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祖家曾是鎮(zhèn)上的首富。
傾盡家財為我爹鋪了一條青云路。
后來甚至連我娘也折在了這條路上。
可惜出了我這個「攔路虎」。
娘給我起名為安寧,我爹姓常。
我叫常安寧。
因為娘希望我:多喜樂,常安寧,無憂亦無懼。
在我六歲前確實如娘所愿。
那時爹還只是個秀才,我們一家人住在外祖家的大宅子里,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爹每日在書房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信誓旦旦說要定給娘掙個功名回來。
讓當初不同意這門婚事的人看看,娘沒有看走眼。
鎮(zhèn)上的桃花開了又開,他這話也已經說了好多年了。
話里不同意的那個人是我外祖父。
外祖父在鎮(zhèn)上很有聲望,他樂善好施,修路修橋,開辦學堂,收養(yǎng)孤兒。
年近四十才只得了我娘這一個女兒,百般疼愛,把她養(yǎng)成了天真善良,不諳世事的嬌花。
在十六歲那年,她遇上了此生的劫難。
一個擺攤賣字畫的窮酸書生,也就是我爹。
富家小姐高價買下了書生的字畫,像極了話本中的美好開頭。
只是后來能像話本中那樣得個圓滿的大結局就好了。
不過,可能對我爹來說。
彼時他娶得新妻,加官進爵,前途一片坦蕩,也算是個好結局。
如果后來沒有我的話。
02
娘被抬回來的時候,已是后半夜。
秋雨蕭瑟,玉盤半殘,我執(zhí)拗地坐在小院門前,不肯去睡。
嬤嬤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勸,只是給我添了一件厚衣。
自從半年前,我和娘親搬到了這個偏院,爹就再沒來看過我們一眼。
府里人都說娘親犯了癔癥,需要靜養(yǎng)。
可我知道這只是為了避人耳目罷了。
娘的身子在抖,像院子里被風吹的發(fā)顫的落葉。
嘴張張合合,卻只能說出一兩個音節(jié),含糊不清。
我握住她顫抖的手,才發(fā)現(xiàn)她手心里緊緊握著一個玉扳指。
娘被送回來時,身上總會多些小玩意,價值不菲。
她不在意,我就幫她收好放在匣子里。
直到有一次。
那個小匣子被我撞翻了,里面的釵環(huán),珠鏈,玉石灑落一地,亮晶晶的好看極了。
可是娘卻變了臉色,破天荒地對我發(fā)了火。
她歇斯底里,咒罵著我聽不懂的話,手胡亂指著。
娘親向來嫻靜柔順,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嬤嬤嚇壞了,連忙過來捂住娘的嘴。
可是這動靜還是將祖母引來了。
她嫌惡的看著我們母女,離得遠遠地:「將這碗藥給她灌下去?!购敛涣羟槊妗?p> 那碗藥黑漆漆的,我直覺不是什么好東西。
娘掙扎不服,兩個嬤嬤就將她壓在地上,掰開她的嘴。
我跪在祖母面前,給她磕頭,血印在石板上,求她別這樣對娘親。
可她充耳不聞,一抬腳就踹在了我的心窩上。
鉆心的疼,讓我兩眼發(fā)昏,冷汗淋漓。
我怎么忘了,之前我也這樣求過她,她卻說這是娘親的福氣。
03
那碗藥之后,娘親就再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再也不會叫我安寧了。
我只覺得是我害的娘親這般,將那個匣子深深埋在院子里。
不過她漸漸夜里出去的少了。
臉上多了些笑意,也會抱著我入睡了。
從前那個溫柔恬淡的娘親好像又回來了。
嬤嬤說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我不懂,到底什么是福。
我只知道,今日是娘親的生辰,卻沒有人記得。
或許就連她自己也忘了。
以往在鎮(zhèn)上時,外祖父就從來不會忘,他會安排一桌豐盛的席面,為娘親慶祝。
我偷偷跑出去,繞到小廚房,想為娘親偷一碗面。
他們說過生辰吃面會長壽,我也希望她能長命百歲。
碗有些燙,我東躲XZ,盡量不讓面湯灑出來。
卻在屋檐下聽到了有人說話。
「娘,你怎么能將她毒啞呢?」
是爹爹的聲音,他終于要為娘親做主了嗎?
