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清平靜地看著剛送來的病人,心里泛起了波瀾。
這是一位如花般的少女,精致的瓜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漂亮的眼瞼緊閉,雪白的小嘴旁還隱約留著淡淡的血跡。
應(yīng)該說,這是具美麗的尸體。
身體上沒有找到任何傷痕,但心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重擊,血管爆裂,慘不忍睹。
女孩是被男友送過來的,那個英俊的少年,正無力地癱在醫(yī)院的椅子上,臉上如同死人一般慘白,好像還沒從巨大的打擊中恢復(fù)過來。也難怪,身邊活蹦亂跳的小女友突然死亡,恐怕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能接受的了的。
“是他嗎?”蘇鶴清死死地盯著歐陽,自言自語,“不,他應(yīng)該是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這么狠毒的手段,是個不好對付的家伙,看來游戲已經(jīng)開始了。”蘇鶴清回想起一周前,安寧冒冒失失地沖進醫(yī)院,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如果不是他因為好奇迎面攔下安寧,安寧恐怕已跟眼科醫(yī)生全交代了,運氣好被關(guān)進精神病院,運氣不好就躺在實驗室標本臺上了。
蘇鶴清穩(wěn)定了安寧的情緒,他告訴安寧,自己會回去仔細研究她的癥狀,一周后給她答復(fù)。并叮囑安寧此事不可和任何人說。
安寧……她什么都不知道,竟然這么輕易就將能力告訴了我,那我該怎么做呢?趁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讓她出局?蘇鶴清的心里飛快地打算著。他想起安寧看他的眼神,里面包含著期待,熱情,無助……她像一條活在小池塘里的淡水魚,現(xiàn)在被投進了深海,等待她的,是孤獨空寂中的掙扎,孤立無援的痛苦會隨著她的死亡而結(jié)束。
如果沒有人幫她,這份痛苦不會持續(xù)很久的。蘇鶴清心想。還是坐視不管吧,她在不了解游戲規(guī)則的情況下,出局是遲早的事。
現(xiàn)在要擔心的,是這個不知道底細家伙,他竟然用能力殺普通人,看來不是什么善類。蘇鶴清冷冷地看著宋菏的尸體,心里猜測著對方的能力。
蘇鶴清認為自己是不需要同伴的,有了同伴,只不過是多了一份累贅。這是他在多年的摸爬滾打中收獲的寶貴經(jīng)驗。他是私生子,出生在貧民窟,沒被餓死已是萬幸,再大一點,等到可以說話走路了,便被自己的親身母親賣給了賭場,蘇鶴清清楚地記得,一千一百元,就是自己全部的價格。
地下賭場發(fā)明了各式各樣的新奇賭博以賺取賭徒們口袋里的錢,賭蟲,賭狗,最后開始賭人。賭人的規(guī)則很簡單,就是沒有規(guī)則。兩個人被關(guān)進籠子里,面對狂熱的觀眾,像兩只瘋狗一樣撕打。蘇鶴清長到12歲,便成了賭場的一條瘋狗。
那年他不叫蘇鶴清,他叫16號。
12歲那年,蘇鶴清第一次被關(guān)進了籠子。面對高頭大馬的對手,瘦弱的蘇鶴清占盡劣勢。盡管他速度很快,借助小身板靈巧地躲避了一次次攻擊,奈何敵不過實力的懸殊。很快,蘇鶴清體力不支,被對手抓住了。他被對手像拎小雞一樣拎起,在滿場的歡呼聲中,蘇鶴清感覺自己飛了起來,下一秒他被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神智。
蘇鶴清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骯臟的垃圾堆里,身上滿是凝固的黑血和嘔吐的污漬??磥?,賭場的人以為他必死無疑,把他當垃圾扔了。
月亮散發(fā)著清冷的光,籠罩著年幼的蘇鶴清,蘇鶴清像泥人一樣從垃圾堆中爬出來,身上只有月光是干凈的。他也很好奇自己怎么會還活著。摔下來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斷了,想到這,他去摸身上疼痛的骨頭。他摸到了,骨頭是完好的,一點破損都沒有。
