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劉家的第二任劉太太。
繼兄霸凌我,她視若無睹。
他們給我下藥,她幫著一起把我賣到夜總會。
直到我被凌虐致死。
沒人替我收尸,而是追著要賠償和封口費。
「哪怕是廢品還能賣點錢呢?!?p> 「更何況是這一條人命!」
「必須賠償一百萬!」
再一睜眼,重回到8歲那年,媽媽摸著我臉說道:「歡歡,跟著媽媽去劉家享福,好不好?」
我咧著嘴,笑道:「好!」
01
媽媽穿著唯一一件像樣的旗袍,帶著我來到縣城的一幢小洋房前,激動地按下了門鈴。
「歡歡,到了這里我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等會兒見到了劉叔和哥哥記得有禮貌?!?p> 媽媽在一旁喋喋不休,我噙著一抹冷笑。
「好日子」,確實要來了。
門被打開,劉叔牽著哥哥迎了上來。
哥哥劉志凌穿著嶄新的白襯衫,腳上一雙新皮鞋,眼神中滿是鄙夷與厭惡。
天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雷聲陣陣。
劉叔抓住媽媽的手,帶著笑臉問我:「歡歡,我們先進去吧?!?p> 和藹可親的模樣與前世一模一樣。
污濁的眼神隱藏在鼻梁上架著的那副黑框眼鏡后面。
讓人惡心。
我甜甜地笑了笑:「謝謝劉叔。」
劉叔笑意蕩開,將我們帶進房內(nèi)。
裝飾得粉粉嫩嫩的房間,放了幾個布偶娃娃,到處充斥著粉紅的氣息。
「我一直想要一個像歡歡一樣的女兒呢!」
「如今可算夢想成真了?!?p> 「建生,你真是太有心了?!箣寢尭袆拥貌荒茏砸选?p> 前世的我,也曾被這些外物所迷惑,無數(shù)次自我欺騙,最終墜入無底的深淵。
「喂,跟我來?!故莿⒅玖?。
上一世,我牢記著媽媽說的話,要聽哥哥的話。
乖乖跟著他出去,被他鎖在門外,淋了一天的雨,發(fā)了一個月的高燒。
那一個月,劉叔像是真拿我當(dāng)親生女兒,每天晚上守在我的床前,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以至于在噩夢降臨時,我根本不敢相信。
如今,我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劉志凌。
就從你開始還債吧。
02
前世,劉志凌以帶我玩捉迷藏的名義,騙我躲在隔壁無人居住的破舊花園中。
我傻傻地蹲在泥地里等了一天,哪怕是下雨,也不敢挪動一步,生怕他找不到我。
「我們來玩捉迷藏吧?!刮彝蝗惶嶙h。
劉志凌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點頭同意。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出了他的視線。
一下子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本想帶著我來到他計劃的地方,然后故意將我留在那里。
可是我的不按常理出牌使得他不得不追著我一起跑了出來。
我奔跑在路上,聞著新鮮的空氣,感受著身上散發(fā)出的旺盛的生命力。
深吸了一口氣,真好,沒有任何腐爛的味道。
這個地方,剛到劉家的我,確實不熟悉。
可是上輩子我在劉家待了十幾年,對周邊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我飛快地跑進一幢空著的建筑里面。
這時,傾盆大雨傾瀉而下。
劉志凌只能隱約看到我的人影跑入了什么地方。
他冒著雨追了上來。
我站在還未裝修的窗前,看著雨中抬著手遮擋的人影,微微勾起唇角。
「啊——」
一聲驚叫響起,隨后是一聲東西跌落的悶響。
這家房屋的主人想要挖一個地下室,不知為何一直擱置了。
現(xiàn)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有人嗎?」
「誰來救救我?」
「那個誰?你在哪兒?」
劉志凌也只不過是10歲的孩子,掉進坑中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求救。
雨越下越大,我眼前似乎迷糊了起來,隱約看到了曾經(jīng)的我自己。
被鎖在空無一人的破舊花園內(nèi),小小的身體被徹底隔絕在鐵柵欄之后。
任憑我喊破喉嚨都沒有人來救我。
瓢潑大雨從我的鼻腔口腔灌進身體里,雨水像是代替了全身的血液在身體內(nèi)流動,每每流經(jīng)一處,便會帶來徹骨的冷意。
哥哥,真的好冷啊。
