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生日當(dāng)天,女兒墜樓身亡。
所有人都說她是自殺的,包括老公也這么認(rèn)為。
聯(lián)想到女兒最近種種怪異行徑,我半信半疑。
可就在火化女兒尸體前一晚,我突然收到一條短信。
“你真以為祁念是跳樓自殺的嗎?!”
他口中的祁念正是我的女兒……
1
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我正在整理女兒的遺物。
末尾的感嘆號仿佛一把錘子重重砸向我的心。
剎那間我忍不住失聲尖叫。
可緊接著嗡地一聲,手機再次收到一條信息。
“噓,別出聲。想知道祁念的真正死因嗎?現(xiàn)在打開她的電腦。”
別出聲?這三個字瞬間引起我的警覺。
我立馬給對方撥去電話,但電話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聽。
女兒的電腦此刻就在我的左手旁,我正欲打開電腦,門突然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來人是我的老公,祁川。
喪女之痛使得他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胡子拉碴眼底烏青。
“宋羽,早些睡吧,明天一早我媽來,她也去送送念念?!?p> 他聲音嘶啞,眼眸滿是悲色。
我順勢起身擋住女兒電腦,搖頭拒絕:“我不同意!”
聞言,祁川嘴角扯動,苦笑道:“你究竟還要固執(zhí)到什么時候?明天是念念離開的日子,她奶奶想看看她怎么了?這你也要阻止嗎?”
我笑了,祁川他媽不喜歡女兒是眾所周知的事。
準(zhǔn)確來說,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順帶討厭女兒。
祁念墜樓當(dāng)天恰逢我生日。
她墜落的過程中我正在廚房邊剁餃子餡邊和婆婆爭執(zhí)。
祁念高三學(xué)習(xí)壓力大,為了照顧她我專程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房子,這也使得他媽催促我生二胎的計劃落空。
當(dāng)天本來是祁川去學(xué)校接女兒的,只因為他媽突然到訪,所以最后沒去接成女兒。
“如果,如果那天你媽沒來!祁念她就不會死!”
“她來看什么?來看祁念摔的四分五裂的尸體還是來看我的笑話!”
我聲嘶力竭控訴著,祁川表情始終冷靜自若,甚至還有一絲不耐浮在臉上。
結(jié)婚十八年,一說到他媽他便立刻噤聲裝作縮頭烏龜。
所謂的婆媳關(guān)系只有我在前面沖鋒陷陣,他每次都完美隱身。
想到這里我俯身繼續(xù)整理女兒衣服不再多言。
祁川煩躁地?fù)狭藫项^發(fā)轉(zhuǎn)身離去。
關(guān)門聲響起。
我迅速將門反鎖,打起精神打開女兒電腦。
可詭異的事發(fā)生了,女兒電腦頁面竟然干干凈凈,完全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
怎么可能!
這臺電腦陪伴了她整整一年,除了記錄日常課件她還經(jīng)常在電腦上和同學(xué)網(wǎng)友網(wǎng)聊。
有好幾個深夜我都注意到她聊天的頁面以及噼里啪啦打字的聲音。
只有一種可能,祁念的電腦被人刻意清空了……
也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隱藏的秘密文件夾。
果然,按照腦海中的零散記憶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磁盤里找到了一個加密文件夾。
猶豫再三我輸入了我的出生日期。
文件夾果真解開了!
2
可里面只有幾張零散的照片和一條視頻。
點開視頻,里面的內(nèi)容讓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視頻里,幾個身著校服的女生圍成一圈,她們面滿臉不屑,翻著白眼連連調(diào)侃。
“要我說,你直接報警得了!報了警誰還敢騷擾你???”
“她怎么可能報警?她有膽量報警還有咱們什么事兒?”
“就是說啊,要我是你我早找警察叔叔了,你真他媽慫!”
“慫b!我真不想說什么了!”
