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霧氣彌漫在天地間,看起來像是一望無際的霧海。但在安寧看來,這霧海是移動的,并且如同浪花一般,向著某個方向聚集著。
雖然不易察覺,但安寧還是捕捉到了,翻騰的迷霧如同黑色的龍卷風(fēng),由某一個風(fēng)源向外擴散著。
風(fēng)眼的位置,一定就是“暴食”的所在地。興許是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大劫,安寧變得勇敢了一點,也更加篤定自己的感覺。
“你們看,這霧氣是從某一點飄過來的。我想如果我們回溯霧氣的源頭,肯定能找到‘暴食’!”安寧興奮地向周圍人解釋著。眾人紛紛轉(zhuǎn)頭,但除了一片霧海,什么都看不出來。
“哪有什么源點,屁都看不到?!睂O賢不滿地嘟囔著。
“安寧是視覺異能者,既然她說能看到,那么就一定存在源頭了,我們不妨按她說的去找找看?!碧K鶴清表示支持安寧的想法,安寧對于他的信任投去感激的眼神。
“就是就是,我也相信小寧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韓逸塵突然竄出來,把蘇鶴清擠到了一邊。
孫賢看眾人似乎頗為支持這個建議,自己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只好點頭同意。他正要拉開小面包可憐的車門時,蘇鶴清攔住了他。
“孫隊長,安寧受了傷,你開車太猛我怕傷到她,還是我來開吧?!碧K鶴清說的是詢問的話,但語氣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你?一臉書生樣,等你開到估計‘暴食’都跑了?!睂O賢雖然嘴上這么說著,還是乖乖換到了后座。
小面包的駕駛員換上蘇鶴清后,行駛得平穩(wěn)多了,速度依然不減,在空曠的大馬路上飛一般地前行著。
安寧坐在副駕,眼睛緊緊盯著那流動著的黑浪,判斷著前進的方向。
“我的乖乖,這霧氣是把全城都覆蓋了嗎?明天鐵定上頭版頭條啊,說不定咱就出名了,作為拯救全市人民的英雄接受記者采訪了?!蔽锻蹩粗嚧巴馔坏筋^的霧氣,和不時冒出的喪尸般晃蕩的行人,說著異想天開的話。
“那你也得活過今晚,要不頂多在你的墓志銘上多刻幾個字?!睂O賢被蘇鶴清趕到后座,又被味王擠得夠嗆,一肚子火沒處撒,恨恨地說著。
渺渺坐在君尋的身邊,眼睛死死地盯著安寧的位置,陷入了思考:這個女人,不就是上次撞到我的那一個嗎?總覺得她的心率越聽越古怪。謹慎起見,先不跟她起沖突,作為重點對象防備著。
“渺渺,皺著眉頭想什么呢?”君尋溫柔地摸了摸渺渺的頭,“是不是有點害怕?”
渺渺回過神,又恢復(fù)了貓咪一樣的乖巧:“渺渺肯定會害怕呀,不過有君尋姐保護渺渺,渺渺就不會害怕了!”說完撒嬌般地靠在君尋的懷里。
切,你會害怕?上次在龍少游面前跟母老虎似的。韓逸塵默默地白了一眼上官渺渺,繼續(xù)幽怨地看著坐在安寧身旁的蘇鶴清。
“到了,就在前面?!卑矊幰宦暫艉?,眾人把目光聚焦在車的前方。透過層層疊疊的迷霧,一座已廢棄多年的食品加工廠赫然出現(xiàn)在了大家的面前。
這是一座巨大的鋼筋混凝土建筑,斑駁的墻壁透出它漫長的歷史,本該停用的煙囪此時正向外噴著滾滾濃煙。
或者說是滾滾濃霧更合適。
蘇鶴清跳下駕駛位,然后轉(zhuǎn)到副駕扶著安寧下了車。
“這……這種廢棄工廠,可不是鬼片里的招牌場景嗎?”味王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覺得兩條腿不受使喚,一步也邁不動了。
“你要是怕就留在這別進去?!睂O賢丟給味王一句話,隨其他人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工廠。
“我……我才不怕呢,以前跑龍?zhí)讻]少當(dāng)過鬼片里的尸體,這種地方,小case!”味王這句話像是說給其他人聽的,不過更像是給自己壯膽。他深吸一口氣,撲騰騰地沖了進去。
初進工廠,周圍很黑,什么都看不見。眾人相互攙扶著,慢慢地走在布滿積水和惡臭的泥濘之路上。
“小寧寧,你在哪,好黑哦,我們牽著手走啦!”韓逸塵在黑暗中摸索著,抓到了一只手,手面細膩光滑,莫非是安寧的手?
不過這個體積好像不太對。
“誒你個變性狐貍眼,摸什么摸,好惡心,離我遠點啦!”味王粗粗的嗓門雖然這么吼著,但還是因為恐懼死死地抓住韓逸塵的手不放。
“你!是你在抓著我吧你個死秤砣!”韓逸塵痛苦地拉著味王往前走,感覺像是拖著一大袋馬鈴薯。
吱嘎!走在最前面的蘇鶴清摸到了一扇門,用力一推,沉重的鐵門應(yīng)聲開啟。瞬間耀眼的強光刺得眾人睜不開眼。
等到眼睛適應(yīng)了光明,眾人被眼前的影像嚇住了。
本以為已廢棄的工廠,居然正熱火朝天的運營著,不過,跟現(xiàn)代社會的食品加工廠似乎有些出入,稱呼其為童話故事里的糖果工廠更為合適。
巨大的鍋爐熬著滿滿一鍋糖漿,咕嚕咕嚕冒著緋紅的熱氣,巧克力色的管子從一汪彩虹般的大型水池里汲取著色素,流水線上生產(chǎn)著形狀各異的精美點心,空氣中滿滿都是糖果的甜膩。
“咕嘟。”味王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喃喃道,“莫非我們走錯了?走到天堂來了?”