直至最后,嗓子徹底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卻仍然在內(nèi)心期盼著那個所謂的哥哥會來救我。
呵呵,多么天真。
如同現(xiàn)在的劉志凌一般。
等他嚎得差不多了,輪到我出場了。
「哥哥,哥哥,你在哪兒啊?」
聲音不大,卻足夠他聽見了。
「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我趴在洞口朝下望去,劉志凌的白襯衫早已污濁不堪,黑色皮鞋摔下來時跑丟了一只,模樣好不狼狽。
我克制住自己想笑的欲望:「哥哥,你怎么了?」
「你快!快來救救我!」
我倆努力伸長了胳膊,可是卻還是沒辦法夠到。
「哥哥,你等我,我找人來救你。」我不等劉志凌反應(yīng)過來,便轉(zhuǎn)身跑開。
「誒——」
雨一直下,我站在空曠的房間內(nèi),聽著他的呼救聲越來越微弱。
直到夜幕降臨,輪到我表演的時候了。
03
我慢條斯理地走回家,任憑雨滴將我全身打濕。
我哆哆嗦嗦地按著門鈴,開門的是劉叔。
「劉叔——」話還沒說,豆大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歡歡——」劉叔不得不先穩(wěn)住我的情緒,「哥哥呢?你們?nèi)ツ膬耗???p> 待我講清楚前因后果,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對不起,劉叔?!刮掖舐暢槠?,「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走了好久才走回來的?!?p> 為了效果逼真,我特意扔了鞋子,兩只腳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奔跑,凍得沒知覺了。
劉叔就是有再大的脾氣見到我這副模樣也只能作罷,急忙叫上我媽媽兩個人一起按照我說的方向去尋找。
聽說當(dāng)晚找到劉志凌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昏迷不醒,且高燒不退。
劉叔和媽媽兩人在醫(yī)院待了一整晚。
而我,則是久違地睡了個好覺。
接下來的一個月,兩人輪流著去醫(yī)院照顧劉志凌。
終于也沒落下什么后遺癥。
因為忙著照顧他,兩人常常會忘記家中還有一個我。
不過不要緊,我早就習(xí)慣了。
現(xiàn)在的身體雖然小了點,但還是能夠做點面食吃,餓不著。
沒過多久,哥哥就順利出院了。
而他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讓我上桌吃飯。
劉叔裝模作樣地說了哥哥幾句,卻也沒有表示反對。
媽媽告訴我,哥哥的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照顧。
所以要順著哥哥的意思,不能讓他生氣。
我很體貼懂事地答應(yīng)了她。
她一邊摸著我的頭一邊流淚:「歡歡,忍耐一下,媽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p>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只能蹲在角落里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愉快地吃飯。
媽媽的笑意一直掛在臉上,不停地為劉叔和哥哥夾菜。
全然忘了一邊的我。
幸好我現(xiàn)在的心已經(jīng)是石頭做的了。
至少我還能讀書。
這是唯一支撐著我待下去的理由。
劉叔把我安排進了劉志凌就讀的小學(xué)。
縣城里最好的小學(xué)。
旁人都夸贊他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他的仕途也因此更進了一步。
劉叔更是熱情百倍地營銷自己的人設(shè)。
不過這些與我無關(guān),因為上了學(xué),劉志凌也沒有放過我。
04
最開始是我的作業(yè)本無緣無故地被人撕破,隨后是上課的課本無故失蹤。
輪到我擦黑板值日那天,不是黑板擦找不到了,就是垃圾桶被人踢翻,所有的垃圾散落在教室的各個角落。
這些對我來說都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直到那一天。
