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借力打力
林梔予一瞬不瞬的打量,叫謝雅一陣心慌氣短。
林梔予漫不經(jīng)心道:“沒什么,就是覺得戴上這眼鏡看你……覺得你還挺好看的,看得可比平時清楚多了?!?p> 這話一出,謝意婉怔愣片刻,隨即差點笑出聲。
竟然反擊了。
平日沒看出來,這林梔予嘴這么毒,不戴眼鏡看不出謝雅好看,整個京城有眼鏡的能有幾人?
這是在拐著彎罵人長得丑呢。
謝意婉并沒有為著林梔予的反唇相譏感到失望或憤怒,她是嫉恨林梔予奪了她瞧上的鐲子,卻有辦法讓林梔予十倍百倍吐出來。
相比之下,她更厭惡謝琳、謝雅,此二人的賤妾娘,沒事便在父親耳畔吹枕邊風(fēng),邀功媚寵,令母親頭疼,她早想治她們!
“你!林梔予!”
謝雅反應(yīng)一會也回過味來,氣不過,欲上前理論,謝琳上前將人拉住。
謝琳賠著笑,“四妹妹莫將剛才的話放在心上,雅兒妹妹心直口快,并無冒犯的意思,這眼鏡你慢慢試,我同她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p> “三姐!你拉我作甚,林梔予她罵我,她怎么敢!”
“閉嘴!快走!”
林梔予沒搭腔。
謝意婉冷笑一聲,拉住林梔予的手,“無需將她們的話放在心上,飛不出屋檐的家雀罷了?!?p> “嗯。”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林梔予、謝意婉挑選完,準(zhǔn)備離開去下一家。
付賬時,謝琳、謝雅看準(zhǔn)時機也回來了。
兩人手上沉甸甸提滿了東西,謝雅跑在前面,氣喘吁吁擠到林梔予跟前,生怕落下什么。
謝琳緊隨其后,“四妹妹稍候!”
林梔予狀似疑惑,“三姐姐、五妹妹這么著急往前走,是趕時間?若是有急事,我與二姐姐可以讓你們先付?!?p> 說著,向一邊退開,讓出道。
掌柜手上算盤珠子碰撞的脆響停下,看向距離最近的謝雅,“這位小姐先來?”
頭一遭的事全然超出預(yù)料,謝雅登時瞪向林梔予,“什么先付?你讓我們自己掏銀子?林梔予你今日發(fā)什么瘋!”
“謝雅!”
謝琳騰出手將人拉住,又一次因她這一母同胞的妹妹感到頭疼。
她對林梔予僵笑,不解道:“四妹妹……何出此言?”
林梔予看向謝意婉。
謝意婉看明白了林梔予的意思,雖不知林梔予為何今日不愿包圓,但此刻她同樣有賴于林梔予付賬,臨門一腳,可是要將這尊財神哄好了。
遂對這謝琳笑道:“意思是你們急便讓你們先走,我與梔予妹妹今日得閑,并不急在這一時。”
“這……二姐姐說笑了,往日不都是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付賬嗎?三妹妹才在說笑。”
謝意婉笑意輕柔,“今日你與五妹妹一道,我與梔予妹妹一道,來時不過順道捎你們一程,搭同一輛馬車罷了,怎么就一起了。”
“可是……”
“你們自己看上的東西,自是要你們自己付錢,讓我們付是什么道理?”
林梔予點頭,“若是從前,我自是可以一并替你們付了的,可今日出門匆忙,帶出的銀子不多,待會還要同二姐姐去羽衣坊,恐怕沒有多余的銀子給你二人付賬了?!?p> 謝雅氣不打一處來,“羽衣坊明日再去不也一樣?!”
“三妹妹、五妹妹,平素出門都不帶銀子么?”
威脅到自身利益,謝意婉說話調(diào)子已然沉了些許,“你們這大包小包盡情挑選,我還以為姨娘在哪發(fā)達(dá)了,今年多給你們包了歲銀呢?!?p> 林梔予的解釋給謝意婉解了惑,她更加慶幸自己站在了林梔予這邊,沒有幫著謝琳謝雅為難林梔予。
要知道她今日挑選的這些可不便宜,羽衣坊的衣裳更是價格不菲,這些京城里出了名的鋪子,都是不賒賬的,若是待會錢不夠,她近來豈非白忙活一場?
謝琳尷尬不已,“自是帶了的,只是……”
“帶了銀子還硬要湊到一起讓我們掏,莫不是想占便宜?”
“你!”
言盡于此,謝琳哪里聽不出謝意婉是什么意思,她在故意為難她姐妹二人!
林梔予又道:“三姐姐、五妹妹,你二位既是不趕時間,那我與二姐姐便先付了?!?p> “四妹妹——”
試圖挽留的話斷絕在謝意婉譏嘲的眼神中。
一手交錢,一手拿貨,金主爽快,掌柜笑得合不攏嘴,熱絡(luò)吩咐小廝幫著一摞摞往馬車?yán)锇帷?p> 不一會,掌柜回來,算盤又在他手里劈啪作響,“一共三千五百兩,二位小姐是銀子還是銀票?”
