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淵，你突然得來找人，去了趟鎮(zhèn)上回來又不找了，你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俊?p> 這兩日看下來，九淵也不像是個壞人，倒像是個怪人。你說他精吧，他花起錢來也是不眨眼，你說他傻吧，他也能和你計較幾分。
九淵慢悠悠地推著磨，說道：“我是來找人的，但這家伙似乎變了個模樣，甚至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了?！闭f完，朝著梁渠“吁—”了一聲。本來梁渠趴在草垛子上假寐的，這一聲它回頭看了眼九淵，又轉(zhuǎn)回去，右爪直接蓋住耳朵眼睛，繼續(xù)睡。
“能變幻模樣，看來不是普通的凡人?！奔t顏換了支筆，早就聽村長他們講過這世間的妖魔鬼怪，仙神異志，雖然一直沒見過這些，但是紅顏相信這些都是存在的。只不過各道都有法則，每個個體都有命數(shù)，若不是因緣際會，她紅顏，八竿子也見不到這些，所以就當(dāng)故事聽聽得個樂。
“我們村倒是沒有誰來歷特殊的，誒，還真就昨日那個女子，就是黑蛋的前主人，不是說她能變幻的？只不過也沒親眼見到，說不定和你找的人有關(guān)呢?！?p> “嗯，確實有關(guān)，你這黑蛋……不容易。”九淵也是欲言又止，梁渠現(xiàn)在需要九淵幫他對抗體內(nèi)的傀儡術(shù)，根本無法幻化形身。
“黑蛋嘛，之前這走南闖北到處搭戲，確實不容易，現(xiàn)在到我這了，就不用風(fēng)餐露宿啦?！奔t顏也可開心，往后有黑蛋陪著，生活又多了幾分趣味。紅顏都想好了，往后帶它到桃花林里撒歡，到雪地里堆雪人，哇，這樣的生活太酷啦。
“珍珠磨得怎么樣了？”紅顏走過來，捻了點在手里搓搓，再磨一道就更好了。九淵望了一眼紅顏的畫，這是要畫什么東西還要珍珠粉。
梁渠？
不得不說，紅顏的畫技確實可以夸贊一番，冥府那些專職的畫匠，技術(shù)也不敢說比紅顏多出多少。
“你若是把這坊店開到鎮(zhèn)上，甚至是王城腳下，或許能賺得更多。”桃花村這里畢竟人也不多，而且很多時候鄰里鄉(xiāng)親的，紅顏都是半賣半送，掙不了多少錢。
紅顏慫了慫肩，說道：“鎮(zhèn)上有鎮(zhèn)上的畫匠，王城有王城的畫師，畫不比別的，很多人都認(rèn)手藝，我也懶得去別人的盤子里競爭，在村里湊活湊活養(yǎng)活自己就可以了?！?p> “話雖如此，但是王城里有錢人更多……以你的手藝，一月掙個千金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p> 一月，千金？
紅顏遲疑了一下，循著村口望向遠(yuǎn)處，笑著說道：“一月千金自有人掙，何故輪得到我？人吶，貪心不足，小心撐破肚皮?！?p> 可以了，紅顏用刷子將珍珠細(xì)粉掃進(jìn)小壇子里，這點也夠了。
紅顏小心地兌進(jìn)去露水，攪勻，筆刷尖處點蘸，涂暈在畫中梁渠的眼白處，待兩只眼睛都涂抹完后，彈打剛剛掃粉的刷子，珍珠細(xì)粉隨風(fēng)均勻地鋪撒在整張畫上，光線照耀下晶瑩閃爍。
“你呢，出手這么闊綽，是哪家的公子呢？”紅顏都已經(jīng)先入為主地認(rèn)為九淵就是富家少爺。
“我是冥府九王?！本艤Y毫不避諱。
“明府？”村長以前說過，這王城中有名的三大家族，明府，尹氏和文野。明府富可敵國，聽說這明家商戶遍布天下，明老爺子也是個富有善心的老頭，唯一頭疼的事情就是子嗣凋零，孫輩只有一個，還是個混沌魔王浪蕩子，搞得明府現(xiàn)在張貼告示全城尋孫媳，只要會經(jīng)營生意不讓家道衰落，門第都不是問題。
難不成九淵是這家的少爺？
“怪不得這樣闊綽。”
紅顏把畫搬到陰涼地方，又跑過來逗逗梁渠。不過梁渠只是頭在紅顏手上蹭了幾下，就又歪到一邊睡了。
這么嗜睡？紅顏也沒多想，興許貓就是這樣吧。
“你中午吃啥？”
紅顏撿起背簍，當(dāng)然了，就算九淵想吃山珍海味也沒有，問這一句純屬客套。
“有肉嗎？”
“得去老劉叔家買，這個點估計賣完了……”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是紅顏腳步還是往那邊去。收了九淵的錢，也不能第一頓就給人弄一桌素菜，更何況那明府每天吃食定是十分精致，要是真連個肉都沒有，估計九淵要餓死在這里了。