當(dāng)我上完廁所看到圍在門外的那一群小女孩時,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事。
直到領(lǐng)頭的那個人說:「王歡歡,你跟你媽一樣,都是不要臉的狐貍精?!?p> 感謝那個還未信息爆炸的時代,小姑娘罵人還僅限于狐貍精。
「就是,你們?yōu)槭裁匆茐膭e人的家庭!」
「還要搶走凌哥的爸爸。」
「真是不要臉!」
「就是!」
領(lǐng)頭的小女孩繼續(xù)說道:「我們看你不爽很久了,要不你自動退學(xué),要不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p> 我微笑著看著眼前這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視線鎖定著帶頭的那個人。
我緩緩地走上前去,盯著她笑道:「退學(xué),根本不可能?!?p> 「你!」領(lǐng)頭的女生說著就揚起右手,朝著我的臉頰而來。
被我一把攥住,反手就是一個巴掌。
清脆的聲音,通紅的臉龐,小女孩氣紅了雙眼,不由分說雙手齊上,想要拽住我的頭發(fā)。
我從小在鄉(xiāng)間長大,農(nóng)活做慣了,手上的力氣也比城里的小姑娘大一些。
我一個轉(zhuǎn)手,將她的手背到身后,趁著她吃痛,一把薅住她的頭發(fā)。
俯身在她耳邊問道:「不知道你們要怎么不客氣呢?」
「你!」小女孩氣得流淚直流,而那些剛剛圍著她的人早就害怕地躲到了門外,根本沒人敢上前一步。
我輕輕一推,松開了她,淡淡地說了句:「麻煩讓讓?!?p> 隨后的幾年,學(xué)校里的小女孩再也沒找過我的麻煩。
她們換了新的方式,孤立我。
班上沒有一個小女孩愿意跟我一起玩。
正好,不影響我學(xué)習(xí)。
很快來到了小學(xué)四年級。
這一年學(xué)校的春秋游總算不是在一個只有草坪的公園里了,而是選擇了一個兒童游樂場。
高年級的學(xué)生一起。
我小時候無數(shù)次盼望過去游樂場游玩的場景。
有我,有愛我的爸爸媽媽,一家三口非常幸福。
后來我才明白,那都是童話故事,童話故事里是騙人的。
現(xiàn)實里,只有披著人皮的惡鬼。
05
春游這一天,媽媽為我和哥哥都準(zhǔn)備了零食。
不同的是,哥哥的包里塞著滿滿的薯片、果凍和棒棒糖。
而我的包里只有中午充饑用的兩個小面包。
上午的行程在徒步到兒童樂園后結(jié)束,大家紛紛拿出了自己的零食充當(dāng)中飯。
我孤零零一個人坐在角落邊上啃著小面包,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劉志凌的方向。
他的包里塞滿了孩子愛吃的零食,以致于許多小朋友都圍繞在他的身邊。
看起來好不得意。
他挑釁地朝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我凄慘的模樣心滿意足地移開了視線。
雖然我有一個成熟的靈魂,但是幼小的身體對糖分的渴望是我難以抗拒的。
下午,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高年級的小朋友們各自組隊,有的去叢林飛鼠,有的去太空漫步,有的去海盜船。
暮色漸沉,一天的春游活動也結(jié)束了。
孩子們都被各自的爸爸媽媽帶回了家。
除了我和劉志凌。
我裝作不知道他早上對爸媽說的話,問道:「哥哥,媽媽會來接我們嗎?」
一旁的老師也看向我倆,只要送走我們,他也能下班了。
「老師,我爸爸說要晚點來接我們,我們在這兒等一會兒就行。」
「老師,你就先回家吧?!?p> 老師猶豫了一會兒,或許見我們是兩人,略帶擔(dān)憂地說道:「你們要乖乖待在這里不要亂跑哦,等爸爸媽媽來接你們?!?p> 「嗯,謝謝老師。」
「老師再見!」
雖然明知道爸媽不會來接,劉志凌仍舊是裝模作樣地在原地等待了幾分鐘。
才一臉神秘地看向我:「歡歡,鬼屋想去玩嗎?」
「鬼屋?」我一臉害怕,「哥哥,鬼屋很嚇人的,我不敢去。」
「別害怕,我跟你一起去?!箘⒅玖枧牧伺奈业募珙^,「鬼屋很有意思的,你真的不想去試試嗎?」
見我有些意動,他乘勝追擊:「有危險哥哥會保護你的呀!」
我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稚嫩的臉龐,口中說著動人心弦的話語。
卻始終無法忘記,當(dāng)我一個人被困在鬼屋內(nèi),大聲呼救時,黑洞洞的空間里回蕩著我凄厲的叫聲。
我躲在角落里,使勁蜷縮著自己的身體,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消失不見。
