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婚事
時值正午,大雨磅礴,響雷震撼天空,劈開一道閃電,雨勢更加洶涌,噼里啪啦的打著屋檐。
檐下窗門緊閉,幽幽綴著燭光,燈光昏暗,依稀可見臨窗倚著一位嬌俏少女,身上裹著薄毯,手里提著半幅錦帕,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聽著對面少女的嘮叨。
“……秦瑞芝,你是被奪了魂了?怎么能做出這么不知廉恥的事情?”
秦瑞芝定了定神,低下頭,用手撫了撫錦帕。錦帕只有半幅,是定情信物來著。
另外半幅被她送給意中人蘇攀了。
蘇攀是兵部尚書蘇意凌的孫子,蘇意凌回鄉(xiāng)守制,三年期滿即將回京都復(fù)職。蘇攀提前半年來蒲州小住,順道接蘇意凌回京。
兩人一見如顧,二見鐘情,三見私定終身,在無婚聘無禮定的情況下私逃回京,路遇土匪被劫。
可她不是秦瑞芝啊。
她只是隨著舅父舅母跟著襄王起事,兵敗被射死在城墻之上……
算了,既來之,且活著吧。
秦瑞芝抬眉,看著眼前滿臉怒意的女孩,十四歲的嬌蕊少女,眉鬢處長了枚紅豆小痣,連生氣都如鮮花般姿色搖曳。
“這又有什么錯呢?”秦瑞芝幽幽開口,聲音清冷。想攀個高枝有什么錯呢?
高凌舟愣愣的看著秦瑞芝,微愣片刻繼而咆哮:“有什么錯?蘇公子是有婚約的,蘇家禮聘的未婚妻是我表姐?!?p> 秦瑞芝面色平靜,輕緩道:“阿舟,我也是你表姐啊?!?p> “你才不是我表姐……”高凌舟直接跳了起來,怒容滿面指著秦瑞芝,“我才沒有你這種厚顏無恥的表姐。都怪你,害的我和姐姐在表姐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就因為你,整個蒲州的人都說高家教女無方,門楣敗壞,連說親的媒人都不愿意登門了?!?p> 剛說完,緊閉的門豁然打開,刮進(jìn)來一陣?yán)滹L(fēng),帶起珠簾嘩嘩作響,隨著冷風(fēng)進(jìn)來的還有高凌楚,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阿舟,母親去了蘇家……”
高凌舟看向姐姐,語氣緩和下來,“去蘇家作甚,秦瑞芝做了此等腌臜事,去了也是自取其辱。要是我,可是沒臉去見蘇老夫人。”
高凌楚神色慌張,咬著牙道:“母親帶了佩刀去的蘇家,去給表姐談這門親事。若是談成了,便是皆大歡喜,若是談不成,便以死謝罪?!?p> “秦瑞芝……”高凌舟怒瞪一眼,急的直跺腳,“我母親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輕饒了你……”
只撂下一句狠話,便匆匆推門離開。
高凌楚轉(zhuǎn)身也要離開,還未邁出門檻,就聽見背后傳來秦瑞芝的聲音,“阿楚,你覺得舅母能談成這門婚事嗎?”
高凌楚一怔,轉(zhuǎn)身時眼淚簌簌往下落,“阿姐,爹爹和母親撫養(yǎng)你長大,不曾求你回報,你也不能恩將仇報,為了一己之私,置母親于死地。”
蘇意凌是帝師,又曾在二十年前東宮嘩變時護(hù)駕有功,深得皇帝寵幸,官至兵部尚書,位高權(quán)重。
而高家,高謹(jǐn)英,只是被貶至蒲州的小小縣令。
更何況,是秦瑞芝主動招惹蘇攀,帶著蘇攀私逃回京,險些害了蘇攀的性命,更是叫蘇老夫人恨的牙癢癢。
論家世,論此仇此恨,結(jié)親是絕無可能。
那么,孫修敏就只有死路一條。
秦瑞芝再也坐不住,一把子掀開薄毯,扔了錦帕,猛然起身,腦袋還有些暈眩,“阿楚,快扶一下我,帶我去蘇家。”
高凌楚陡然變了臉色,怒意濤濤,“阿姐,那不止是我們的母親,也是你的母親?!?p> 秦瑞芝拖著無力的身體,一臉無奈,“那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過來扶我。再晚了去,舅母真要以死謝罪了?!?p> 高家和蘇家相距不遠(yuǎn),只隔了兩個街道,秦瑞芝和高凌楚身披蓑衣,打著傘,踩著一路泥水,急奔去了蘇家。
到了蘇家,兩人除了雨傘和蓑衣,拖著裙擺直奔主廳,被守門的嬤嬤攔住,說道是廳里有要緊事在商議。
秦瑞芝站在門外,仔細(xì)聽著廳里傳來的動靜。
“阿敏,你這是要結(jié)親還是要結(jié)仇?。空f到底,秦瑞芝也只是你的外甥女,關(guān)系道上天也只能稱呼一聲養(yǎng)女,何至于為了個外人,賭上自己的性命。不至于……”
聲音滄桑卻沉著有力,說話的正是蘇老夫人,蘇攀的祖母。
孫修敏忙磕了個響頭,而后將佩刀舉過頭頂,凄楚道來,“老夫人明鑒,我兒命苦,父不聞,母不慈,所謂活著,不過是寄人籬下。如果能用我一條命,替她謀個好前途,便是死也甘愿了?!?p> 這秦瑞芝上輩子是救過他們?nèi)野桑?p> 何至于此啊。
秦瑞芝嘆口氣,一腳踹開緊閉的廳門,目光落到端坐榻上的蘇老太太,記憶中驀然閃現(xiàn)蘇老太太曾厭惡鄙視打量她的眼神。
又想起蘇老太太曾避于人后,于擦身時在她耳邊說過,“娼婢之子,竟做登天肖想之事?!?p> 秦瑞芝是高芷英與秦良暉和離之后生下的女兒,一直由高謹(jǐn)英夫婦撫養(yǎng)長大。雖說出身不太體面,但罵做娼婢之子,這老太太未免也太不積口德了。
蘇老夫人和孫修敏皆是一愣,待看清來人是秦瑞芝,孫修敏撐起的那口氣瞬間泄了,跌坐在地。
蘇老夫人突然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孫修敏,一臉的痛心疾首,“阿敏,這就是你豁出命也要為她謀個好前途的外甥女。好啊,真是好啊。”
“……”孫修敏垂著腦袋無話可說。
怎么就這么迫不及待,難道就不能再等等?再等等,說不定就能逼迫蘇老夫人讓步了呢?
蘇老夫人本就瞧不上秦瑞芝的出身,更別說秦瑞芝私自拐帶蘇攀私逃回京,險些丟了性命。
孫修敏帶了佩刀來府上,想給外甥女求門婚事,若是求不成,便以死謝罪。高謹(jǐn)英位卑,可他背后是高家。高家是隨高祖皇帝打天下的高家。
蘇家又為蘇攀定了晏家長女晏映竹的親事,孫修敏又是晏家夫人孫氏的嫡親姐姐。
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不好真讓孫修敏為了個混賬孽子死在蘇家偏廳里。
爭一爭,沒準(zhǔn)真的能成。
可就在此時,秦瑞芝居然跑來了。
秦瑞芝在她們二人面前盤腿而坐,婉婉笑道,“蘇老太太,你覺得我與蘇攀公子的婚事能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