幾個女生慢慢靠近中央,正中央的女生把頭埋在雙腿間,肩膀一抖一抖,輕聲嗚咽。
我呼吸瞬間停止。
因為這聲音是祁念的!
緊接著她的下巴被人一把捏起,為首的女生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要么報警要么就被騷擾致死!二選一吧?!?p> ……
她們這是在霸凌祁念?
所以祁念才會跳樓自殺?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
我攥緊鼠標(biāo),眼淚吧嗒吧啦砸在桌子上。
直到嘴里突然涌入一股血腥,我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
報警!
我第一想法就是報警,驗尸。
我要把欺負(fù)過祁念的人一個一個通通找出來,讓她們?nèi)テ钅蠲媲跋鹿?、懺悔?p> 但就在這時,手機又收到一條短信。
“報警沒用,找出兇手,還祁念一個公道!”
叮的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好像只有短信提示音和我粗喘的回聲。
雖不知道對面那人是誰,可我竟鬼使神差壓下了想到立馬報警的心。
是啊,報警又能怎么樣呢?讓她去坐幾年牢然后出獄繼續(xù)享受人間?
我內(nèi)心突然浮現(xiàn)一個大膽的想法。
隔天一早,我和祁川趕到停尸房。
祁念的尸體被法醫(yī)縫合完畢,就那么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像一個破碎布娃娃回爐重造成功。
可線頭和縫合的傷口卻明晃晃告訴我,我的女兒祁念真的死了。
祁川在一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面無表情牽起女兒冰涼的手在心里暗暗發(fā)誓。
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一定會把兇手找出來送她去地獄給你懺悔。
哪怕同歸于盡。
祁川拍拍我的肩,我和他對視一眼最終在火化證明上簽了字。
筆剛放下,門口忽然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接著,門哐當(dāng)一聲被大力推開。
來人是我婆婆,她哭天抹臉大聲嚎叫。
“念念啊,你咋就這么去了,奶奶連你最后一面都沒見著,你走了奶奶咋辦啊……”
工作人員撇眉面露不快。
我笑了,祁念長到十八歲連她一口水一粒米都沒吃過,因為當(dāng)時城市戶口只能生一胎,祁念又是女兒,她理所當(dāng)然覺得祁念占了頭胎名額卻是個不帶把兒的,不能為祁家傳宗接代。
所以我坐月子、祁念滿月、祁念百天她更是一次都沒來過,全靠我娘家?guī)头霾虐具^來。
現(xiàn)在又在這里裝腔作勢給誰看。
“念念頭七一定會來看奶奶的?!蔽遗ゎ^看向祁川:“是吧祁川。”
老太太面色一白,后退倆步。
我強忍打人的沖動,咬牙切齒繼續(xù)道:“能把她帶走嗎?貓哭耗子假慈悲做給誰看呢?人都不在了裝什么!”
3
祁川收起眼淚,伸手就去拉他媽。
誰料他媽甩開他的手,抬腳就朝祁念沖去。
靠近祁念一剎那,她又猛地剎住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我幽幽道:“那賠償怎么算?不能就白白這么死了吧?養(yǎng)她這么大也花了不少錢,物業(yè)咋說的?賠多少錢?”
我臉色越來越沉,她還在喋喋不休,唾沫星子飛濺。
“你一個月工資起碼倆萬打底,川川都和我說了,你全花在祁念身上了,又是給報課外輔導(dǎo)班又是給報啥舞蹈班的,你說虧不虧?人死了啥也沒了!”
“讓你把祁念丟了再給我們祁家生個兒子,你還不樂意,現(xiàn)在好了吧!我們老家閨女一出生全扔糞坑淹死了,賠錢貨留她干啥!你腦子真的不夠使,說你你不……”
她后面的話沒說完,只聽見啪地一聲,我捏捏手冷笑,隨即揚手蓄力又朝她臉上甩了一巴掌。
“是啊,閨女沒用,閨女賠錢貨,那你怎么還活著呢?你為什么沒淹死在糞坑里??!”
