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運(yùn)氣
柴培回道：“那倒沒有。”
秦瑞芝心里便有了答案。
“漩渦嶺是兩地交界雙不管的地方，那里常有土匪搶劫過路商客。土匪搶劫的對象通常都是富得流油的商賈，來往的商隊。我一個小小的馬車都被劫了，你們那么大的商隊為什么沒有被劫呢？”
柴培一時語塞，仔細(xì)一想便明白其中的意思，甚至連他莫名其妙挨打也想明白了。
秦瑞芝不是被劫，而是與蘇攀私奔被人精準(zhǔn)報復(fù)了。
他莫名其妙挨了頓打，不是因為他非議宴小姐的是非，而是因為——他路過漩渦嶺，將本來應(yīng)該必死無疑的秦瑞芝救了回來。
柴培皺眉，敷衍道：“興許是運(yùn)氣好吧?！?p> “那看來是我運(yùn)氣不好?！?p> 秦瑞芝無奈的笑了笑，雙手奉上錦盒，“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是我舅舅親手所繪江山秀景圖，聊表心意，請公子笑納?！?p> “救命之恩怎么能用區(qū)區(qū)幾副不值錢的水墨畫就能抵消？”
柴培看了眼秦瑞芝，烏發(fā)間插了支木釵，邁進(jìn)廳里，走到秦瑞芝身邊，手一抬就扯了她頭上的木釵，“這根木釵我先收著，救命之恩，以后再報?！?p> 秦瑞芝的烏發(fā)瞬間輕垂，披散在肩上，雋秀的小臉像染紅的霞彩。
真是莫名其妙，就算工部員外郎的水墨畫不值錢，那也比廉價的木釵值錢。
這人偏就扯了她的發(fā)釵，真是太輕浮了。
要不是看在這登徒子將生死絕境的她從漩渦嶺帶了回來，救了她一條命，保準(zhǔn)一掌劈死他，打的他爹媽不認(rèn)。
秦瑞芝斂下怒意，眼神深沉，“柴公子，我近日聲名不好，你又拔了我束發(fā)的木釵，于我更是雪上加霜。我是真心來向柴公子道謝，請不要讓我為難。”
“不白拿你的釵子，跟你說個滑稽的事情?！?p> 柴培收下木釵，轉(zhuǎn)身背對著秦瑞芝，收了錦扇，雙手背在身后，慢慢道來：“我今日出門，準(zhǔn)備去攏月小筑嘗嘗蒲州的美食，正好碰到宴小姐，聽到有人議論她的是非，出于憐憫和同情，便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她就命人對我拳打腳踢。裴公子說我運(yùn)氣不好，遭了無妄之災(zāi)，所以，你看，運(yùn)氣這種東西是此一時彼一時。”
秦瑞芝如醍醐灌頂，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呼之欲出。
不是柴培運(yùn)氣不好，只是因為他在漩渦嶺將瀕死的秦瑞芝救了回來。
就像秦瑞芝在漩渦嶺遇到劫匪，也不是她運(yùn)氣不好，只是因為那是有人為她精心設(shè)計的殺局。
所以，是晏家。
…………………………
秦瑞芝回到高府，已經(jīng)是日暮西垂。
剛邁進(jìn)門檻，迎面就撞上高凌舟。
高凌舟在府門口來回踱步，在看到秦瑞芝，表情立馬垮了下來，立馬尖叫起來：“秦瑞芝……”
她拉住秦瑞芝的胳膊，將秦瑞芝拽進(jìn)大門，猛地關(guān)上大門，然后便開始自以為是的數(shù)落“你又出去鬼混去了？蘇攀不要你了，你又想勾搭誰？”
這張狗嘴真想給她撕了，秦瑞芝忍住揍人的沖動，“阿舟，嘴巴不會說話就縫上，眼睛不用就戳瞎，不討人喜歡就別出來礙眼?！?p> “我長眼睛了……”高凌舟抓住秦瑞芝順垂的頭發(fā)，“你今天出門明明是挽發(fā)，回來卻披頭散發(fā)，還說不是跟人鬼混？秦瑞芝，你真是鬼上身，叫人奪了魂了，行事越發(fā)詭異。我要去找姑奶奶，讓她多念幾卷經(jīng)書，驅(qū)驅(qū)你身上的鬼氣?！?p> 說話間就往西跨院走去。
高芷英和離產(chǎn)子之后，多年來一直住在西跨院，從不邁出西跨院一步，每日念經(jīng)禮佛，不問世事。
前世，她曾聽長輩提過高芷英，每每說起來都是無限唏噓，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女將軍，生生被逼成了殘燈孤影的苦修者。
高芷英的禮佛清修，更像是一種自我囚禁。
秦瑞芝想了想，還是不要打擾她清修為好，緊走幾步，追上高凌舟，攔住她的去路，“阿舟，這些小事就不勞煩我母親了，讓她好生吃齋念佛吧。我今日去了裴府，感謝裴府的救命之恩。你也知道府上清貧，拿不出像樣的禮物，為表誠意，就給裴家叩了三個響頭，所以才有些狼狽。”
“秦瑞芝，你瘋啦……”又是一陣刺耳的喧叫，高凌舟氣的直跺腳，“你怎么能給裴家叩頭？你可是我們高家養(yǎng)大的孩子?！?p> 秦瑞芝裝作不解，可憐兮兮道：“我也是鬼迷了心竅，才會被蘇攀蠱惑，行差踏錯，闖了大禍。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也算是想明白許多事，心里越發(fā)愧疚，所以就決定先去裴家謝救命之恩，再去給晏姐姐磕頭道歉。晏姐姐要打要罰，我都絕無怨言?！?p> 這番說辭竟然叫高凌舟信服了，很滿意地點點頭道：“你是該給我表姐磕頭道歉。不過，也得看我表姐愿不愿意原諒你。我表姐厭惡你，你先別冒冒失失跑到晏家，惹的表姐不高興。等我差人去晏家問問表姐再做決定?！?p> 晏家在蒲州是名門望族，祖上是成平侯。蘇意凌做翰林學(xué)士時，晏有禮是翰林學(xué)子，后來太子登基，蘇意凌官任吏部侍郎，因著同鄉(xiāng)，又有師生情誼，蘇意凌求了帝恩，賜了晏有禮太學(xué)博士一職。幾年后，泗州洪災(zāi)水患，派晏有禮去賑災(zāi)，查出巨額貪腐，后被革職，一直賦閑在家。
都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自從晏有禮被革職，曾經(jīng)巴結(jié)晏家的人都不見了，就連個小小的商戶裴家也敢騎到腦袋上撒野。
“裴興恒，他好大的膽子……”
晏映竹將桌上的茶具全都掃在地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碎成一片，在凳子上坐下，心緒難平：“裴興恒他算個什么東西，一個下賤的銅臭商戶，也敢跟我拿喬，說不做晏家的生意。我還就不信了，有銀子還買不來東西了。偌大個蒲州，又不是只有裴家一個商戶?！?p> 偌大個蒲州，大大小小商鋪多之如海，裴家占了十之七八，剩下的商鋪也都得從裴家取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