實在是雨村之過?！辟Z玉村見林如海這般樣子，不好再惱的，忙回了禮客氣道。

　　“今日之事，還請賢弟不要放在心上?！?p>　　“林兄這樣卻是看扁了我了，不過是小孩子玩鬧罷了，我同她認真什么?！辟Z雨村笑道。

　　說著，兩人走到了書房里。

　　林如海忙命人上茶，兩個人談些詩書之類的話，林如海便把話題轉(zhuǎn)到了林逵身上：“我家的二姑娘性子頑劣，這我和太太都深知。聽聞雨村兄今日受了這不肖女不尊重，我卻一會替雨村兄弟出氣，。”

　　賈雨村連連擺手道：“不過是小兒無心之言罷了，何必和她置氣。林兄也大可不必為我去責問令愛，這樣反令雨村生愧?！?p>　　林如海與賈雨村閑聊幾句，賈雨村便起身告辭，林如海也不相留，令人送他去了。

　　卻說林逵因為此事甚是憋屈，到園子里舞了幾套拳才覺痛快了些。一回頭，卻見林如海立于園門旁。

　　“父親。”林逵忙上前行禮道。

　　“我聽聞，你把先生氣走了？”

　　“女兒沒有！只是……”林逵想要辯解，卻不知怎么開口。

　　“……罷了，你把剛剛的拳法，再舞一遍給我看看?！绷秩绾Ｍ蝗坏馈?p>　　林逵聽了，一下子來了興致，忙將剛剛的拳完整舞了一套下來。舞完后，林逵的額頭上便有了些細細的汗珠。

　　“舞的有勁，章法卻有些偏了。”林如海道：“還得多練練。”

　　“是，父親。”林逵興奮道。

　　“一會兒，我請個老師來教你習武。只是這次可不能再出言不遜，把老師氣走了?！绷秩绾５?。

　　“謝父親！”林逵眼中瞬間冒出光來。

　　林如海點了點頭，背手要走，卻撇見前方空地上有幾個蒲團大小的坑。

　　“這是？”林如海指著面前的一片坑地真誠發(fā)問。

　　“回父親，這兒原來是一片樹林?！绷皱尤鐚嵪啻?。

　　“樹林？那樹哪去了？”

　　“讓我給拔了?！?p>　　“……什么？”

　　“讓我給拔了。”林逵耐心道：“我本來是打算把樹拔出來再塞回坑里的，但母親說這樣塞回去樹立不穩(wěn)，恐怕會傷人，就讓人拉走了。”

　　“你說的是真的？”

　　林如海平靜地看著林逵，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在見識到林逵的神力后露出十分夸張的表情，相反，他很平靜，平靜地好似在問一個諸如“你吃飯了嗎”這樣日常的事。

　　林逵回答道：“是真的?！?p>　　林如海點了點頭，只淡淡“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過了一會，他卻又折了回來。

　　林逵看著朝她走來動的林如海，一臉疑惑。

　　在林逵的注視下，林如海開了口：“逵兒，你今后不可再拔園里的樹了?！?p>　　林如海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你看，都拔禿了?！?p>　　林逵：……

　　“我聽父親的便是了?！?p>　　林如海又點一回頭，一言不發(fā)又走了。

　　林逵在園子里待了一會，就去找林黛玉了。進了小書房，林逵四處張望，卻見黛玉還在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看著認真讀書的大姐姐，林逵莫名生出了一股子愧意。

　　“是我氣走了先生，誤了大姐姐讀書的時候。”林逵愧疚道。

　　黛玉聞言轉(zhuǎn)過頭來，看到是林逵來了，便笑著拿起書來指給林逵看：“小妹你卻誤會了，我對那些正經(jīng)書雖不厭惡，卻也不喜歡。先生走后，我便拿出詩集來看瞧了?！?p>　　林逵看黛玉手上的，確實是詩集。

　　黛玉又笑道：“倒是多虧了小妹，我這剛到手的新詩集才能這么快看完。小妹以后多多問問先生才好?！?p>　　林逵聽出黛玉在笑她，面露不滿道：“大姐姐你又這樣。我來這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我以后不用來讀書了。”

　　黛玉一驚：“父親竟然真動了火氣？”

　　林逵忙搖頭道：“不是的，父親還夸我舞拳舞的好呢，他說要請個老師來教導我的武藝。”

　　“小妹如今這武藝就已經(jīng)了不得了，若再得了高人指點，可不成了林二娘了。妹妹今后組個娘子軍，也能像男兒一般報效國家了。”

　　黛玉聽到林如海沒有對林逵動怒，這才放下心來，看著林逵認真的樣子，又忍不住逗她。

　　林逵知道黛玉的這個毛病，她也不惱，只笑道：“姐姐慣會笑話人?！?p>　　黛玉笑道：“這會我就便說不得了，今后若逵兒武藝漸長，我的話你就更不聽了?！?p>　　“這嘴頑的玉兒，又拿你妹妹尋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