我的心中燃起一點點燭火。
下一瞬我聽到他繼續(xù)說:「如今倒惹得那位貴人不喜?!拐Z氣里帶著責怪。
啪的一聲,燭火熄滅了,只?;覡a。
「那賤婦口不擇言,若是讓人聽了去,我們如何擔待得起,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p> 「這可怎么辦才好。」
祖母有些慌了神,悔之晚矣。
「幸好侯爺還有些興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p> 她啐了一聲笑罵道:「真是個狐媚子,不安于室的下賤東西。」
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你們將她送出去的!
我想為娘親辯解,想沖出去撕爛他們的嘴。
可最終還是揉了揉蹲麻的腿,端著冷了的面湯,回了小院。
娘親已經睡下了,睡得不太安穩(wěn)。
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上滾落,面色蒼白泛著青,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我沒有將娘親從噩夢中叫醒,因為醒來不過是另一個噩夢罷了。
我將那碗又冷又坨的面,倒在了院子里。
那一刻我突然就不希望娘親能長命百歲了。
04
娘從前常說,去世的親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我望著漫天繁星許愿:「外祖父,救救娘親吧,她太痛苦了?!?p> 一切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
好像是外祖父病重后,家中產業(yè)無人打理。
娘親硬著頭皮,打起了算盤,接管起了家業(yè)。
爹爹開始嫌她滿身銅臭味。
可是他用的筆墨紙硯皆是上品,都是用真金白銀買的。
又主內又主外,娘親一個人實在力不從心。
她開始勸爹爹棄文從商。
他頭一次動手打了娘親:「士農工商,商為末等!」
「你自輕自賤也就罷了,還想拉我一起!,真是晦氣。」
她捂著臉,倒在一旁,從此再苦再難都一個人強撐著。
爹爹的應酬開始多了起來,他每日從府中賬房支賬,宴請這個,巴結那個。
娘親不許,他就罵她目光短淺,愚昧無知。
后來還真叫他尋到一條門路,縣府大人的妹妹嫁到了京中侯府做妾。
「只要兩千金,便可打通關節(jié),進京做官?!?p> 他將兩千金說的如同二兩銀子一樣輕巧。
娘親這次任由他說破嘴皮子,也沒有再給他一分錢。
爹爹軟硬兼施,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及其,鬧得府里整日雞犬不寧。
全然不像個讀書人,鎮(zhèn)上的流氓二狗子都比他體面。
外祖父一口氣沒上來,被氣死了。
娘親一個人含淚操辦完喪事,就將爹爹趕了出去。
「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干!」生性溫吞的娘親第一次說這么決絕的話。
任憑他跪在門口將大門拍爛,都沒有心軟。
可沒過幾天,爹爹就領著縣府大人上門了。
有人舉報,府里錢財來路不正,全部查封。
他用外祖父辛苦一輩子打拼下的家業(yè),換了京中的七品小官和一處院落。
他得意洋洋,說既往不咎,要帶我們去京城過好日子,語氣強硬的不容拒絕。
娘當場吐了一大口血,我們被半拖半拉地帶去了京城。
同去的還有祖母。
她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和藹慈善,謹小慎微。
一路上變得趾高氣昂,張揚跋扈。
我不明白,僅僅一夜之間便可判若兩人
05
不知道是不是我許愿,外祖父聽見了。
娘這次回來的時候,進氣多,出氣少。
身下蔓延的血跡染紅了床榻,像一朵朵妖冶的花。
我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流那么多血。
她眼睛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嘴里嗚咽著,手卻指向東南方,那是爹的院子。
她強撐著一口氣想見他。
或許是最后一面。
我不愿離開,只死死抓著她的手,怕這一撒手她就不見了。
