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屋子里沒有開燈,房間內(nèi)的空氣就像幾日前自己離開時那樣陰冷,看不出生活的痕跡。郁行把時云的電腦包放在進門的置物架上,不可避免地發(fā)出了一點聲音——郁行忽然想起來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在云城的時候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時云發(fā)出聲音,就像是時云單方面按下了靜音鍵。
奇怪,時云在哪里?郁行走到落地窗前想要把窗簾拉起來,發(fā)現(xiàn)從未亮過燈的隔壁的一樓此時點著燈,是那種很昏暗的燈光,在郁行看來可以說是多此一舉。他此刻有些煩躁:大腦剛從無數(shù)的字符中反應(yīng)過來,帶著一點疲倦;但是他的神經(jīng)還很興奮,興奮到毫無睡意。莫名有種賢者時間的味道。
他最后還是把窗簾拉上了,無他,他和時云一樣需要密閉的空間帶來的安全感,這或許是那年夏天留下來的后遺癥:小巷的盡頭縱然可能是新的希望,開放的空間卻也意味著危險可能就在下個轉(zhuǎn)角。然而從理性的角度分析,用窗簾來密閉空間是不合理的。脆弱的布料只能遮擋住他的視線,只能讓危險潛伏在更深的地方?;蛟S安全感的本身就是自欺欺人,而“不安全”的處境說到底也是被害的妄想——能抓住的真實似乎就是記憶中時家老宅微微飄動的暖黃色窗簾,但是郁行最終驚覺,自己無法確定這個記憶錨點中的陽光是否真的照射進了時家老宅的房間。
混亂。
人的記憶總歸不是監(jiān)控留存,我們記不住所有的細節(jié),而我們的記憶也有可能欺騙我們自身。恐怖之處在于,我們無法判斷我們是否被我們的記憶所欺騙,就像現(xiàn)在郁行忽然懷疑起了自己與時云相識以來的所有記憶,懷疑起了自己此刻是否孤身一人處在自己被窗簾密閉起來的家中。
時云在哪?郁行對時云有一種天然的信任,他相信時云所說的自己在帝都有去處,但是時云離開他的生活范圍總讓他有種失控感——時云不是金錢或數(shù)據(jù),金錢或數(shù)據(jù)進了他的賬戶就不會自行離開,但是郁行總有一種感覺,就是時云就像是往來翕忽的云彩,隨時有可能離自己而去。
抓不住她。
信息多而混亂。
甚是頭疼。
四下一片寂靜。
這個住宅區(qū)的綠化程度雖然相當高,但是可能是因為小區(qū)里充斥著冷漠的人情與冰冷的金錢氣息,再者就是小區(qū)居民大多很晚才回家,導(dǎo)致小區(qū)里沒有多少夜行生物。夏季尾聲的蟬鳴難以聽聞,所謂的濃烈的秋的氣味是留給詩人的,而郁行無法察覺。再加上建筑本身的隔音,郁行突然與世界割裂開,他被世界拋棄了。
有門鈴聲。
郁行幾乎是一下子被扯出了記憶的回廊,回到了被窗簾密閉起來的小空間。房屋的正門有人在敲門,他不知道門后有什么。他向門口走去,每一步都很艱難。
把自己封閉進蛋殼的后果是敲開蛋殼的權(quán)利被掌握在別人手中,郁行此時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會是誰?門外會有危險嗎?若是打開門,夜晚的風會一下子吹進他的屋子,他會面對并不柔和的夏末秋初的涼意,面對不可知的黑夜——
他打開了門。
是時云。
時云此時穿著一件毛絨睡衣,純白的款式,包裹得嚴嚴實實,在這個季節(jié)顯得有些偏厚了——但如果是在夜晚穿著這身衣服過來又恰到好處。
“你……”郁行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他感覺有些迷糊。時云一副就要就寢的樣子,但她分明是從屋外過來的;郁行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擔憂時云一路過來是否被人發(fā)現(xiàn),還是應(yīng)該擔憂自己對時云的生活軌跡一無所知。就像時云自己說的那樣,郁行對時云并沒有多少了解:如此輕率。
“我就住在隔壁,看到你這里燈亮了就過來找你了。”時云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她看見了置物架上的電腦包,但僅僅是掃了一眼便沒有在意?!安粴g迎我嗎?”
時云的發(fā)尾落在睡衣的領(lǐng)子里,看上去很松軟。
郁行似乎明白了什么,笑著把時云拉進了屋子。
秋華山人
復(fù)更了各位。 之前要我寫現(xiàn)言的那個朋友最近迷上了病嬌,所以……(=TェT=) 一個季度沒有寫文,感覺都有些手生了。 突然意識到這一章一共就出現(xiàn)了兩個人物,感覺有點神奇。事實上這篇小說本來也沒有規(guī)劃多少人物——總量定在30章上下也就是四萬字左右。剩下想說的放在《云停文本分析》里吧,在下困了,回秋華山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