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凈水器到底裝了起來,來推銷的阿姨雖時常從門前路過,卻每次都形色匆匆,總在一聲招呼后,便消失在各棟居民樓之間。
“你說這人就是勢利,來推銷的時候就一趟趟的跑,推銷掉了就生怕你粘著她似的!”姥姥坐在門前,落寞的一聲長嘆。
“哼!我看她又在老鬼那棟居民樓里,鉆來鉆去不止一天了!這是又有好地方了!”奶奶將手上的韭菜一扔,一臉嫌棄的抱怨道:“現(xiàn)在人也是越來越精怪,上飯店吃什么韭菜?!”說著抬手將長裙上的雜物抖落,站起身來,沖吧臺后的媽媽喊道:“紅艷你看著,我到后面去!有事你叫我!”說著果真推門走出店外。
媽媽聽見,默不作聲走到玻璃門后,將爺爺推到窗戶后面:“爸!你還坐這吧?”
“行!行!你忙吧!”爺爺抬了抬靈活的左手。
說完媽媽坐到奶奶之前坐著的位置上:“你也是太熱心!見誰都想親熱,人家都忙著呢!哪有功夫理你這老太太!”
“是!人家都奔錢呢!”說著看了看手上的韭菜:“這韭菜好,沒有黃葉!洗洗就行了!”
“這是人家大棚里的韭菜,我們這哪有韭菜呀!”媽媽說著蹲下身來,將蔬菜收進籃筐。
“沒有我們那個香!”姥姥說著拉開椅子,拿起掃把,將地面清掃一遍:“過段時間我們韭菜就長起來了,讓你爸給割來,做韭菜饃給孩子們嘗嘗!這春天第一刀韭菜最香了!”
“那是我們那時候沒東西吃覺著香!”媽媽不以為然的瞥了眼姥姥:“這人送過來一條黑魚,讓我哥給加工!說是中午來,這都十一點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
“那人家可能一會就來了!讓你哥趕緊給人家烤起來吧!”姥姥緊張道。
“一條魚還不夠費事的,還得碳烤!”媽媽說著揚臉笑道:“要不我們中午也吃燒烤,好不容易點一次碳!”
“我們這魚缸里沒有黑魚嗎?”姥姥說著看了看魚缸。
“沒有!我們這養(yǎng)的都是些鱸魚、桂魚,武昌魚,還有這些!”媽媽指了指大閘蟹:“黑魚是我們本地魚,人家自己從農(nóng)村帶的!”
說著媽媽將豆芽等蔬菜端了起來:“還有這些菜,之前也沒給人加工過,這加上這些菜,不知收人家多少錢好呢?”
“一份豆芽兩塊錢!”姥姥說著拿手指了指菜籃。
媽媽“噗呲”一笑:“這里可沒有兩塊錢的豆芽,不過飯店可不能只收兩塊錢!”說著自己開始盤算起來。
“左不過稍微多收一點!這一份土豆,一份干豆腐!一份豆芽,一份金針菇!還加上洋蔥!”
“對對對!還得提前腌制,烤過之后,把蔬菜焯過墊底用電火鍋給人端上去!還有我的服務費呢?”媽媽半開玩笑似的沖姥姥眨了眨眼。
姥姥抬手拍了媽媽胳膊一下:“把你能的,一會你哥跟小余出去了,你做去!”
“這學校的營養(yǎng)餐還不知道做到哪一天呢!不過這是我們的主要營業(yè)范圍,我現(xiàn)在就讓我哥把東西準備好,一會人家來了,我再弄不好!人家吃不好,下次該不來了!”說著端著菜籃進了后廚。
這里前廳只剩下姥姥一人,姥姥一面收拾東西,一面打掃衛(wèi)生,一時走到爺爺面前,將搭在爺爺腳面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爺爺猛的睜開雙眼:“我不冷!不冷!”
“這一直坐著,身上難免寒浸浸搭著點!”姥姥說著到底將毛毯,搭到了爺爺身上。
“好!好好!”爺爺說著抬起下巴,艱難說道:“謝謝啊!”
恰在此時,有人推門而入:“紅艷呢?”
“在后面呢!”姥姥忙直起身來。
老鬼端著水杯走了進來,見大廳里的是姥姥,指了指棋牌室方向:“有人打麻將沒?”
“有!”姥姥說著迎了上去,老鬼連忙招呼:“你不用忙!我經(jīng)常來!”