嬤嬤嘆了一口氣,跑向了前院。
等了許久。
他還是來了,只是站在門口,不愿沾染上我們一分一毫。
我娘吃力得直起身子,眼含淚光,嘴哀求地開開合合,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她指了指我,費力比劃著,用力地將我推向他。
可我的腳就像生了根,一動不動。
爹爹沉默了許久,最后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
娘親松了一口氣,眼里的光滅了,向后直直倒去,我緊抓著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
她臨死前,將我托付給了狼心狗肺的爹。
希望他能看在一點血緣親情上,善待我。
娘親走的消無聲息,沒有葬禮,只有一口薄棺,趁著夜深,運出府去了。
人死不能復生,我沒有鬧,只是將僅剩的一點碎銀子,給了嬤嬤。
讓她幫娘親立個碑,免得我以后找不到她。
06
娘親走后我大病了一場。
醒來后,已過了半月。
府里掛上了紅燈籠,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可對我來說,娘親去世恍若昨日。
這紅深深地印在了我心里,要是血染成的就好了。
下人們議論爹爹要娶的新婦,是侯爺?shù)氖谩?p> 他前兩日還被升了官,如今是五品了。
加官進爵時,洞房花燭夜。
他們說這是喜上加喜。
祖母樂不可言,走路都帶著飄:「攀上了侯府這門親,真是祖宗顯靈啊?!?p> 我嗤笑一聲,是我外祖一家顯靈才對。
這一次爹爹用娘親的血肉換來了他的通天梯,換來了新嬌娘。
迎親那天,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他春風得意。
看到我時卻變了臉色,我的存在是他不堪下作的過往,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如今的一切是怎么來的。
我穿著一身素衣,混在下人中,看清了新婦的長相。
身材矮小,顴骨高聳,五官平平,不及我娘的十分之一。
高門女,也不過如此。
第二日,她就坐在高堂點名就要見我。
我仍執(zhí)拗地穿著那一身素衣,滿堂紅彩,只有我一點白。
她眼中不喜的光轉瞬即逝,親切地讓我改口叫她娘親,握著我的手卻暗暗使勁。
「娘親?」我歪著頭,一副天真的模樣。
「死了。」下一秒平靜地開口,臉上故意露出詭異的笑。
她怔了一瞬,臉上的笑意再也掛不住了。
爹爹在一旁賠著笑臉,小心安撫。
祖母又對她變得和藹慈善,謹小慎微。
我第一次覺得權勢是多么好的東西,可以讓人變來變去。
她回過神來,染著鮮紅蔻丹的手,劃過我的臉頰,帶著刺痛。
“多么水靈的臉蛋,聽說你同你娘長的很像?!?p> 話音剛落,站在她一側的陪嫁丫鬟身形一僵。
我定睛一看,那丫鬟臉側有一條歪歪扭扭的刀疤,從眼角到下巴,令人生怖。
她又斜瞥了一眼我身上的素衣:「既然她如此有孝心,那就在小院為她娘好好守孝吧?!?p> 嬤嬤將我領回了小院后,就被調走了。
府里的丫鬟小廝沒一個愿意來的,都說這院里死過人,不吉利。
等到入了冬,日短夜長。
窗外呼嘯著寒風,像是凄厲的鬼嚎,屋內更是冷的刺骨,我只能將厚被都蓋上,守著那微弱的炭火度過漫漫長夜。
窗欞突然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透進來呼呼的冬風。
我佯裝不知,作睡熟狀。
直到身后越來越暖,燙的人心發(fā)顫。
終于忍不住出手了呢。
我跑出屋外,讓地上的白雪浸透衣衫,
沒有呼救,就靜靜看著火勢越來越大。
正值冬季,天干物燥。
這座偏遠的小院后的竹林連著西側的柴房與廚房。
燒吧,燒的越旺越好。
把整座府邸付之一炬才痛快。
但是很快,沖天的火光驚動了值夜的侍衛(wèi)。
吵嚷聲,呼救聲不絕于耳,整個府邸亂成一團。
今夜注定不眠。
由于火勢迅猛,發(fā)現(xiàn)的又晚,西側的院落被燒的干干凈凈。
繼母昨夜被侍女連忙帶著出府避火,被人沖撞了,才知已有孕月余。
我捋著不小心被火舌點了的枯發(fā),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呢。
我看著上首的爹爹,顯然他也笑不出來。
這場火燒毀了近一半的院落,如果重建花費甚巨。