恐怖幽冥的音樂淡淡地漂浮在空氣中,我拼命捂著耳朵,卻似魔音入耳,無孔不入。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無法一個人待在黑暗封閉的空間里。
如今聽到與曾經(jīng)一模一樣的話,倒是再也沒有了當(dāng)初的感覺。
「好啊?!刮矣恍Γ槒牡刈屗麪恐业氖?。
06
鬼屋對小朋友有限制,劉志凌便帶著我從小角落里偷偷溜進去。
站在鬼屋的門口,望著那漆黑深不見底的入口,他心里也有些發(fā)慌。
口中仍要逞強:「歡歡,走,我?guī)氵M去?!?p> 我點點頭。
兒童樂園的鬼屋通常沒有NPC,恐怖氣氛更多的是靠著音樂和燈光。
漆黑的空間加上恐怖的音樂,足夠嚇哭小朋友了。
劉志凌本想帶我進去走一段,就松開我的手,自己原路返回。
但是沒想到我死死地攥著他的手不放,令他掙脫不開。
因此,當(dāng)房頂上突然掉下一根頭發(fā)凌亂帶著輕微血跡的頭顱時,他被嚇壞了。
高聲尖叫的同時,迅速松開了我的手,一個人下意識地朝著不知名的方向沖去。
沖進了一個房間,隨后「砰」地一下把門關(guān)上。
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
我玩味地看著眼前的頭顱,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那時的手藝還差了些,這個妖怪的頭做得有些假。
隨后,我看向劉志凌躲藏的房間,輕笑出聲。
我還記得,就是這個小房間。
當(dāng)初的我受了驚嚇,也是慌不擇路躲了進去。
不曾想到,這個房間才是鬼屋真正的精華所在。
房門是特質(zhì)的,能夠輕易地推開,但是一旦被人從里面關(guān)上,就必須找到鑰匙才能出來。
上輩子的我,因為太害怕且不清楚規(guī)則,在房間里昏迷后,被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救出。
這一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劉志凌,好好感受一下吧。
我的痛苦,我的害怕,我的恐懼,我的絕望。
房門內(nèi),劉志凌的聲音高亢而凄厲。
「歡歡!歡歡!你在哪兒?」
「你回答我?」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越發(fā)低沉可怖的背景音樂。
他的聲音由大及小,拍門框的聲音從「哐哐」作響,到逐漸無聲。
似乎只能聽到他瑟瑟發(fā)抖地自言自語了。
我特意選在了房間門邊的角落里,倚靠著門框,沉沉睡去。
直到一陣嘈雜聲將我吵醒。
看著劉叔和媽媽張皇失措地抱著蜷縮成一團、口中不知在喃喃自語什么的哥哥。
我像是一個局外人,插不進去。
回到家,我便被媽媽要求跪下,在客廳里跪了一整夜。
劉叔和媽媽找了縣里非常有名的高僧,為哥哥念經(jīng)誦佛。
據(jù)說哥哥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神志有些不清了。
高僧是來幫他叫魂的。
醒來后的哥哥,雖然沒有像我一樣患上幽閉恐懼癥,但是他的精神狀況似乎出了點問題。
變得易怒、暴躁,時不時就會發(fā)瘋砸東西。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那年小升初,哥哥的成績很不理想,沒有考上縣里最好的中學(xué)。
幸好劉叔家的房子是學(xué)區(qū)房,還能夠免費上縣里另一所不錯的初中。
只是學(xué)習(xí)成績始終差強人意。
劉叔和媽媽商量著再要一個弟弟。
在我六年級那年,媽媽成功懷孕了。
兩人都期盼著這胎會是個弟弟。
只有我知道,他們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隨著媽媽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我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一個平平無奇的周六,媽媽出門去醫(yī)院產(chǎn)檢,哥哥還在學(xué)校上課沒回家。
劉叔神秘兮兮地躲在房間內(nèi)朝著我招手。
「歡歡,快來,劉叔給你準(zhǔn)備了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