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的辦公室在二樓悠長走廊的盡頭。
封閉走廊兩邊的教室窗簾和前后門緊閉,微微的白光從里面透出,走廊的盡頭黑得猶如一個懸崖的深底,空氣中細小蚊蟲的嗡鳴著。
何弦月自覺走到最前面,沈南梔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走路腳步都極其輕,整個走廊像只有自己一樣,越往里走,心跳得越來越快,一根筋緊繃著。
沈南梔愈發(fā)興奮,這不比線下密室逃脫刺激。
綠色的門大開著,辦公室開著南北兩扇窗,月光把鐵質(zhì)窗欞的影子拍在紅棕色的辦公桌上,靠門偏南有一把木椅,正在咯吱咯吱響,聽得人牙酸。
這不沒人嗎?
沈南梔剛這么想,后背貼上一股冷氣。
“你們在做什么?”
“李老師好。”
男人手里提著一個暖瓶,眼珠黝黑,像一面鏡子。“先進去吧?!?p> 他把暖水瓶放在墻角,招呼他們坐下,月光被窗欞隔斷,他的臉一半隱藏在黑暗中。
“沈南梔同學(xué),這個點你來找我做什么?忘記老師和你說的話了嗎?”
——去寬闊的地方。
他的臉始終緊繃著,伸出蒼白得像凍肉的手,打開了收音機。
雖然有月光,屋內(nèi)依舊昏暗,甚至陰冷。
“老師,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鄙蚰蠗d說完這句話,見兩行水從他眼睛流出來,被月光照得發(fā)紅。
“不,我不配當(dāng)你們的老師,我都沒有保護好你們?!?p> 啊?
刺耳的電音后,一段鋼琴曲從收音機傳出。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瞥了一眼被刻意忽略的何弦月和林川?!澳阆胫朗裁矗俊?p> “李老師,我之前看見一個小女孩在你辦公室,她是你女兒嗎?”
李老師眼神落在正在搖曳的椅子上,那里坐著一個穿紅裙子的可愛女孩,抱著一只白熊玩偶,上身一動不動,兩條白嫩的小腿無聊地踢著椅子。
沈南梔順著李老師的視線,對上了小女孩那雙圓亮的眼珠,咻然,她展顏笑起來,嘴角勾出一個不正常的弧度。
這是之前在教室見過的那個女孩。
“你現(xiàn)在也能看見她?”李老師的聲音很沉?!鞍蠢碚f只要她不想,活人是看不見她的?!?p> 何弦月望向林川,他們依舊只能看見光禿禿的椅子。
李老師垂眸瞄了一眼她的左手,明白過來,開始回答她的問題?!澳莻€女孩不是我女兒,她的身份你應(yīng)該清楚,一會你和她不是都要去學(xué)生禮堂嗎?”
沈南梔有了個猜想。
——今早蔣欣怡拉著我過來數(shù)盆栽,她也沒找到寫著她名字的花。
她手指在衣服口袋里摸索著那朵溫豐年遞過來的花,塑料材質(zhì)的,像從花圈上扒拉下來的一樣。
“對了,李老師,你知道學(xué)校歷年訂的報紙都在哪嗎?”
他打開桌子下面的柜子,拿出一疊報紙,頂標題寫著棲霞日報?!斑@兩年的報紙。”
“沈南梔同學(xué),留心我和你說過的話。”他說完,把報紙扔在她面前。
她猛然想起來食堂大叔說的話?!袄罾蠋煟钅罡改刚谡宜?。”
“……可她自己不想回家?!彼戳搜壅谕姘仔艿哪钅?。
她看向那疊報紙,每一個字都一清二楚。左手的東西正在雀躍著蹦跶,看來這眼睛也不全是麻煩,先不讓念念抓它了。
沈南梔和其他兩人挑出5月15日以及相近日期的報紙,告別了李老師,出門前還朝念念打了個招呼,小女孩也乖乖向她揮手。
食堂大叔說得挺對,念念很可愛。
出了辦公室,走廊兩邊的教室窗簾全被拉開了,教室人數(shù)不一,有的坐滿了,有的只余零星幾個,他們身體是透明的,沒有五官,臉僵硬地齊刷刷望向窗外,腦袋隨他們的移動180度旋轉(zhuǎn)。
直到沈南梔站在高三五班的窗外,那股詭異的感覺消散了,里面的同學(xué)們依舊沒有五官,但他們關(guān)注的目光卻是和善的。
走廊頂上的廣播傳來滋滋聲。
沈南梔心里一咯噔,正準備動就被林川推進了高三五班,他們兩人也迅速進入關(guān)了門。高三五班的廣播已經(jīng)被破壞了,門窗緊閉著,聽不見一點電音。
高三五班的同學(xué)坐得整齊,視線統(tǒng)一落在黑板上,也不說話,像不會動的蠟像。
“嘶…”沈南梔扶著胳膊站起來,眉頭微皺又舒展開。“多謝?!?p> 她看了眼黑板上的掛鐘,秒鐘嗑嗒嗑嗒慢慢移動,11點03分了。
“不早了?!绷执ㄒ沧⒁獾綍r間。“咱們干脆從陽臺翻下去吧,離開室內(nèi)廣播就不起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