“宋羽!你怎么能動手打人呢!”祁川一把推開我護(hù)在他媽面前,“人死不能復(fù)生,祁念死了你以為我就開心嗎?我恨不得去陪她!”
“那你去陪她?。∧悻F(xiàn)在就去??!”我癲狂失控大叫。
祁川無奈搖頭,最后拉著他媽揚長而去。
處理完一切后,我找到祁念生前的班主任。
“陳禾禾?她轉(zhuǎn)學(xué)了啊。”
班主任聽到陳禾禾三個字先是皺眉,隨即又解釋:“陳禾禾那孩子挺不錯的,和祁念關(guān)系也很好,估計是聽說了祁念去世的事,所以……”
陳禾禾和祁念關(guān)系很好?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因為視頻領(lǐng)頭欺負(fù)祁念的那個女生就是陳禾禾!
是她帶著一群小跟班圍堵祁念,羞辱她、嘲諷她。
如果不是害怕東窗事發(fā),做賊心虛,她怎么會選擇在高三至關(guān)重要的一年突然轉(zhuǎn)學(xué)呢。
幾經(jīng)周折我得知陳禾禾現(xiàn)在所在的學(xué)校,于是我直接到校門口堵人。
經(jīng)過幾天蹲守,終于,在一個午后我等到了陳禾禾。
她背著碩大的書包,垂著頭像霜打的茄子。
一聽我叫她,先是扭頭看我,然后臉色剎那慘白一片,緊接著拔腿就跑。
我迅速沖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書包,她后仰直直摔在水泥地上。
“視頻里的是你吧!是你帶頭霸凌祁念是吧!走,跟我走!”
我拽著她的手往前走,她一動一動,不吱聲也不掙扎,就那么怔怔望著我。
“宋阿姨,祁念的事跟我沒關(guān)系。”
她聲音悶悶的,看我的眼神滿是……憐憫。
我愣了,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別想狡辯,諷刺祁念不敢報警的是不是你?罵祁念慫b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但我是有苦衷的?!?p> 4
“你有什么苦衷?欺負(fù)同學(xué)是你的苦衷嗎?”我聲音嘶啞,手指指向頂樓。
“看到了嗎?祁念就是從那里跳下去的!整整二十層,尸體摔的四分五裂!法醫(yī)縫合了整整三天!”
心里仿佛壓了一塊巨石,這段時間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驟然崩塌。
我扯著陳禾禾胳膊就欲上樓。
我要讓她親眼看看她犯下的罪;我要讓她知道,語言暴力可以輕而易舉殺死一個人。
可她突然甩開我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緩緩俯身。
“宋阿姨,你看,祁念的血還沒清理干凈呢。”
她聲音很輕,手指摩挲著地面上干涸的零星血跡。
“祁念當(dāng)時一定很疼吧。”
“宋阿姨,你聽說過粉鯨游戲嗎?”她忽然笑了,黑色的眸子深不見底。
“給游戲參與者設(shè)定任務(wù),比如今天一整天不能吃飯;比如今天不能和父母開口說話;比如今天在學(xué)校公然挑釁老師?!?p> 她起身繼續(xù)說道:“比如今天規(guī)定要在身體部位劃倆處傷口;比如今天必須要拿塑料袋套頭使自己有窒息感覺……參與者無條件接受馴化,馴化成功后,背后主使者就會帶領(lǐng)他們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當(dāng)即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陳禾禾拍拍手上的灰塵,似笑非笑:“宋阿姨,祁念的死和粉鯨脫不了干系,不信的話您查查她的手機?”
祁念先前種種叛逆行徑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一年前,是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祁念不對勁。
那天深夜,本該在臥室睡覺的祁念卻突然出現(xiàn)在陽臺。
陽臺窗戶大敞著,風(fēng)呼呼往里灌,祁念坐在窗邊雙手張開,像一只自由飛翔的小鳥。
她頭上套著塑料袋,塑料袋打著死結(jié),臉上浮現(xiàn)一抹詭異的笑,陰森又滿足。
覺察到我突然靠近,祁念迅速撕破袋子:“媽媽,你怎么醒了?”
