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皇后忙著大事,根本沒有精力顧及后宮的一些小事情,可是在宮里,捧高踩低是常事,皇后不說,一樣多的是人惦記著。而太子顧著前朝,既不知情,也不便干預(yù)。
若翩暗嘆宮中人情的冷漠,笑笑,叫住長寧:“不必了,娘娘宮里好東西多,可我現(xiàn)下沒有胃口。不如一起去御花園里走走散散心吧?”
蓮妃尷尬笑笑,長寧快言快語道:“若翩姐姐,母妃還在禁足中呢,不能出愛蓮宮。”
若翩方才想起,上次牡丹裙裳事件,皇后處罰良妃與蓮妃各自禁足一個月,未經(jīng)允許不得出寢宮??墒?,妃嬪闖宮時,良妃雖在禁足中,卻能到承德宮外挑頭吵鬧,而正是那次,大姐夫喻東涵因持劍傷了他而被移送大理寺??梢?,規(guī)矩并不是對所有人都一致的。
“母妃要禁足一個月整,可是良妃娘娘也禁足,卻可以隨處走動……”長寧的語氣非常不憤。
“長寧,”蓮妃輕輕皺眉阻止她繼續(xù)發(fā)牢騷,“我們行得正坐得直,依規(guī)依矩,不要與其他人比較,也不要讓其他人尋得到我們的不是。”長寧雖不滿,但還是聽話地應(yīng)聲。
“太子妃,”蓮妃見若翩沒有說話,以為她因不能去御花園而感覺不悅,于是提議,“我們?nèi)ド彸剡呑咦甙?,到惜蓮?fù)ぷ??!?p> 若翩笑笑表示同意。長寧嬉笑著道:“母妃和若翩姐姐先去,我還是尋些好東西再去,要不然,在惜蓮?fù)た葑餐o趣的?!鄙忓鷮櫮绲赝怂谎?,沒有反對。
繞著美麗的蓮池徐徐而行,清風(fēng)徐來,沁人心脾。雖是秋日了,蓮花漸呈枯敗之勢,但荷葉卻仍然繁盛。較之盛夏,反多了說不出的幽遠(yuǎn)意境。若翩望了蓮妃一眼,輕聲問道:“前幾日后宮妃嬪闖宮之事,娘娘可有聽聞?”
“此等大事,無人不知?!鄙忓届o地答。
“她們都說太子軟禁了父皇,定要闖入承德宮面見父皇,喻將軍奉旨阻攔,刺傷了良妃娘娘。不知娘娘您對此事怎么看?”若翩問道。
蓮妃驀地停頓了腳步,臉上表情復(fù)雜:“她們這是受人蠱惑,為難太子??!喻將軍絕非魯莽之徒,對皇上亦忠心耿耿,良妃被刺,只怕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p> 若翩一笑:“蓮妃娘娘是這后宮之中,難得的明白人?!?p> 蓮妃臉上籠上了淡淡的愁云,眼眶漸漸紅了。從袖中取出絲帕,輕輕拭淚,對若翩凄然道:“此次若皇上不幸,本宮絕不獨(dú)活,愿隨皇上仙去,長寧就請?zhí)渝嗉诱疹櫫恕!?p> 若翩大驚:“娘娘何出此言?”
蓮妃再也忍不住,輕聲泣道:“太子妃就不要再瞞我了,皇上的情形,我心里很清楚。唯今日日吃齋念經(jīng),虔心禱告,求佛祖庇佑,讓皇上早日醒來……”
看來蓮妃確實(shí)知情,若翩不再否認(rèn),只輕聲問道:“娘娘如何得知皇上的情形?”
蓮妃眼中籠上一層薄霧,漸漸濃郁,水光瀲滟,終是凝成一滴淚,滑出眼眶:“我的心里只有皇上,而皇上眼里看的是我,心里卻是另一個女子……”
蓮妃名中并無一個蓮字,她是在宇仁璋為帝六年后的一次選秀中脫穎而出的。蓮妃的父親是元宇朝職位較低的一位官員,她被選為秀女時年僅十六。
第一次在大殿面見皇上時,秀女們一個一個在帝后面前走過。輪到她時,宇仁璋當(dāng)時并未在意,阮弄玉吩咐她抬起頭來讓皇上看一眼。她羞澀抬頭,卻見皇上本來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頓時怔住,親自走下臺階,目不轉(zhuǎn)睛地呆望著她,失態(tài)地喚她:“蓮心……”
不久,宇仁璋力排眾議,將身份低微的她封為蓮妃。從她入宮至今,百般憐愛,歷經(jīng)十幾年仍盛寵不衰。宮中其他妃嬪對她既羨慕又嫉恨,明著不敢對她如何,暗地里卻使了不少絆子陷害刁難。只是宇仁璋對她卻有著無比執(zhí)著的信賴,從不為人言左右。
所有的人都羨慕她的好運(yùn)氣,只有皇后阮弄玉明白其中的緣由,從沒有為難過她,反而囑咐她好生侍候皇上。她確實(shí)覺得自己是幸福的,自己的身心,全都獻(xiàn)給了皇上,愿與他同生共死。只是內(nèi)心深處,卻仍然有些苦澀。她知道,皇上深愛的,是另一個女子。
皇上每每抱著她,口里喚著的卻是“蓮心”,夜間也常常在夢中大叫著“蓮心”醒來。她的寢宮,皇上題名為“愛蓮宮”,宮中的蓮池,以及惜蓮?fù)?,人人都認(rèn)為是皇上對她的寵愛,只有她自己知道,皇上只是將自己當(dāng)作另一個女子在疼愛和憐惜。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知足惜福了。只要皇上疼她愛她,她愿意奉獻(xiàn)自己全部的身心,讓他快樂和幸福。她在他眼里是知禮懂事的,因她總是小鳥依人,體貼入微,卻從不多問任何事情。
一次夜里,皇上從噩夢中驚醒,將她當(dāng)作蓮心,動情地泣涕,深情而脆弱,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皇上?;噬险f,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蓮心,他愿為她解咒應(yīng)劫,縱然會昏迷兩個月,縱然會受盡折磨,但只要蓮心好好的,他什么都愿意;皇上還說,當(dāng)初說是二十年后應(yīng)劫,如今已過去了十年,不久之后,他就可以見到蓮心了,那時候他再也不會放她離開……
她當(dāng)時聽得心驚肉跳,心里特別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又一個十年過去了,她幾乎日日擔(dān)驚受怕。那一天,皇上清修兩個月的消息傳來,她當(dāng)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知道,皇上這次遭遇應(yīng)咒大劫,能否挺過去全看天意了。可是,皇上便是她的天,是她今生唯一深愛的夫君,他不在了,她活著便了無生趣了。
若翩聽蓮妃娓娓道來,也不禁陪著掉淚,心中感慨蓮妃的癡情,同時也感慨皇上的情深似海。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輕輕拭去眼淚,她安慰蓮妃:“娘娘,這么多年下來,皇上心里一定是有你的。我相信,皇上會挺過這一關(guān),醒來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