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去請穆叔的時候，穆叔家的小狗蛋正蹲在屋外的小樹旁，數(shù)螞蟻。穆嬸子在旁看小狗蛋，面上憂喜半摻，錦華站在母子身側(cè)不遠(yuǎn)，看了有多時。
“穆嬸子。穆叔在嗎？”猶豫許久，錦華還是出聲問道。
穆嬸子聽聲兒，猛地扭過臉，驚喜道：“是榮華？快進(jìn)來了喝口水，你穆叔去給狗蛋買藥了?！?p> 小狗蛋聽見他娘聲音，一回頭，瞧見了錦華，立即蹦跳著歡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嚷嚷：“榮姐姐過來了！榮姐姐過來了！”他身子孱弱，僅這般小跑便會止不住的咳嗽，小狗蛋一邊咳嗽，一邊歡歡喜喜的沖錦華跑來。
“狗蛋！”穆嬸子喝了小狗蛋一聲，小跑過去，一把將小狗蛋撈在了懷中，不住地拍打他的背部，又心疼，又忍不住責(zé)怪。
小狗蛋又咳血了，一雙眼睛，正怯怯的看著他娘發(fā)怒。
錦華眼中的酸澀再也撐不住，眼淚頃刻流了滿臉。
穆嬸子瞧見了，忍不住笑：“榮華，你這是哭什么？”
錦華抹掉了臉上的淚，笑：“沒，只是沙子迷了眼。來，讓我給我們小狗蛋抓抓脈，看小狗蛋現(xiàn)在身體可有好轉(zhuǎn)?！?p> 穆嬸子看著小狗蛋答應(yīng)了，她眼睛里含著淚，不過沒流出來。這個堅強(qiáng)的母親抱著她心愛的兒子進(jìn)了屋。
錦華一眼掃去，穆叔家中空蕩蕩，仿似家徒四壁，本想問，但又閉了嘴。
瞧見錦華的目光，穆嬸子解釋：“小狗蛋藥不能斷，前些日子沒錢了，所以你穆叔賣了些東西?！?p> 綿華沒接話，拉著小狗蛋，轉(zhuǎn)了話題，生怕自己再說下去會泣不成聲：“小狗蛋，來，榮姐姐給你比一比，看看，我們小狗蛋是不是又長高了?！?p> 小狗蛋仰著臉，天真無邪的瞧著她，寡瘦的小臉卻滿是奕奕神采，小狗蛋問：“榮姐姐，還是摸著手腕量身高嗎？”
錦華強(qiáng)撐笑意，學(xué)著小狗蛋的聲音回答他：“是啊，我們小狗蛋可真聰明?！?p> 穆嬸子扭頭抹了抹眼。
這樣的家庭，需要一個能掙錢的男人。如果沒了穆叔，會怎么樣？綿華不敢想象。她在此時，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或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小狗蛋，最近吐紅紅多不多?。俊卞\華一邊給小狗蛋抓脈，一邊問他話。
小狗蛋抬頭看了看他娘，勾著手指頭，忽然跑到了錦華耳朵邊說：“榮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娘，我吐紅紅的時候，我娘總哭?！?p> 錦華答應(yīng)了，她兩只手緊緊的攥著，指甲嵌進(jìn)了皮肉里，一顆心更是要被撕裂。
“穆嬸子最近在給小狗蛋吃什么藥？”錦華松開了抓著小狗蛋的手，站起來，問穆嬸。
穆嬸抓著衣角，兩只眼睛望著腳尖兒，甚是窘迫，喏喏道：“是土方子，人家說了，有人吃好的！”話到最后，穆嬸子兩只眼睛發(fā)出強(qiáng)烈攝人的光芒，連帶著臉色也是滿面紅光。
看樣子，土方子著實(shí)給了穆嬸子希望。
錦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敢告訴穆嬸子，小狗蛋的身體狀況。
小狗子的癆病，極可能，無力回天。
“榮丫頭，有人說了，書上說人、血、饅頭也可以治癆病是不是真的！”穆嬸子牢牢抓著錦華的兩只手，她的聲音在顫抖，希圖從錦華口中得到準(zhǔn)確的答案。
“娘，我爹回來了！”小狗蛋的一聲歡呼令穆嬸子回了神，她快速松開了抓著錦華的手，扭過身子，健步如飛，直奔到穆叔旁，問道：“怎么樣？今天有沒有東西？”
穆叔點(diǎn)點(diǎn)頭，將手上的籃子遞給了穆嬸子，見著錦華，有些詫異，問道：“榮丫頭怎么今天過來了。”
錦華臉有些僵硬，實(shí)在擺不好笑臉，就直接答道：“阿婆讓我請穆叔過去?！?p> 穆叔看了他的婆娘片刻，沉思了不大會兒說：“那得等些時，我得等小狗蛋把藥吃了才行。”
“藥？什么藥？”
“土方子。”
由始至終，穆叔和穆嬸子，都沒說出土方子到底是什么？錦華有些好奇，忍不住要拿眼瞧穆嬸子手上的東西。
她想知道，喂給小狗蛋的土方子是否有裨益。
“我上次給小狗蛋開的藥怎么樣？”
穆叔聽見錦華這般說，搖搖頭，擺了擺手。
“這土方子是什么？我看看是否對小狗蛋有用？”
穆叔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說出了口：“是…死..嬰?！?p> “穆叔，你?！?p> 穆叔嘆了口氣，閉上了嘴，顯然不想繼續(xù)話題。
小狗蛋的藥很快就做好了，穆嬸子很花心思，完全看不出是穆叔說的東西，穆嬸子哄著小狗蛋喝了藥，穆叔這才喜笑顏開，和穆嬸子一起圍住了小狗蛋，問小狗蛋感覺怎么樣。
小狗蛋癡癡傻傻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錦華瞧見，穆叔眼中有些發(fā)紅，他抱住了他的婆娘，聲音更有掩飾不住的快活。
“這藥，這藥真的有用！”
錦華比誰都清楚小狗蛋的身體狀況，穆叔所言，無疑是自欺欺人，錦華看穆叔的時候，小狗蛋在看她，小狗蛋對她搖了搖手。
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好在穆叔喊住了她：“榮丫頭，我們走吧?！?p> 走在山路上，穆叔依然心思重重，錦華忍不住問：“還在擔(dān)心小狗蛋?！?p> 穆叔點(diǎn)了點(diǎn)頭，嘆了口氣，說道：“先前喝你藥還好好的，不知怎的，就突然開始吐血了?！?p> “要不，送去縣城里的醫(yī)院?！卞\華話剛出口，就恨不得甩自己巴掌，她這嘴實(shí)在不會說話。
很意外，穆叔接受了建議。
穆叔看著碧青天的日頭，眼中困了一圈紅，對錦華道：“這趟，穆叔不多要，就要能把小狗蛋治好的錢?！?p> 錦華變了臉色，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穆…叔..這..這是說什么？”
陽光刺眼，穆叔背對著陽光，臉上是被打下來的陰影，穆叔聲音很急切：“蠱婆婆讓你來找我，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榮丫頭，你到時候在蠱婆婆面前多幫幫穆叔，算穆叔求你了，你看我家的小狗蛋….去墓的錢，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