兩人正說著,媽媽急急從后廚跑了出來,一把抓過吧臺上的錢包背在身上,小余跟舅舅緊隨其后,推著餐車出來了。
“這是要去送餐吶!”老鬼忙讓到一旁。
“你拿包干什么?!”姥姥開口問道。
“我哥讓我跟小余去送!”媽媽說著跑了出來。
“那也用不著拿包呀!”姥姥連忙提醒。
“是!”媽媽一想也對,忙又將包放回吧臺,接替舅舅將餐車推出門外。
媽媽人已到了門外,仍不忘招呼:“桂叔你坐!”
“沒事!你忙你的吧!你來找你媽的!”老鬼喝著茶,在吧臺前找了個位置坐下。
“我媽她出去了!你等一會啊!”媽媽說著人已經(jīng)消失在門外。
“行!”老鬼雙腿交疊,看著窗戶前的爺爺:“你家里的這兩天往明義家跑的勤吶!”
“是!他們有親戚!”爺爺艱難說道。
“有親戚?什么親戚?!”老鬼有些不信。
“明義…他姥姥跟淑芬她媽…是…是表姐妹!”爺爺歇了一下,到底將話說完整了。
“哦!那我不知道!”老鬼慢慢喝了口茶水:“今天我們這醫(yī)療行業(yè)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說著抿了抿嘴。
姥姥仍在一旁擦拭桌子,老鬼繼續(xù)說道:“你愛人估計這會子也聽見消息了,好多人跑去看!”老鬼說著擰開杯蓋,輕呷一口茶水。
“什么事?”爺爺不免問道。
“又死人了!”老鬼說著抬手摘下帽子摸了摸頭頂,重新將帽子戴上:“又死了個孕婦!”
“呦!怎么死的?我們怎么沒有聽說?”姥姥聽見立馬來了興致。
“你看吧!這個事有得鬧了!”老鬼說著冷冷一哼。
“人還沒死呢!直接放冰柜了!”老鬼接著補充道。
“不能吧?!人家醫(yī)生能沒查清楚?”姥姥放下抹布,坐到一旁。
“不清楚醫(yī)生是怎么查的,家屬都堵在醫(yī)院門前鬧呢!”老鬼說著幽然看向門外,門外奶奶急急推門而入,見老鬼在座:“你也聽說了?”
“聽說了!我這正跟你家老頭講呢!”老鬼說著慢悠悠的擰開杯蓋。
“說是人沒死裝棺材里了!”奶奶說著拉了拉長裙,坐到一旁:“手指甲在棺材里面撓出多少道印子!”奶奶白了老鬼一眼,說著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那在太平間抽屜里,她認死也推不開呀!”說著拿食指在空氣中點了點:“當初我讓紅艷去專業(yè)醫(yī)院是對的吧!你看看!”
“人家那也是專業(yè)醫(yī)院!”老鬼立馬反駁:“再說那專業(yè)醫(yī)院也死人吶!這人沒死裝進去,確實…哎呀!”
“對對對!紅艷生孩子的時候,我也聽說了!”奶奶往老鬼跟前湊了湊。
“東西準備好了沒?”有人推門而入,嚇的幾人一個機靈,奶奶忙站了起來:“你誰呀?”
“我早上來過!”中年男人單手插兜,拿手指指了指姥姥,姥姥跟著站了起來:“對對!你送了條黑魚來!你坐!”
“做好了吧?!”那人跟在姥姥身后問道。
“做好了!做好了!你是坐大廳,還是要包間?”姥姥走兩步停下問道。
“我就…”那人指了指大廳里飯桌:“就坐這吧!”說著又有人走進飯店,那人連忙招呼:“來來來!坐這!”另一名中年男子跟著走了進來,隨先進來的男子坐到餐桌旁。
“這都沒法說!哎呀!這醫(yī)療行業(yè)水深吶!”說著老鬼感嘆著站了起來:“我去看他們斗牌!”
“你去!中午就在這吃!”奶奶抬手拍了拍老鬼的肩膀。
“要不咱倆過一家得了!”老鬼笑著湊近奶奶。
“你個老不死的!”奶奶上前在老鬼肩上捶了幾下:“多大年紀了?!我是小姑娘呀!還讓你調(diào)戲???”
“你愿意!我還不愿意呢!”老鬼說著閃進棋牌室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