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昏暗的房間里,微弱的燈光,餐桌上滿是油漬,我看著眼前的水果蛋糕,真誠的閉上了雙眼,嘴里唱著熟悉的生日快樂歌,許下了一個惡毒的愿望——希望他快點死!
許完愿我跑到陽臺,戴著蛋糕店送的紙牌王冠,坐在欄桿上高興的大喊:“Happy birthday to me~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p> 心里忍不住感嘆,今年中秋的月亮真圓啊!比我以前看的每一次都圓!
叮叮叮?!褡由系碾娫捯恢表憘€不停。
“喂您好”,電話那頭應該是個溫柔的護士姐姐,“我現(xiàn)在就去籌錢,你們別停藥,我只有爸爸了,沒有他我就是孤兒了?!?p> 我哭的很大聲,眼淚鼻涕流一嘴。
嘟……我還沒哭完,對面就掛斷了。
這次比上次更快,刷新紀錄。
我跑到廁所好好洗了一把臉,又跑回房間翻出了最好看的衣服穿上,現(xiàn)在看手機屏幕的裂紋都順眼的很,天知道我今天的心情有多好!
打開相機咔嚓咔嚓咔嚓幾聲,我的十六歲就過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著我的補丁衛(wèi)衣徒步走去醫(yī)院,路過樓下的舊衣箱,我按照慣例爬進去翻了翻,不錯,找到了一雙破爛帆布鞋,套在腳上竟然剛剛好。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還是那么刺鼻,走廊,樓梯,哪怕在廁所都能聞到,聞的我想吐。
推開房門,床上的男人佝僂著身軀側(cè)躺在病床,臉色蒼白,溝壑縱橫的臉上五官緊皺,鼻子里還插著管子,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爸我來了,你怎么樣啊爸。”我趴在他床邊小聲喊著,吸了吸鼻子,掉幾滴眼淚,誰看了不夸我孝順。
進來的男醫(yī)生臉色冷淡,“淼淼,你出來一下?!?p> 我抬頭瞥了一眼男醫(yī)生,他的嘴唇薄薄的,說起話來一碰一碰,大大的眼睛,睫毛忽閃忽閃真好看。
我叫苗淼,今年十六歲,聽算命先生說我缺水,我媽就給取了淼字。今年剛上高一,就讀于海林市第一中學,品學兼優(yōu),是老師同學眼里的三好乖乖學生,是家長嘴里別人家的小孩兒,生活美滿,家庭和睦哈哈哈哈哈。
男醫(yī)生小聲安慰道:“淼淼,別哭了,你爸爸停藥不是錢的問題,而是……”
我趕緊憋住了笑,抬起頭無辜地看向他,心里默念:趙醫(yī)生真是對不起,我又走神了。
我哽咽的開口:“那我爸還能撐多久?”
“不到一年,你…多陪陪他吧?!?p> 聽到他的話,我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是壓抑太久喜悅的淚水吧,我想。
在趙醫(yī)生眼中,我很可憐,花一樣的年紀就快成為孤兒,幾年前沒了媽媽,爸爸現(xiàn)在又是胃癌晚期,家里窮,還有一堆勢利眼的親戚,重男輕女等等悲慘buff全疊在了我身上。
可能也不止他,醫(yī)院走廊里的護士姐姐們每次看著我眼里也都是滿滿的憐愛和同情,這讓我在醫(yī)院不敢露出一絲放松的表情,我一定要是怯懦的,卑微的,一直沉浸在悲傷中。
她們熱情的和我打著招呼,聊著家常,不僅會關(guān)心我的學業(yè),還會分享好吃的零食,她們真好。
讓我想到了我還小的時候,媽媽帶著我到處玩,我們一起看過田里的棉花,爬過高聳的大樹,還從小山坡上沖下來,摔跤了也沒關(guān)系,衣服臟了也沒關(guān)系,媽媽只會笑著幫我拍掉身上的泥土,帶著我繼續(xù)往前走。
可真相是…那個男人滿口謊言,多次出軌,喝多了就會家暴,我媽試圖帶我逃走,可惜到去世前也沒逃掉,最后生病走了,現(xiàn)在是他的報應到了。
“您好,我來繳費?!?p> 還是太矮了,醫(yī)院的繳費窗口有我胸口那么高,每次來我都不得不微微踮腳。
“淼淼啊,阿姨今天帶了水果,你待會兒先到旁邊等我一下,家里種的很好吃的?!?p> “謝謝錢阿姨。”
我從衛(wèi)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紅色塑料袋,里面裝滿了錢,有五塊的十塊的,二十的,一百的,還有些硬幣,大概有好幾百,是之前偷偷打小工賺的。
這些錢對于醫(yī)療費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我已經(jīng)盡力了,在心里默默祈禱著這是最后一次繳錢。
等再回到病房,我的手里多了一袋水果,里面有蘋果,有香蕉,還有我最喜歡的梨。
“爸,你還記得嗎,我小學那會兒最喜歡吃梨了,我媽也喜歡吃?!?p> 好像多吃點梨,總有一天我媽能離開你一樣。
我坐到床邊一邊削皮一邊自言自語。
“想起了剛上初中那年的中秋,我買了好大一袋梨,正好碰上我感冒咳嗽的厲害,我自己給自己燉了好幾天的梨湯,紅棗枸杞銀耳,那湯燉的真甜,光想想我都流口水了?!?p> 床上的男人眼神混沌,看著我呼吸急促,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你…把…”
“爸你說什么啊?爸!”
我俯下身靠近他,果然聽的清楚了些。
“你…把…錢藏哪兒了?”
