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的話,你要記著
朱闕身上鎖了鏈條,被拴在一根銅柱上,不知道遭遇什么,表情扭曲,頭發(fā)散亂,看起來十分痛苦。
“師父——”眾妖靈們一時都急哭了,對著同心璧里的朱闕大聲哭喊。
但朱闕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同心璧是給阿玳的,只有阿玳能和朱闕說話。
“師父——”阿玳虛弱的聲音,通過同心璧的連接,傳入朱闕耳中。
在痛苦中掙扎的朱闕聽見聲音立刻抬起了頭,“阿玳!是阿玳嗎?”
“是,是我……我和師弟,還有鹿蜀他們都在這里……我們看得見你,但是你在哪里呢?你怎么了?”阿玳看著朱闕,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朱闕很痛苦。
她感覺身體和魂魄快要被一種力量硬生生分離,她忍著痛苦在抵御這力量,但她覺得,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阿玳……”她忍著劇痛叫著阿玳的名字,“你聽著,時間不多,接下來我的話,你要記著?!?p> “是,師父你說,我聽著。”阿玳泣道。
“是,師父,我們都聽著。”一眾小妖靈淚汪汪的,其實什么也聽不見,只看見師父的嘴在動,便和阿玳一起,坐得端端正正的,手放得規(guī)規(guī)矩矩,從前聽師父師公上課都沒有這么認(rèn)真過。
“阿玳,無憂谷沒了,我妖靈在天地間沒有了容身之處,師父要拜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請你,帶著師弟師妹們,尋一處安身之地,像師父當(dāng)年那樣,帶著他們繁衍生存……”
“可是,哪里還有無憂谷那樣的地方?”阿玳心里一片茫然。
朱闕眼里含著淚光,“很抱歉,阿玳,師父也不知道,普天之下,茫茫四海,天既造萬物,總歸要給我們一個容身之處吧?阿玳,是師父不好,師父,只能拜托你了……”
凝視著朱闕那一身血衣,阿玳緩緩點頭,哽咽,“我知道了,師父?!?p> “阿玳,記著,如果師弟師妹們也在旁邊,請你一并告訴他們,不許報仇,不許有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要快快樂樂地活下去……”朱闕的聲音也越來越弱,已是勉力在堅持。
“阿玳……”朱闕不舍地看著她,“我看不見師弟師妹們,你幫我告訴他們,要記住師父和師公的話,這一次,不許再淘氣了,要乖乖的……”
“嗯,我記住了?!卑㈢榈难蹨I,倏然決堤。
“還有啊,阿玳……”朱闕艱難交代,“師弟……溪亭,體質(zhì)特殊,你愿意答應(yīng)師父,一直陪著他嗎?”
阿玳毫不猶豫點頭,“好!”
她本來就從沒想過要和師弟分開?。?p> 原本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在無憂谷里永遠(yuǎn)和師父師公,還有所有師弟師妹們在一起……
“阿玳,這樣,師父就放心了……有你看著他,師父就放心了……記著啊,除了師父教溪亭的修煉法子,其他任何方法都不可以讓他嘗試,絕對絕對不可以,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也不可讓任何奇怪的東西靠近他,不可讓他魂魄離體,可記住了?”
同心璧里的朱闕,一邊艱難地說著,一邊開始慢慢變化。
先是雙手慢慢長出了朱紅的羽毛,而后脖子,而后臉……
而后,羽毛沖破一身血衣,全身都被朱紅和靛藍(lán)的羽毛覆蓋。
“師父要化原形了!”不知哪個小妖靈哭著喊道。
“師父——”阿玳焦急地?fù)湎蛲蔫怠?p> 妖靈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化原形的。
“阿玳,告訴師父,記住了沒?”已被羽毛覆蓋的朱闕在里面厲聲問。
阿玳捧著玉璧,卻無能為力,她沒有辦法把師父從玉璧里救出來。
而事實上,玉璧里的也不是師父,只是師父的一個相而已……
她只能哭著點頭,用力點頭,“記住了,師父!阿玳記住了!可是,師父你在哪里???”
她要知道師父在哪里!
她要去救師父!
“不許來找我!不必來,你們也找不到!只需記住,好好活下去!”朱闕在玉璧里的影子還是漸漸模糊了,“阿玳,或許,有個地方,會給妖靈一點點希望,萬靈山……去萬靈山……”
“山”字還在飄飄忽忽回響,玉璧里的朱闕卻消失了,原本紅通通的玉璧瞬間變得灰暗無光,回到阿玳手里。
“師父——”眾妖靈一片痛哭之聲,阿玳捧著玉璧也哭得停不下來。
但朱闕聽不到了。
承受著魂身剝離之苦的朱闕掐斷了自己魂識和阿玳的聯(lián)系。
“阿玳……”朱闕知道,她馬上就要化作鳥身,那時,她的身體就將和魂魄完全脫離,那一刻,她不希望阿玳看到。
朱闕眼前閃過無數(shù)畫面。
她已經(jīng)活了好多好多年了……
無憂谷里的小妖靈覺得百年修行時間太長,他們可知,她活了多久啊……
活得越久,可懷念的就越多。
那些妖靈和人類在一塊高高興興生活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那時候多好啊,她和端哥一起在人類的宮殿里進(jìn)學(xué),端哥學(xué)天文地理輔國之策,她學(xué)人類醫(yī)理,治病救人,后來,為何變了呢?
她一個多年老妖靈,至今都想不明白。
“端哥……”她很想念陸端。
人類在生離死別時總喜歡說再見,抑或來世再見。
但她知,妖靈若真的死,便是魂飛魄散,沒有往后,沒有來生……
她的陸端,已經(jīng)妖丹爆裂,魂飛魄散了……
縱使她有起死回生術(shù),收不回陸端的魂魄,也是枉然……
她朱目含淚,縱然此時很想像人類那樣說一句“端哥,我來陪你了”,亦是虛空愴然,天上地下,都不再有陸端,黃泉地府,她去何處陪?
一雙朱目里,漸漸流出來的不是淚,是血。
終于,紅光涌動處,一只巨大的朱鳥在寒鐵精鏈的束縛下掙扎撲騰,但無論如何掙扎,巨大的羽翼始終掙不脫那鐵鏈的束縛。
朱闕泣血,“裊裊雀舞,彼岸重生……呵……既懷朱闕之身本就是罪,那便自我了結(jié)這罪吧!”
凄厲雀鳴之后,一聲轟然大響,鐵鏈?zhǔn)`的巨鳥無影無蹤,只剩漫天飛舞的羽毛和血滴。
玄真門弟子緊急稟告:宗主,那只雀妖,自爆了。
真玄子如何不知?
他匆匆趕去一看,原本鎖朱闕的地方,厚厚一層猩紅的血漿,還有浸泡在血漿里的,數(shù)不清的羽毛……
真玄子嘆息,“雖這妖孽死有余辜,但這樣死法也過于剛烈,罷了,葬了吧,也算日行一善。”
吉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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