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可真夠狠的?！卑朔揭郧皼]見識過自家少爺這一面。
“狠什么，嚇他們的?！泵祥L青說，“我要只處罰那個挨巴掌的，他們必然以為我心善，到時候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敢鬧起來。
但我兩方都罰，他們就會心有忌憚?！?p> “剛才要是沒人冒出來求情，您豈不是要真的砍掉他一只手？”
“沒有他求情，我也不會砍，這地方缺醫(yī)少藥，砍一只手跟砍他腦袋有什么區(qū)別。你少爺我最會自己給自己找臺階，隨便找個理由帶過去就行。”
“那你還說連擔保的人一起砍?！?p> “不說這句話，搞不好就會有人為惡人擔保?！泵祥L青看向煮粥的方向，“我好像聞到粥香了?！?p> “頭一鍋應(yīng)該快好了?！卑朔秸f，“我先去盛幾碗出來，咱們先吃吧?！?p> “好，你快去?！币暰€掃到不遠處的楚沐風(fēng)，“白大人，粥好了，叫各位大哥吃午飯吧?！?p> 楚沐風(fēng)拱手回應(yīng)，讓周啟文帶幾個人先去吃。
孟長青又回到車馬遮擋之后。
梁啾啾一直用炭溫著她的墨，見她回來問：“那邊出了什么事？”
“百姓之間吵鬧打架，不是什么大問題，已經(jīng)處理好了?！泵祥L青拿起筆，先看之前自己寫下的內(nèi)容，檢查用詞沒什么不對的，又接著往下寫。
文氏看著她寫的內(nèi)容，側(cè)身往炭盆里加炭。
八方端著個砂鍋往這邊跑來，“夫人，少爺，姨娘，剛出鍋的干粥?！?p> “還跑什么？”梁啾啾叫住他，“一起吃啊?！?p> “我去大鍋那邊幫忙，等會兒再吃，您別管我了?！?p> 文氏收起孟長青面前的硯臺，“長青，先喝粥吧?！?p> “是?！?p> 打開砂鍋鍋蓋，這粥煮的實誠，吃它得用筷子。
配上從涼州城買來的餅和咸菜，一碗粥下肚就覺得飽了。
梁啾啾收拾碗筷的時候，文氏開口說，“長青，我看你一直在寫新年祝詞，按本朝規(guī)定，到任不足一月的官員，即便逢新年，也不必向上官述職?！?p> “母親，您也說了是不必，不是不能。
只給我三十石糧食，還指望太太平平的過年嗎？”孟長青說，“沒道理我在這邊吃風(fēng)咽土，他卻在衙門吃香噴噴的面條。
說著都來氣，連個衙門都不給，我還得自己挖洞住，當我是田鼠嗎？”
孟長青鋪開紙接著寫。
別人的新年祝詞都是恭祝新年，祝上官身體健康官運亨通，最后兩句帶過自己管制范圍內(nèi)的事，基本都是太太平平，請上官放心。
孟長青的不一樣，她目前寫了五張紙，只有前兩句是祝賀語，后面全是北山縣存在的問題。
縣不是縣，家不是家，百姓不是百姓，無安身之地，無遮風(fēng)之所。
突出描寫，自己深刻認識到城墻建造的必要性，但人力不足，又無物力支撐，憑此現(xiàn)狀，絕無造出城墻的可能。
孟長青寫一張，文氏就看一張，覺得她哪里用詞太過尖銳的，就在一旁提筆幫她改掉。
“哎，今天怎么這個點就煮粥？”挖坑的百姓也在觀察士兵的動向。
“官老爺餓了吧，但肯定沒我們的份?！边@位湊近了剛才問話的人，小聲說：“我剛才遠遠的瞧了一眼，滿滿一碗粥，全是干的?！?p> “等會兒加了水，說不定也給我們分一碗呢？”他說著話咽了下口水。
“也說不定，希望官老爺心善吧?！?p> 不說這話，咽口水的那人還盼著，這話一提，他不盼了。
那官老爺動不動就要砍人手，能是什么心善的人？
他這心才失望的落回去，就聽看守他們的官兵說，“第一組的人，放下農(nóng)具跟我走。”
眾人惴惴不安的跟上去，卻是跟到了煮粥的地方。
拿上碗筷，接上粥，是跟士兵們吃的一樣，滿滿一碗的干粥。
這組人驚訝不已，但到了嘴邊的東西，不管怎么樣，都得先吃下肚。
正當他們不顧燙，低頭猛吃的時候，面前有官兵經(jīng)過，往他們每個人碗里，夾了一撮小咸菜。
“哎，這是……”
這人捧著碗，話還沒說出口，就聽那位給咸菜的官兵大聲催道：“不許說話！趕緊吃！吃完回去干活！”
等他們吃完，洗了碗，官兵又帶他們回去，換了第五組的人去吃。
第一組人拿起工具接著干活，卻小聲問：“怎么不是第二組？”
“我明白了！是看哪邊挖的深。唉，大家別裝樣，才吃了干粥，都拿出力氣來干?！?p> 不光是他明白，其他組也看明白了這個規(guī)則。
所以當官兵跳過第七組，接連喊別的組，那些組又沒他們挖的深時，沙朱陪著笑問官兵，“兵老爺，是不是忘記喊我們了？”
“沒忘?！北粏柕墓俦舐曊f，“你們組今天惹了事，不光是打架那倆，其他人也有錯，沒能在罵人的時候勸住，也沒能在打架的時候拉開，還要勞動我們，甚至還驚動了縣老爺。
你們整個組都得挨罰，罰你們這頓飯最后一個吃?！?p> 沙朱被吼了一頓，縮回人堆里不敢說話。
于有才更加用力揮動手上的鋤頭，終于輪到他們最后一組，眾人跟著官兵往煮粥的地方走時，心里都沒指望這次能吃上什么。
可看到碗里滿滿一碗干粥，還有粥上的咸菜，他們最后一組都能吃的這么好，前面不會有餅吃吧？
“傻愣著干什么？”發(fā)粥的官兵吼，“吃啊?！?p> 左大頭剛好過來，他對那個敢站出來求情的人很有印象，沖沙朱點了下頭，“這頓大家吃的都一樣，只是先后順序不同。但從晚飯開始，就是哪組干得多，哪組吃得多。”
沙朱抓住了重點，“還有晚飯？”
“當然有，從現(xiàn)在開始一天吃三頓，只要肯干，絕對能吃飽?！?p> 孟長青寫了十張紙的‘祝詞’，文氏稍加修改后，她抄寫在公文本上。
寫完，晾干紙面，再用盒子裝起來，就等著初四那天親手交給她叔父。
“八方！”孟長青甩著右手，揚聲讓八方把她的馬牽過來。
“你要到哪里去？”梁啾啾問她。
“我來修城墻，總得知道得修多長，地勢怎么樣?！泵祥L青把大氅脫下來先后反穿，踩上馬鐙，一躍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