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舟歸去06
想著想著,她迷迷糊糊地就昏睡過去了。
無垠暗夜之中,繁星閃爍,北斗七星在指引方向,像是牛郎織女手執(zhí)畫筆揮灑下漫天的金粉銀粉似的,晶瑩琛亮、如夢(mèng)如幻。
嘶嘶嘶——
“你這小娘子還不快醒來......”
“老娘我快要被熱死了......”
“沈徽禾!老娘我若是出了事,你也得陪老娘我下十八層地獄......”
“啊——燙——”沈徽禾猛地驚醒過來,左手手腕上的金鑲玉鐲子灼灼發(fā)燙,那本就白皙的腕肉上硬生生地被燙上了一圈紅印子,“好你個(gè)——糟了——”
沈徽禾如今只穿著單薄的素色中衣寬袍,連外衫都還未來得及披上,隨手拿起枕頭下的小青劍,縱身一躍破窗而出。
今日風(fēng)平浪靜的幽色小池面早已臉色大變,卷起層層漣漪,如狂濤巨浪一層又一層翻滾而來。
柳為的半張臉快要被席卷湮沒在巨浪之中了。
“沈、沈娘子——”
“阿為——唉——”
話音未落,湖面上已有七八張符紙飛射而出,略微阻擋住了前頭那驚濤駭浪的洶涌氣勢(shì)。
她輕輕踮了踮腳,湖水微蕩,凌波微步浮于水面之上,背在身后的小青劍影影綽綽、寒光閃閃。
定睛一看,終于瞧清楚眼前這驚濤駭浪是何物!
是只半妖!一條茹毛飲血的大水蛇,周身皆散發(fā)著頗為熟悉的邪祟之氣!
怎么就偏偏纏上了柳為呢?!那水蛇的脖頸處緊緊地纏著柳為的身軀,任憑柳為如何揮劍擺手都無能為力擺脫開它的糾纏。
她拍了拍衣袖,衣袖之下又奔騰出了十幾張隨風(fēng)搖曳的符紙。小娘子一聲令下,那些個(gè)黃黃白白的符紙頓時(shí)化身一把鋒銳利劍,風(fēng)馳電剎間直奔那龐然水蛇的腰腹處而去!
“急急如律令!”
那水蛇幽黑光滑的肚子霎時(shí)被開膛破肚、粘液噴出。野蠻的身軀開始搖搖欲墜,茹毛飲血的黑鱗尾巴啪地一下沉入了小池水中。
柳為趴在七八張符紙堆砌的水面上,急急地喘著大氣。
“沈娘子小心——”
沈徽禾才剛松了口氣,只聽見柳為一聲驚呼,再次抬眸時(shí),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再次暗流涌動(dòng),一浪掀過一浪,宛若千百座小山排山倒海、翻滾碾壓而來,最后前頭矗立起了一只高約十幾丈的龐然大物!
來了一只更大的!
“走!”沈徽禾手疾眼快地變換了符紙的陣型,在柳為將要被如雨如針的鱗片淹沒之時(shí),順利將他帶出了湖面!
柳為抹了抹濕漉漉的臉,白皙清俊的臉頰上已然多了幾道細(xì)微劃痕。
“沈、沈娘子,這、這是——”
“這是他阿娘或是阿耶吧!”
沈徽禾無奈地?fù)u了搖頭。如此邪祟的水蛇定然是被有心之人給招惹來的,他們到底是惹上了何人呢?!
“阿為,你到我身后來!”
柳為點(diǎn)點(diǎn)頭,重新執(zhí)起扔在地上的長槍。
“它們都還是半妖,不足為據(jù),就是要費(fèi)些體力了?!?p> 她撣了撣衣袖,衣袖下的十幾張符紙翻涌而出。她一聲令下,那些個(gè)平鋪的符紙?jiān)俅位頌橐话唁h銳利劍,狂風(fēng)驟雨間直奔那龐然水蛇的腰腹處而去!
彭!??!
那大水蛇仿佛早有預(yù)料,猛地轉(zhuǎn)身甩尾,掀起一池水的驚濤駭浪,與此同時(shí)身后尾巴的尖銳鋒利鱗片將她的利劍攻勢(shì)盡數(shù)擋了回去!
“啊——”
沈徽禾暗呼不妙,一陣刺骨狂風(fēng)逼得她節(jié)節(jié)后退,以為后背就要重重地摔落在地時(shí),卻是跌進(jìn)了一個(gè)溫?zé)岷駥?shí)的被褥之中!
“阿為——”
不是阿為,是那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檀香氣息——
“不過幾日未見,沈娘子這么快就把在下忘記了?”
雖然面前的池塘泥地一片狼藉、天翻地覆,身后郎君的沉沉說話聲依舊是云淡風(fēng)輕、瀟灑自如。
“李、李昀?!”沈徽禾有些難以置信。
沈徽禾如今只穿著薄透的中衣,周身都是濕漉漉的。一陣涼風(fēng)拂來,她忍不住抖了抖瘦削的雙肩。
身后男人的熱氣似火爐子那般源源不斷地翻涌而來,竟然讓她有些貪戀。
李昀一路循著柳為的蹤跡前來,察覺到這后院里頭出了大動(dòng)靜。方才甫一躍入這個(gè)小院,便是手疾眼快地趁手護(hù)住了沈娘子。
他無意間壓了壓她的雙臂,果真是冰冰涼涼、寒徹心間的,若說是剛從冰窖子里出來的也不為過。
“少、少爺?!”柳為看清楚了眼前的郎君,抻了抻紅腫的鼻子,欣喜若狂地驚呼出來,“少爺,真得是你!”
沈徽禾回了回神,輕咳了兩聲以掩尷尬:“多、多謝李老板?!?p> “嗯?!崩铌赖拿嫒莺翢o波瀾,起身之時(shí)還不忘撣了撣自己的衣袖,似乎是在刻意要與她劃清界限。
眼前的大水蛇嘶嘶啞啞地亂吠著,抬頭挺腹卷起一襲水花,有些按捺不住了。
沈徽禾回過頭來,瞅了瞅一旁哭唧唧眼糊糊的阿為,又再瞅了幾眼一旁傲然挺立、無所畏懼的李昀,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揮手示意李昀前來,踮起腳尖在他耳廓旁說了幾句話。
李昀不禁抿了抿唇,只覺得耳后根子微微發(fā)燙,就連呼吸也遲滯了幾分。他側(cè)過身,取下了肩上黑布包,極其迅捷地拼接好了長槍。
她往后退了兩步,目光一沉,再次從衣袖下取出幾張符紙。她咬破了食指,將自己的鮮血抹在幾張符紙上。
“好了!”她目光凜凜,手中不停變換著陣法,那幾張沾染了鮮血的符紙蠢蠢欲動(dòng),再次化身為一把瀲滟閃閃的鋒利長劍,直奔向那大水蛇的腰腹之處!
那大水蛇的黃色瞳孔精光閃閃,那吞吐的舌頭東搖西擺更是在耀武揚(yáng)威,似乎在嘲笑身下的小娘子不知變通、只會(huì)用這一種招數(shù)來對(duì)付她!她身后的黑鱗長尾肆無忌憚地?fù)]舞而來,想要將她的長劍阻擋在前——
眨眼間,那把瀲滟閃閃的鋒利長劍猛地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竟然是直洌冽地往它的精光眸子而去——
呲!
那一雙黃色瞳子黯然失色,那遽猛有力的黑鱗長尾頓時(shí)猶如無頭蒼蠅那般胡沖亂撞,極其一池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