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什么是小尾巴?
小鹿僵了一下,使勁掙扎。
阿玳卻緊緊抱著他,小小的身體疼得都發(fā)抖了,說的卻是,“小鹿……抱歉啊……如果不是我,你……你也不會掉進來……都是我不好……”
小鹿:……
小鹿繼續(xù)看傻瓜似的看著她:放開我!我只是覺得你太臭了!
阿玳卻喃喃的,好像是說給小鹿聽,又好聽是自言自語,“為什么會是小尾巴呢?為什么?”
村里人對她如何羞辱,她都習(xí)慣了。
無論誰朝她潑糞,無論誰欺騙她,她都不意外,可,這個人為什么會是小尾巴呢?
石頭砸在她背上和頭上,很痛很痛,她的腳被捕獸夾夾著,也很痛很痛,可是,都沒有心里很深的那個地方痛,一邊痛著,一邊有個聲音在問:為什么,會是小尾巴呢?
阿玳大概永遠(yuǎn)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了,而頭頂?shù)亩纯?,落石漸漸停了,就在阿玳和小鹿都以為那些人終于停手了時,一大團火落了下來。
是那些頑童,將樹枝和草團點燃,扔了一個大火球下來。
“快!往里面加草加樹枝!”
“快??!燒死她!把禍星燒死!”
隨著這些聲音,樹枝不斷被扔進洞里,洞里的火越來越大。
洞里一時濃煙滾滾,火勢也迅猛起來。
阿玳的頭發(fā)燒著了,衣服也燒著了,加上她挨了這么多石頭,受了傷,本就很虛弱了,濃煙一熏,她再也挺不住,暈了過去。
小鹿在洞里跳來跳去,但洞只有這么大,跳到哪里都是火。
洞口頑童們的笑聲還在此起彼伏,小鹿又急又氣。
忽的,村里那些頑童大喊,“快跑!”
“這是什么東西??!黑壓壓的!”
“是老鴉,會帶來霉運的!”
“怎么這么多啊!”
“快跑啊!”
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剛才還十分囂張的頑童們作鳥獸散,洞外灰色的黃昏的天幕被黑壓壓地完全遮住了。
好像突然下起了雨,水珠噼里啪啦往洞里滴,漸漸如同水簾,往里潑灑。
火,卻是熄了,只是,洞里實在臭得很。
小鹿看著昏迷不醒的阿玳,上前拱了拱她,沒能挪動她分毫,便開始揚蹄沿著洞壁往洞口爬。
小鹿爬墻壁,實在是很奇怪的事,但它就是爬上去了。
到達洞口以后,它回頭看了一眼仍然躺在臭烘烘的洞里的阿玳,轉(zhuǎn)身撒開蹄子往林子里去了。
阿玳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
睜開眼往洞口看,頭頂已經(jīng)是星光耀眼。
阿玳動了動,頓時痛得叫出聲來。
痛,全身痛得被一寸寸踩碎了一般,瞬時癱回了原地。
“小鹿……”她虛弱地喚了一聲,才發(fā)現(xiàn),小鹿已經(jīng)不見了,洞里微微紅光。
她一打量,發(fā)現(xiàn)了紅光的來源——洞壁上懸著一條繩子,是這條繩子,隱隱閃著紅光。
她看著自己渾身的污垢,耳邊閃過小尾巴細(xì)小的聲音,那聲音此刻劃過她心里,心尖上仍然還刺痛。
她看著這條繩子,不敢觸碰。
顫抖著伸出指尖,在繩端試了又試,最終心一橫,握住了繩子。
沒有……
沒有任何東西再掉落下來。
她忍不住抹了抹眼淚,拽著繩子就往上爬。
但哪里那么容易?
她一身的傷,只稍稍用力,就像萬劍穿過身體,立時就跌落回去,腳上的捕獸夾再次夾緊,疼痛鉆心。
她忍著眼淚,強忍著疼痛,自己先把捕獸夾給解除了,只見淡淡紅光下,她腳上被夾過的地方已是鮮血淋漓。
她再次抓住了繩子,咬牙使勁,用腳蹬在洞壁借力,然而,劇烈的疼痛,再度讓她脫力失手,重新墜落。
她一定要爬出去了……
于是,再次努力,再次摔落,重新再來,又一次摔下來……
反反復(fù)復(fù),她痛得昏昏沉沉的,已經(jīng)記不起摔了多少次了,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出去啊,要出去。
可是,為什么要出去,她并沒有想過,也想不明白……
她嘴唇都咬破了,當(dāng)她再次咬牙抓住繩子的時候,忽然,繩子開始自動往上升。
她不知道是為什么,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再松手,緊緊地抓著,哪怕手在繩子上也磨破了皮,血混進那些紅光里,她也始終堅持著。
終于,她被拉到了洞外,坐在了微微濕潤的地面和涼涼的夜風(fēng)里。
然而,卻是一個人也沒看見。
只看見這條繩籠著紅光,系在一棵大樹上。
周圍靜得,連風(fēng)吹過草叢的聲音都沒有。
“謝謝?!彼恢朗钦l救了她,對著大樹鞠了一躬。
樹后的草叢里,兩只黑熊,看著星光下那個小小的人兒一點一點地往家的方向挪。
一點一點的,挪得跌跌撞撞,慢慢吞吞。
黑熊身后的矮樹林,紅光一閃,一只鹿消失在光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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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要到家了……
阿玳覺得自己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回來的,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痛得馬上要碎掉了,腳上捕獸夾夾傷的地方像是有人拿了刀一刀一刀在砍……
阿玳遠(yuǎn)遠(yuǎn)看著自家那一圈熟悉的土墻,心里又是松了一口氣,又是害怕和不安,爹爹,只怕又要打她吧?她出去一趟,什么都沒帶回來,還把背簍搞丟了。
大姐站在門口眺望,看見她,臉色一喜,立刻跑上前來迎她。
“你可算是回來了?!贝蠼阈÷曊f,可轉(zhuǎn)眼看見她的樣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阿玳頭發(fā)被燒了一大半,臉上黑漆漆的,混了滿臉的泥土和血污,頭上、臉上好幾個大血包,腫得老高。早上帶出去的背簍不見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肉都露出來了,渾身臭烘烘的,宛如從糞桶里爬出來。
“來,回去吧?!贝蠼闶裁匆矝]問,因為,身為大姐,她猜到了妹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她不能多問,她掩飾不住的一臉憂心,打算趁黑悄悄把阿玳帶阿玳的柴房去。
是的,阿玳在這個家里是不允許進屋的,只能住柴房。
然而,剛剛進院門,就聽見黑暗中傳來兇狠的一聲,“死哪里去了?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姐妹倆同時一個哆嗦,大姐下意識把臟兮兮的阿玳抱進懷里,“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