蘇鶴清摸著自己光滑的骨頭,陷入了沉思。
幾個月后,蘇鶴清回到了賭場。三天后他被送進籠子里,從此再沒有敗績。仿佛重生了一般。沒人知道這幾個月他是怎么活下來的,經(jīng)歷了什么,人們只知道,16號是只常勝的瘋狗。
只要進了籠子,蘇鶴清便如換了個人一般。他與那些只知道咆哮和蠻力的對手不同。交戰(zhàn)前,他會審視對方一番,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打量,就像在看一張人體脈絡(luò)圖??簥^的對手狂怒地撲向他時,他不慌張也不躲閃,在即將接觸的那一刻,輕巧避讓,同時伸出一只手,探向?qū)κ值拿T。只聽咔的一聲,大塊頭嗷的一嗓,便趴在地上不動了。
如果近處的觀眾夠細心,視力夠好,他們應(yīng)是能看到一幕反科學的情景。蘇鶴清的手,伸進了對手的皮膚里,然后,又完好地取了出來。而對方身上卻沒有一點傷口。
像是穿墻術(shù)一樣。
蘇鶴清的套路每次都差不多,卻無人能破。對于這種文雅紳士的打法,觀眾并不買賬,他們只想看噴濺的鮮血和殘忍的殺戮。在被賭場關(guān)起來餓了三天后,蘇鶴清妥協(xié)了。下一次進籠子,蘇鶴清像一只抓住老鼠的貓,并不著急著吃掉獵物。手腕,手肘,肩膀,腳踝,膝蓋……他麻木地拆卸著對手的骨頭,對手的哀嚎和觀眾的歡呼交融在一起響徹全場。
后來,他良心發(fā)現(xiàn)的父親,將蘇鶴清從賭場贖回來時,這個15歲的少年,眼里滿是超越年齡的滄桑。所謂的贖走,也不過是賭場為了面子的托詞。蘇鶴清想走,賭場也留不住,因為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生怕下一刻便落得個全身脫臼的下場。
那段時光,蘇鶴清是寧死也不愿意去回想了。他一頭扎進了書本里,希望用知識沖淡那段痛苦的回憶。憑著過人的智商和毅力,他順利通過了高考,成為了醫(yī)學院的學生。他的異能使得他年紀輕輕便在專業(yè)領(lǐng)域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實習階段便被醫(yī)院簽了合同,畢業(yè)后成為了一名醫(yī)生。年輕的他前途無量。
一切,仿佛都邁向了正軌。
如果沒有那個人告訴他博弈的事情。
那個奇怪的人,戴著一頂比兩個頭還要大的帽子,五官隱沒在帽子的陰影里,看不出是男是女。它進了醫(yī)院也沒有掛號,直直地沖進蘇鶴清的辦公室。
“蘇醫(yī)生,這個人沖進醫(yī)院說要見你,我們讓他等一下,可他就是不聽,攔都攔不住?!?*在后面抱怨著。蘇鶴清愣了愣,看著眼前的怪人,定了定神,用一貫的平靜語氣說:“如果要看病,請您先去掛號吧?!?p> “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聽我說話?!惫秩擞藐庩柟謿獾穆曇粽f道。
蘇鶴清有點不高興,這個怪人先是闖進辦公室,接著沒頭沒腦地威脅自己。他站起來,準備請怪人出去。
“你一點都不好奇你驚人的觸覺是從何而來嗎?”怪人陰笑道。
蘇鶴清準備送客的手定住了,他沉默了一秒鐘,轉(zhuǎn)頭對著門口的**說:“你先出去吧,把門帶上。”
**帶著一臉莫名其妙關(guān)上門走了。蘇鶴清搬來椅子讓怪人坐下,怪人卻沒理會他的行為,自顧自地說道:“游戲終于開始了呀,真是好奇,這場博弈,究竟哪一方會獲勝呢?”
“什么游戲?什么博弈?”蘇鶴清不解。
“當然是感官博弈嘍,這是一場生死游戲呀,”怪人咯咯地笑著,“當然,游戲嘛,玩家越多越好玩,棋子越多越精彩”。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但聽你的意思,有我這種能力的,應(yīng)該不止我一人吧?”蘇鶴清問。
“不不不,你的能力是唯一的,每個人的能力都是不一樣的,”怪人停了一會,補充到:“但兩個人的感官受體有可能一致。比如說,你能力的感官受體是觸覺,對手中可能也有同樣是觸覺能力的?!?p> “對手?”