“你看好黑蛋。”
見紅顏走遠(yuǎn)，九淵輕撫梁渠的后背。
“看來，你這前主人，是等不及了，且先護(hù)住你的神識，等她來了再救你不遲?！?p> 九淵繼續(xù)往梁渠身體中注入靈力，隱約地能看到兩股力量在梁渠體內(nèi)碰撞。
梁渠腦門緊鎖，兩股力量的碰撞讓它體內(nèi)溫度急劇升高，撞擊力度過大，一口血從口中噴出。
這邊，紅顏才剛出門沒有多遠(yuǎn)，就見到老劉叔提溜一串肉過來了，見到紅顏忙招招手，說道：“顏子，來來來，今早晨剛殺的豬，新鮮著嘞。”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本來以為買不到了，誰曾想老劉叔可給送過來了。
“老劉叔，您這是……”
老劉把肉放在紅顏的背簍里，說道：“顏子，俺家妮子這馬上不是要去鎮(zhèn)上念書了嘛，家里七湊八湊交了束修，現(xiàn)在學(xué)堂又說要給娃做幼學(xué)生碟，要我們交娃的一寸畫像。”
一寸畫像？這么小要怎么畫出來？紅顏問道：“一寸？我也確實沒畫過，現(xiàn)在這學(xué)堂竟也有這樣七七八八的要求了？”
老劉說道：“可不是么，不過想想也是為了娃好。俺家妮子上的是鎮(zhèn)上最好的學(xué)堂，人家要求嚴(yán)也是能理解的?！?p> 老劉呵呵地笑，他到老就得了這么一個寶貝閨女，啥都給她最好的。
“顏子，你的手藝俺都是知道的，想著麻煩你給俺妮子畫一張，其他人俺都信不過，嘿嘿嘿?！崩蟿⒃挾颊f到這份上了，更何況自己背簍里還有一大塊肉呢，紅顏也就答應(yīng)下來了。不過一寸的大小，可真沒有嘗試過，既是印在學(xué)生碟上的，還是需要找一塊硬點的布底才好。
紅顏原路返回家，邊走邊想。還沒到門口了，就聽到黑蛋“喵嗚喵嗚”的聲音，紅顏三步并做兩步，推開小院門——
“黑蛋！”紅顏趕緊跑過去，這才多會的功夫，黑蛋怎么就嘴角流了這么多血，身旁地上也有一灘黑血！
“九淵？！”紅顏大喊，語氣中已經(jīng)有壓制不住的怒氣了。
九淵從竹棚子里慢悠悠走出來，一邊擦著雙手一邊說道：“大呼小叫?！?p> “這……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好好看著地嗎？”
九淵放下巾布，說道：“你好好看看，他吐得是黑血，”不緊不慢地坐下來，咂了一下嘴，繼續(xù)說道：“不明不白就帶回來一只貓，也不知道它來歷、狀況如何，你這人，膽子也是不小。”
聽這話，難道黑蛋還有故事不成？紅顏轉(zhuǎn)頭看黑蛋，這會黑蛋兩只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紅顏，支撐著站起來，頭在紅顏手上蹭了又蹭，后來索性就兩爪子搭在紅顏腿上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紅顏抱起黑蛋，往九淵處走去。
九淵也不拐彎抹角了，直說道：“它體內(nèi)被人種下了傀儡術(shù)，要不是這幾日我用靈力吊著它的神識，估計這會就已經(jīng)成傀儡貓了。”不過梁渠也是可以，自己靈識已經(jīng)與傀儡術(shù)蠶食得千瘡百孔，還好堅持到九淵發(fā)現(xiàn)，不然……
傀儡術(shù)？九淵難道也懂得這些玄門術(shù)法？雖然紅顏沒有見過，但是寧可信其有，所以也就沒有再懷疑，問道：“既然如此，那你會幫黑蛋從體內(nèi)驅(qū)除嗎？”
“你不好奇為什么一只貓會被種下傀儡術(shù)？你也不想知道，為什么那女子偏偏就把貓送你了？”
九淵問的紅顏一愣一愣，紅顏這么大，周圍鄰居都這么友好，哪里會想這么多，當(dāng)時也純粹以為和黑蛋有緣才把它帶回來的，那要這樣說來，黑蛋難不成還是個定時炸彈了？
或許是感受到紅顏的心思了，梁渠在紅顏懷里又蹭了蹭，仿佛并不想被丟下。
“無論如何，黑蛋我是不會把它扔了，你想想辦法。”既然九淵能看出來，現(xiàn)在還這么淡定，那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只能抑制住，要想解決，還得施術(shù)人才行。”說著，九淵輕拍著梁渠的頭，果然，體內(nèi)兩股力量在隱隱地抗擊著，紅顏第一次見這陣仗，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施術(shù)人，是那女子？都過了一天了我去哪找她……”這可是她的貓啊，為何要在自己的貓身上下手？