且這場火起的蹊蹺,誰也說不清緣由。
唯一能說清的,正坐在一旁,心有余悸地撫著她的肚子。
“安寧,昨晚誰帶你出來的?!?p> “娘親??!”我不假思索的開口。
“胡說!”繼母脫口而出,但她很快意識到,我口中的娘親從來就不是她。
氣氛一時凝滯住了,所有人的臉色變得又青又白。
“娘親說她會一直保護我的。”我繼續(xù)說道,臉上一派天真。
娘親橫死早就不是秘密,聽說怨氣越大越不容易消散。
夜路走多了,總會怕遇見鬼。
爹爹連忙去請高僧做了一場法事。
繼母胎像不穩(wěn),整日臥床,倒是沒有心思騰出手來對付我了。
又或者以往作惡多端,總要給肚子里的孩子積些德。
十月懷胎后,倒是產下一子,只是生產時憋的久了,有些癡傻。
我看著那遠處的一家四口,覺得有趣極了。
07
我長至十二歲。
身子抽條,長發(fā)如墨,像極了我娘,卻比她容色更甚。
嬤嬤經常目露擔憂,提醒我該遮掩一二。
她怕我走娘親的老路。
可美貌不是原罪,軟弱才是。
繼母見到我,眼中的嫉恨毫不掩飾,縱使她頭上插再多的朱釵,也比不過我粗布素衣往那一站。
爹爹不愿見我,卻為我請了教養(yǎng)嬤嬤,琴棋書畫一一教習。
只等我及第待價而沽,賣個好價錢,繼續(xù)為他的官運亨通添磚加瓦。
我并不排斥,因為學到的都是自己的,永遠不會失去。
這些都是我用來翻身的本錢。
繼母也開始帶我出席各種宴會,在外我們扮演著母女情深,誰都要夸她一句賢德,對原配留下的女兒視如己出。
只是相比外面各種官太太的宴會,她更熱衷于帶我參加侯府的。
次次從不缺席。
因為這里她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不必再扮演我的好繼母,也更方便她與情郎廝混。
侯府的小姐們與我年齡相仿,卻又天差地別。
繼母的其貌不揚不是個例,丑的基因總是破壞力極強。
她們越是嫉恨我的容貌,就越想把我踩進泥里。
侯府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一步一景。
眾人都在亭子里乘涼,烹茶飲酒,吟詩作對,高雅極了。
「想來安寧妹妹不愛這些俗事,那就勞煩你添些茶水吧?!?p> 這些茶無一例外,不是太燙就是太涼。
她們手一抖,茶水就傾倒在我的衣衫上,然后還要嗔怪我沒端穩(wěn)。
夏日衣料輕薄,粘了水內里褻衣隱約可見,勾勒出我的身形。
曖昧輕浮的嘲弄聲在耳邊響起,是侯府的少爺們還有隨侍的從仆。
此時不論高低貴賤,路過的人都能朝我踩上一腳。
他們毫不掩飾自己打量的目光,如同實質觸碰讓我惡心至極。
還欣賞著我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
光天化日之下,我好像被剝光了衣物,無所遁形。
若我有三分血性,就該像別的貞潔烈女一樣,或投湖自盡,或一頭撞死。
可我只有十分的恨意,所以我默默忍受,將他們的臉一一刻在了心里。
但這其中有一個人會對我例外。
08
那就是侯府的世子陸彥明。
他緩緩踱步而來,待見到亭內的場景時,頓時變了臉色。
「不成體統(tǒng)!不知所謂!」他匆匆將外衫解下,披在我身,隔絕了外界窺探的目光。
我瑟縮著躲在他身后,扮演著柔弱無依的小可憐。
又聽他將眾人呵斥時,手微微拉了拉他衣袖的一角,眼眶微紅:「是我自己沒將茶水端穩(wěn),不關姐姐們的事?!?p> 果然他眼中憐惜之意更勝:「有我在,你不必委曲求全?!古匀魺o人地將我護到了羽翼之下。
「隨我來?!顾麕蚁騼仍鹤呷?,隨后侍女將一套衣衫送來。
「這原本是給三妹的及第禮,你二人身量相仿,去換下吧?!?p> 那衣衫流光溢彩,刺繡栩栩余生,是京中尚衣閣的當季新品,一件便可值百金。
而我向來只能用繼母制衣剩的邊角料,勉強拼湊出幾件得體的衣物。
眼中毫不掩飾贊嘆,但我嘴上卻說:「這太貴重了,為我尋一件普通衣裳即可?!?p> 「無妨,就當是給你的賠禮?!?p> 「他們少不更事,太過頑劣,我這個做哥哥的代他們向你賠不是?!?p> 他態(tài)度誠懇,飽含歉意,我便不再推辭。
待換好后,我從他眼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驚艷,這衣衫就像為我量身打造一般,不僅尺寸合適,更襯的我肌膚如雪,氣質出塵。
自那以后,陸彥明對我有意,侯府幾乎人盡皆知。