氧氣罩上呼出的水霧一層又一層,我趴在他身邊低聲笑著說:“你天天看著吃飯怎么就猜不到呢,我媽的錢當然是放在她身上啦?!?p> 滴——心電圖波動逐漸變?。】磥砝咸爝@次真的聽到了我的禱告!
我哇的一聲趴在他肩頭嚎啕大哭,“爸!你不要太想媽媽!爸你不能拋下我!”
希望自己的哭聲能蓋過心電圖的聲音,拖一拖也好!慢點,再慢一點!
“淼淼快讓開!”
護士姐姐將泣不成聲的我拉到一旁,趙醫(yī)生努力的做著急救工作,我看著他的背影再次祈禱千萬別把他救過來!
“爸!救救我爸!”
他們把他帶走了,我哭喊著想從護士姐姐手里掙脫,還好護士姐姐力氣夠大,沒有讓我跑掉。
護士姐姐緊緊的抱著我安慰道:“淼淼別哭,你爸爸一定沒事!”
過了好一會兒,她看我情緒穩(wěn)定下來,就讓我在病房里好好休息休息。
正當我要躺在病床緩緩時,隔壁床的男生摘下了耳機,轉(zhuǎn)頭對我說了一句話,我盯著他的嘴唇,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出來。
“我,看,見,了?!?p>
霎那間,腦子里蹦出幾十種理由卻沒敢說出口,內(nèi)心慌張的我只能不停地掉眼淚來掩飾。
男生看見我哭反而笑了,他伸手擦掉了我的眼淚,在我耳邊小聲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p> 我打掉他的手,躲進了被子里。心想這男的多半精神有問題,不止,心理也有大問題。
這一覺睡的好飽,好沉,我沒有做夢,也沒哭醒,等睜眼已經(jīng)到了晚上,是我這段時間睡的最舒服的一覺,再一看,隔壁床的男生不知道去了哪兒。
“淼淼,你爸爸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趙醫(yī)生還是那樣好看,尤其是他的眼睛,我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淼淼?”
我看呆了,下一秒直接閉眼倒了下去。因為實在太開心了,我不暈的話真的很難再裝出傷心欲絕的樣子,幸福來得太突然,生日許愿這種玄學,真的心誠則靈??!
“他走了。”
是那個男生的聲音。
我偷偷睜開一只眼睛,趙醫(yī)生確實不在了,現(xiàn)在的病房里只有我和他。
我鼓起勇氣大膽問他:“你叫什么?”
“程旺,你叫…淼淼?”
“我叫苗淼,禾苗的苗,三水淼。”
“那我補充一下,程序的程,旺仔的旺?!?p> 氣氛有一絲絲尷尬,我抬了抬腿把被子壓在了腳下。
“你爸媽呢?”
裝這么久也是夠累,既然他看到了,我還是坦蕩點吧。
“沒有爸媽,我是孤兒院的?!?p> “呃對不起”,一句話,氣氛又尷尬了好幾個度,“我我沒有別的意思?!?p> “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不也和我一樣?!?p> 不會聊天別聊,無語。
我不再和他聊天,轉(zhuǎn)過身閉上眼開始幻想我以后的幸福生活!
那個爸死掉后,我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舒暢。又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我穿著破爛鞋,打著哈欠走到護士站,紅著眼眶跟她們告別,騙她們說回去找親戚來領尸體,她們心疼的看了看我又繼續(xù)忙手中的事情。
一出醫(yī)院大門,我就打了個的士,直奔程旺在的那一家孤兒院,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給了500塊的巨款,使喚我?guī)退ツ脫Q洗衣服。
當我到那兒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并沒有我想的那么難。孤兒院進的非常容易,我甚至提前準備了和程旺的合照都沒用上,房間里床鋪很多,程旺的床干干凈凈,只有一個黑色旅行包,這哪里是回來拿換洗衣服啊,分明是準備離開了,想到這我突然反應過來,原來程旺今年18歲了。
我們約在醫(yī)院對面的一家便利店見面,明明昨天才認識,現(xiàn)在卻搞得像兩個互相告別的好友。
“你要去哪?”
換了自己衣服的程旺帥了好幾個度,顏值都快趕超趙醫(yī)生了,談話間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生怕少看一秒。
“不知道,你呢?”
“回家,趁那些勢利眼沒接到消息之前把我媽的錢拿回來,家里能賣了換錢的都賣掉!那些惡心的東西!我忍他們夠久了,今天可算是裝到頭了,再見面就裝作不認識了,非要招惹我,我就狠狠罵他們!我還要當街罵!買個喇叭罵哈哈哈哈哈!”
心情真不是一般的爽?。?p> “那你還上學嗎?”
“干嘛不上?考上好學校全憑我自己本事!你呢,不去上大學???”
“我…沒學校?!?p> 程旺低著頭咬吸管,說的很小聲,像是很怕我聽到一樣。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也學著他的樣子問了一句,“那你識字嗎?”
“咳咳咳咳,我咳咳只是沒錢上大學?!?p> “噢噢噢,你差多少?要不我借你?寫欠條,摁手印,立字據(jù)!申請助學貸款也可以的?!?p> 我把我能想到的法子都說了一遍,想幫他是真心的,可又擔心自己會被他騙。
“不了,我先出去打工攢錢。”
“去哪?”
“東明市?!?p> “你…不會考的是東明大學吧?”
那可是一流大學,這小子看起來吊兒郎當?shù)?,學習居然這么好!
“這是我的手機號,方便以后聯(lián)系,要是想來東明市,記得提前說。”程旺站起身,摸了摸我的頭,笑著離開了便利店。
等我,我一定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心生羨慕。
當我走出便利店的那一刻,我知道屬于我的花季終于來臨。
我要向大家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苗淼,艸田苗,三水淼,無父無母又怎樣,我就是最自由的人!今天起我要讓所有人重新認識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