“今晚她就會來?！本艤Y斬釘截鐵。
“是嗎？”紅顏不確定。
“再不來，她就追蹤不到了。”
對于九淵而言，小小的傀儡術(shù)而已不是不能解，只是這施術(shù)人能在梁渠體內(nèi)下咒，必然不簡單。梁渠可是青黎的靈寵，看來這人也是沖著青黎來的。九淵看著紅顏，心里也在猶豫，你，到底是不是她？
——入夜亥時——
黑蛋這會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比上午那陣子精神多了。九淵斜躺在竹椅上，賞涼涼月色，飲甘甜美酒，紅顏在一旁緊張不安。
“我們就這樣很明目張膽地等她來？”紅顏說話語氣都有點哆嗦，雖然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但是既然會一些術(shù)法，那拿捏紅顏必然是很簡單的事情了，這會不藏起來反而就這樣在庭院里頭等，未免也太大膽了些。
“是她，敢不敢明目張膽地來?！本艤Y一副絲毫沒把對方放在眼里的語氣，也算是給紅顏吃了顆定心丸。
“喵嗚……”
不好，黑蛋！
黑蛋這凄慘的聲音，怕不是它體內(nèi)傀儡術(shù)又發(fā)作了？！紅顏趕緊往黑蛋的方向跑去，卻沒注意身邊的九淵，一個隱身。等紅顏轉(zhuǎn)頭時，只剩下空搖晃的竹椅。
混蛋！這就跑了！紅顏在心里暗暗罵道，看來還是得靠自己了。
“姑娘?！?p> 這聲音……不就是集市上那女子么。紅顏循著聲音望去，女子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走到院中，望著那搖晃的椅子，笑道：“我還以為有多大能耐呢，這會，不也是先逃走了?！?p> “你，你是誰！”紅顏抱著黑蛋，壯著膽子問。
“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冰弦玉柱交出來?！迸右矝]了那日的溫柔，說起話來冷冰冰。
紅顏一頭霧水，反問道：“什么玉柱，不懂你在說什么，大晚上還真過來了。你看看黑蛋，說是有傀儡術(shù)，你可真是心狠，它跟了你你還這樣對它?！边呎f著，邊抱著黑蛋往后退，準(zhǔn)備跑！
“傀儡術(shù)你都看出來了，看來確實有人指點你。不過也沒用，現(xiàn)在就你一人，而且你好像就是個凡人的樣子，簡直天助我。”女子說完，直接施法束縛住紅顏，紅顏死死抱著黑蛋不撒手。
“交出來！”
“交什么？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紅顏被綁至半空，身上的繩索越收越緊，紅顏雙手用力地?fù)沃?，怕勒到黑蛋?p> “看你還能堅持多久！”說罷，女子又是一道施法，紅顏脖子上的繩索已經(jīng)勒緊皮膚里，滴滴鮮血滲出，紅顏緊鎖眉頭，眼淚也從眼角滑落，“黑……蛋……”艱難地從嘴里吐出這幾個字，紅顏便慢慢模糊了意識，暈了過去。
這會，紅顏胸口發(fā)出一陣炫目的光，一個閃閃發(fā)亮的東西正從紅顏衣服中掙脫出來，懷里的黑蛋看到這個，大叫了一聲。
“這……難道就是……”女子大喜，飛身至半空，伸手想取。
那小東西不斷吸取著紅顏的血液，漸漸地變成一笛子模樣，女子伸手反倒被笛聲的音波震走。
隨即，一陣笛音傳來，女子抬眼望去，一半隱半現(xiàn)的青衣女子正手持玉笛吹唱，那笛聲正是一陣陣的攻擊術(shù)法直沖女子而來。
女子剛想閃過，不聊身體就像被固定住一樣，不得動彈。
“誰？！”女子驚恐，只是突然感覺到周圍森涼，毫無生氣的死寂。剛剛還沒覺察到這樣的氣息，怎得突然一下，竟有死亡的感覺了！
“你恐怕，馬上就會知道本君了。”九淵這會幽幽地出現(xiàn)，伸手解了紅顏的束縛，將她緩緩放下。轉(zhuǎn)身對女子說道：“誰派你來的，你怎會知道冰弦玉柱，你怎會知道，她在這里？”
一連幾問，女子似乎并不想多做回答。
“不想說的話，那就先把傀儡術(shù)……”還沒等九淵問完，女子已經(jīng)自爆而亡了。
“真狠，魂魄都散了?！北緛硐胫蛔鞔?，死了到冥府再慢慢審問，誰曾想這人竟連魂魄都滅散了。
這邊九淵看著紅顏這虛弱的氣息，緩緩注入靈力進(jìn)去，眼睛看向一邊的梁渠，說道：“嘿，你也看到了，她就是你主人，找到了可真不容易?！?p> 這世上，除了青黎，沒人能驅(qū)動冰弦玉柱，也就是，紅顏脖子上的那個小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