我狐疑問她怎么回事。
她神情自若:“想吹吹風(fēng),但怕面霜干掉?!?p> 怕我不信,她還把臉湊到我面前:“媽媽你看,套著塑料袋面霜果然沒干?!?p> 還有一次,我意外摔傷腦袋,曾短暫失憶過一陣,那段時間只有祁念在照顧我。
熬粥的空隙,她會把廚房的刀放在手里把玩,看到她手腕上的白色紗布,我好奇問她。
她卻說是切菜刀滑,不小心劃到手臂了……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祁念就已經(jīng)是這個游戲的參與者了?
那所謂的校園霸凌……
我回過神來,陳禾禾早就背著書包溜煙兒小跑上了公交車。
來不及多想,我迅速上樓打開祁念電腦,重新翻出那個隱藏文件夾,然后點開里面的圖片。
圖片內(nèi)容聊天記錄斷斷續(xù)續(xù)且日期零散,最早日期居然是去年年底。
對面問祁念:“你媽媽是怎么受傷的你知道嗎?”
祁念回復(fù):“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摔破了頭,但她醒來一切都變了,她甚至不記得我……”
“醫(yī)生說媽媽傷到腦神經(jīng),所以會間歇失憶,可她居然連我和她的約定都忘了!”
“什么約定?你和媽媽的約定?”
祁念沒回復(fù)他這個問題,反而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我總覺得媽媽受傷和爸爸有關(guān)?!?p> 5
和祁念聊天的人沒署名,只備注了“粉鯨天堂”四個字。
我努力集中注意力,試圖想起我當(dāng)初受傷的事,還有我和祁念所謂的約定。
一陣劇烈的刺痛侵入我的大腦皮層,零星的記憶在我腦海中慢慢匯聚、拼湊。
我是怎么摔傷的?約定又是什么呢?
就在這時,門鈴?fù)蝗豁懫稹?p> 祁川焦躁不安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宋羽!開門!”
我這才想起,為了防止他媽再次上門于是我上午就把鎖換了,還未通知祁川換鎖這件事。
開門后,祁川面色鐵青,手里攙扶著他媽。
老太太白了我一眼,將我一把推開,進(jìn)門徑直癱倒在沙發(fā)上。
祁川小聲解釋:“媽為了念念那事跑去大鬧物業(yè)一通,這不,差點被人給打了!”
“祁念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她死了這么大的事兒你問都不問?”
見我不做聲,老太太來更勁兒了:“賠償?shù)氖聝壕臀液痛ù▊z人上心唄?以為你是慈母,結(jié)果祁念死這么多天了,你愣是一滴淚都沒流?!?p> 我苦笑,賠償什么呢?
祁念跳樓后,一夜之間小區(qū)里的住戶搬走了足足二三十戶,小區(qū)房價同時大跌。
我們所住的房子當(dāng)初是為了祁念走讀方便專門租的,現(xiàn)在房東一天三四個電話,讓我必須全款買下,不然就打官司將我告上法庭。
我為找出真兇和應(yīng)付房東焦頭爛額,而他們母子居然想著怎么推卸責(zé)任好趁機在物業(yè)手里大撈一筆。
“我找律師問過了,天臺欄桿松動年久失修,只要你一口咬定祁念是失足掉下去,不是自殺,那物業(yè)指定得賠錢,不止物業(yè),要我說把房東也一起告了得了!”
祁川給他媽狂眨眼睛,試圖讓她住嘴。
老太太不為所動,甚至掰著手指算了起來:“一條人命怎么地不得賠咱們個一百萬?你們二胎盡快提上日程,一百萬夠把我大孫子養(yǎng)的白白胖胖了,一條丫頭賤命換一個大孫子,這買賣多劃算!是吧,宋羽?!?p> 我冷笑點頭:“您說的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