“沒錯!有游戲自然有輸贏,自然有對手,我不是說了嘛,這是關(guān)乎生死的呀。你要做的,就是殺掉所有的對手,讓他們出局。不然,他們就會來殺掉你?!?p> 蘇鶴清聽到這里,覺得一陣陣反胃,又是廝殺!他回想起來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痛苦,感覺快要窒息了。
“我退出,我不需要這種能力!”
“哈哈,來不及了,從你使用能力的那一天,你就已經(jīng)沒法退出了。”怪人開心地手舞足蹈。
蘇鶴清猛地向怪人伸手,探進了怪人的身體里。但奇怪的是,他摸不到任何的內(nèi)臟組織和骨骼結(jié)構(gòu)。
這個怪人像一個人形殼子一般。
“哈哈哈哈哈!”怪人興奮不已。它輕輕一抬手,便把蘇鶴清推開了好遠。
“保持這種氣勢呀,我賭你贏,16號?!?p> 怪人丟下陰陽怪氣的一句話,便從窗戶跳了下去。
“別!這里是五樓!”蘇鶴清奔到窗口向下望,卻什么都沒看到。
怪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后,蘇鶴清陷入了高度戒備的狀態(tài),他不知道對手有多少,也不知道對手有什么異能。在整理了自己的思緒后,他已做好了迎戰(zhàn)的準備??墒遣]有人來攻擊他,連同樣具有異能的人都沒有碰到。
就算上周,安寧驚慌失措地跑進來,也只是讓他詫異了一下。她像只受驚的小鳥,擁有的能力僅僅只是預(yù)知受傷部位,看起來一點攻擊力都沒有,更別提威脅性了。
但眼前這具尸體讓他的心懸了起來。
“沒有傷口,心臟卻損壞成那樣,莫非是跟我一樣的透膚能力?不對,怪人說過,感官可以是一樣的,但能力不會是一樣的?!碧K鶴清陷入了沉思。
無論如何,這個對手具有殺傷力,不能小看。
蘇鶴清想詢問歐陽細節(jié),奈何歐陽剛被警察帶走,畢竟林菏非正常死亡,是個人都會首先懷疑身邊的男友。
林菏的尸體靜靜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蘇鶴清正要離開,又仿佛想起來什么,轉(zhuǎn)身給林菏蓋上了白床單。
然后離開了急診室。
蘇鶴清的心情很復(fù)雜,看來怪人沒有騙自己,先發(fā)制人的殺戮似乎成為了唯一的自保手段。蘇鶴清正冷酷地思索著,迎面碰上了一臉關(guān)心的安寧。
對了,我答應(yīng)安寧周六晚給她答復(fù)的,該告訴她實情嗎?蘇鶴清沉默地領(lǐng)著安寧進了辦公室。還是不要告訴她吧,在沒摸清她全部的能力前,不讓她具備任何的威脅性。
安寧以為蘇鶴清因為手術(shù)失敗而情緒低落,開始笨拙地安慰蘇鶴清。蘇鶴清看著她別扭的模樣,覺得很想笑。
“沒關(guān)系的,作為醫(yī)生,也是看慣了死亡,”蘇鶴清反過來安慰安寧,“倒是你的病,雖然很少見,但無傷大雅,可能是視疲勞引起的錯覺,多注意休息就好了。不過有什么異常,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因為我真的很關(guān)心你。”
他必須要掌握對手的詳細情報,才能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突然間,安寧的眼里閃爍著奇怪的光輝,接著又說了句奇怪的話,讓他頗感詫異。
“蘇醫(yī)生,你可以當我的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