謝琳、謝雅不約而同捏緊荷包,支支吾吾,好一會才說,“今日我們……”
“集珍閣只收現(xiàn)銀,蓋不賒賬?!?p> 心思被識破,姐妹二人尷尬又無措,“這……我們……”
謝琳下意識抬頭尋找林梔予的身影,卻看到了謝意婉正站在門口,笑意盈盈,仿佛在等著看她們笑話。
集珍閣里也不知何時多了許多人,感受到周圍人的打量,姐妹二人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議論聲更是像巴掌抽在臉上,又燙又疼。
“一共三千五白兩,兩位小姐還請快些,在下還有要事在身?!?p> 姐妹二人羞窘不已,林梔予不在,她們?nèi)ツ呐@么多銀子!
她二人是庶出,姨娘一進(jìn)門便被主母宋氏打壓,每月月例只堪堪夠維持體面。
莫說她們,就是嫡出的謝意婉,如若不依仗林梔予,一口氣拿出三千五百兩,怕是也要頭疼一陣。
往日林梔予沒少替她們買單,偏生謝意婉在時,林梔予便不掏銀子了!
林梔予是個沒心眼的,定是謝意婉背后挑唆,打壓她姐妹二人!
怪不得今日那么爽快就帶上了她們,原來是在這里等著!
思及此,姐妹二人恨不得撕了謝意婉。
強壓下怨怒,謝琳對掌柜道:“今日我們確實沒帶那么多銀子,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今日我們便不要了,還請掌柜先給我們留著,等明日我們再過來?!?p> “小姐確定要?確定的話還請留下定金。”
謝雅傻了眼,“還要定金?”
掌柜臉上掛著公事公辦的笑,“是這樣的,集珍閣的貨物向來供不應(yīng)求,常常一到店便被哄搶一空,若要內(nèi)定,需交付一成定金,你二位看中的這些……需先繳納三百三十五兩,看二位小姐真心喜歡,收您三百兩?!?p> 僅一成訂金已是極為人道,放在別處,要五成也不稀奇。
然而姐妹二人卻又是一陣為難。
“切,三百兩都拿不出,還逛什么集珍閣,裝什么闊啊,沒錢就說沒錢唄,說什么明天來取?!?p> “此二人連定金一事都不知,估摸是不常來,土包子竟還肖想高檔貨,她們配么?”
“說不定是想回去接著坑騙她那妹妹呢,欺負(fù)人家單純善良。”
“真是厚顏無恥,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姐妹二人面紅耳赤,“我們不要了!”
東拼西湊,算上荷包里的碎銀子和銅板,堪堪夠買一只最便宜的香盒。
錢貨兩訖,姐妹二人捂著臉跑出門去。
與此同時,謝意婉的馬車駛離了集珍閣。
二樓雅間。
一碧袍少年望著林梔予身影消失的方向,拍手稱快。
“四哥、崇安,你們瞧見了么!”
那位被喚作崇安的男子,坐在離少年最近的位置,一襲皎潔白袍纖塵不染,頭上簪著白玉簪,周身上下板正到一絲不茍。
此人正是師承千翼山,江湖上有名的鬼醫(yī),江崇安。
受不了少年的聒噪,江崇安皺眉,“宿躍,你是三歲孩童么!從方才見到她們你就在叫嚷,就不能安靜一會?我們不聾不瞎,豈會看不見!”
少年斜了他一眼,“是是是,你是不聾也不瞎,你只是沒心又沒肝!哪能看出那姑娘的厲害!”
“借力打力,兵不血刃,三兩句話就將矛頭轉(zhuǎn)移到了她那二姐姐身上,叫她那二姐姐替她出頭!”
“生得好,配上這等氣質(zhì)頭腦,妙哉!妙哉??!”
江崇安嗤之以鼻,像聽見了天大的笑話,“頭腦?厲害?宿躍,你昨夜莫不是在溫柔鄉(xiāng)里睡暈過去,腦袋還沒清醒吧!”
那可是林梔予,惡名遍傳京城,盲從輕信,沒有主見。
還借力打力,若真有本事,她就不會被謝意婉當(dāng)錢袋子使了!
宿躍懶得理會他,臉上掛上笑繞行一圈,態(tài)度恭謙不少。
“四哥,你瞧見那姑娘了嗎?進(jìn)京三日,我還是頭一回見這么俊的姑娘!”
“我原以為咱們北境的趙太妃已是美人中的翹楚,不想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啊!弱柳扶風(fēng)纖腰盈盈握,面若桃花,回眸淺笑玉帶春……實在是美極!四哥你覺得呢?”
暖陽透過窗柵,在玄衣男子側(cè)臉肩背上灑下斑駁光影。
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勾,看似在笑,但又帶著些許冷峻,如凜冬寒月,不可侵犯。
此人正是仍在病中的蕭玹,北境三個月前剛登基的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