但是陸三小姐她們并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嘲笑我癡心妄想,一心想要攀高枝。
我苦不堪言,只能寄希望于每次都來恰好解救我的陸彥明。
他像是溺水中的我,唯一能攀爬的浮木。
對應的,我眼中的崇拜,感激還有愛意與日俱增。
09
沒過幾日,便是侯府三小姐陸芷昔的及第禮,也是陸彥明的生辰。
他倆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
京中權貴云集,有頭有臉的世家夫人幾乎都會去。
更有傳言說,太子有意納她入東宮,到時會親自到場觀禮。
我翻出了昔日被我埋在院中的匣子,即使過了多年,里面的珠寶依舊光彩奪目,我從中挑了幾樣,又配上那日世子送的衣裙。
鏡中人粉妝玉琢,云鬟霧鬢;眉目如畫,豐肌弱骨。
我細細描摹著鏡中的影像,久久不愿移開,娘親碧玉年華時也應是如此風采。
在駛向侯府的馬車里,繼母看著我這身裝扮,眼里盡是嘲弄。
女為悅己者容,我要勾引陸彥明的心幾乎寫在了臉上。
而我確實也是這樣做的。
陸芷昔的及第禮上,盡管以我的身份地位,幾乎坐到了宴會最外圍的位置,但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陸彥明。
襯得盛裝打扮的陸芷昔黯然失色,她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大方得體走完了及第禮的流程。
一下場,就毫不掩飾她的陰毒,我被半拖半拽地帶到了她面前。
還沒站穩(wěn),迎面就是狠狠的一巴掌,血氣翻涌。
「若不是哥哥看你有幾分顏色,我早就該劃花你的臉,扔進乞丐堆里,做一個人盡可夫的賤婦!」
接著「啪」的一鞭,狠狠抽打在我身上,華貴的衣料頓時開裂,印出條條血痕,她下了狠手,發(fā)泄著她的怒氣。
除了被我搶盡風頭,應該還有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并沒有到場。
我看著拐角處那抹熟悉的錦色衣角,默默倒數(shù)著,三,二,一。
「住手!」果然陸彥明出現(xiàn)了。
他將我橫抱起,匆匆?guī)щx了現(xiàn)場,絲毫不理會身后陸芷昔的叫罵,眼中的焦急不似作偽。
「你受苦了,三妹越來越不像話了?!?p> 我搖了搖頭,白著一張小臉,梨花帶雨:「不怪三小姐,是我太過心急了,想要...想要盛裝打扮出席您的生辰禮?!?p> 果然陸彥明被取悅了,十分受用:「哦?那安寧可有為我準備禮物?」
我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吐氣如蘭,湊在耳根說道:「安寧生無旁物,只有自身,還望世子不棄。」紅唇輕輕掃過他的耳垂,媚眼如絲。
他身子一顫,氣息粗了幾分,明顯抱著我走的更快了。
「世子爺,此處就好?!刮姨蛛S意一指,這是府中的一處假山,偏僻而隱蔽。
「你倒是急不可耐!」
我嫣然一笑,并沒有反駁,反而主動送上一吻,任由他將唇上口脂吃了個干凈。
我們之間的氣氛漸漸火熱,陸彥明的眼神越來越迷離,我引誘著他向假山深處走去。
那里早已躺著神志不清的一個人,難耐呻吟,正是我的好繼母。
此時陸彥明已沒有了理智,只想發(fā)泄自己的獸欲,我將那二人推搡在一處,全身而退。
假山內的動靜漸漸狂野起來,這二人正值關鍵時刻,不知天地為何物。
遠處陸芷昔怒氣未消,提著鞭子沖我走來。
她還沒動手,我就四處逃竄,大聲呼救,喊得凄厲,很快就將眾人都引了過來。
我首次反抗,就讓陸芷昔慌了神,氣的發(fā)抖,事情漸漸脫離了她的控制:「你怎么敢?」
一直以來的忍氣吞聲,早已麻痹了她。
其實逆來順受,靜靜蟄伏,都只是為了一擊致命。
來的人都是各家主母,小姐,她們驚愕地看著這一幕。
我臉上紅腫的巴掌印,身上的鞭痕,觸目驚心。
剛剛還在及第禮上端莊有禮的陸三小姐,私下里竟如此暴虐,將人鞭撻至此。
恐怕沒有人家會娶這樣的媳婦過門,更不必肖想嫁入東宮了。
但是很快,一旁假山里的動靜更引人注目。
一聲驚呼劃過,一個女子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的從假山內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