眾人費了好大勁才推動扎了根似的味王繼續(xù)往前走。
這次孫賢打頭,砰地一腳踢開了另一扇門。
這回是一股子醉人的飯香撲面而來。
一張華美的紫杉木桌,鋪著昂貴的黑色天鵝絨布,上面擺滿了珍饈美饌。玲瓏翡翠碧蒸點,唇齒留香八珍玉,甘旨肥濃,鳳髓龍肝,什么滿漢全席,八大菜系,與之相比也相形見絀,黯然失色。
如果不是看到桌子的盡頭坐著一個同樣壯觀的身軀,這會味王的靈魂已經(jīng)出竅了。
那個正在大快朵頤的巨人,尖尖的耳朵掛滿了金屬環(huán),頭上長著一根奇怪的犄角,神似西游記里的牛魔王,還不住地發(fā)出“吃,吃,好吃”的古怪聲音。聽到門塌了的巨響后,慢吞吞地從食物里抬起頭,露出一張看不清五官的臉,煞是驚悚。
“什……什么玩意?”味王緊緊抓緊韓逸塵的手,后者吃痛地悶哼了一下。
怪物似乎意識到了來著不善,突然仰天狂吼,震得桌上的銀盤嗡嗡作響。
“愣什么?上!”作為刑警隊長的孫賢向來對罪惡沒有耐心。他超前猛進兩步,騰地躍起,踩著巨大的餐桌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暴食。靠近對方時憑空跳躍,借用重力加速度,唰的一腳狠狠地踏在暴食肥大的肚子上。
換做常人,挨了這一腳,早已五臟六腑爆裂當(dāng)場。
可惜,暴食不是常人。0.1秒后,孫賢被巨大的彈力彈了出去,砰地撞在了天花板上,又筆直地墜了下來,狠狠地砸在地面,動彈不得。
暴食撓了撓肚皮,那里有一個清晰的腳印,暴食猛一吸氣,肚皮的凹陷瞬間復(fù)原。
“啊!”暴食像被激怒了一般,雙手抓在餐桌的兩邊,只聽呼的一聲,桌子被整個掀起,暴食一揮胳膊,一張奢華的桌子和滿桌的珍饈被砸在墻上,碎成碎片。
“哎呀!”味王惋惜地大喊,心疼的不行。
砰砰砰砰!沉重的腳步聲,伴著夾帶而來的狂風(fēng),暴食像一頭巨熊一般朝眾人沖來?!翱扉W開!”蘇鶴清大吼一聲,猛地將其他人推到一邊。
哐當(dāng)!暴食撞碎了眾人身后堅固的混凝土墻。
“鶴清!”被推倒在地的安寧驚覺推開自己的蘇鶴清不見了。
然后她就看見暴食碩大的手里緊緊抓著蘇鶴清,像擺弄玩具一般上下?lián)]舞著。
嗖!韓逸塵迅速分解被砸碎的墻面,化作利器飛向暴食的眼睛。暴食輕輕一扭頭,利器砸在暴食堅硬的皮膚上,無力地掉了下來。
“太小了!變大點的暗器?。 蔽锻醮舐暯兄?。
韓逸塵抿嘴不言。剛才變出的一米長利器,已經(jīng)是自己異能的極限了。
“鶴清!”安寧再次慘叫,因為她看到暴食開心地握緊了手掌,想要把蘇鶴清擠成肉醬。
蘇鶴清臉色發(fā)青,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下來。不行,手騰不出來!他用力掙扎著,可完全無濟于事。暴食擰起模糊一團的五官,像是在陰冷地笑著。
“渺渺!快點共鳴?。 本龑ご叽僦砼缘纳瞎倜烀?。渺渺看了看捏著蘇鶴清的暴食,又看了看頭頂上的天花板,張開了嘴唇。
“啊!”渺渺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頻率用力大喊,頭頂?shù)膲Ρ谒查g出現(xiàn)狹長的裂縫,隨著裂縫的不斷加寬加長,轟隆一聲,暴食頭上的天花板整個坍塌了下來,將暴食死死地壓住。
又是一聲巨響,暴食腳下的地板開裂,哄一聲崩塌,暴食連同壓在自己身上的天花板一起墜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蘇鶴清還在暴食手上??!你這么做他會死的!”安寧朝著渺渺憤怒地喊著,然后想要跳進暴食砸出的深坑里,被韓逸塵從后面抱住。
“冷靜!安寧!還不了解下面情況,你不能下去!”韓逸塵從未如此正經(jīng),他反常的舉動稍稍穩(wěn)住了安寧。
“可……可是……”安寧愣愣地看著底下的狼藉,不敢繼續(xù)往下說。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整個工廠靜的出奇,眾人就那么呆呆地,盯著埋著暴食和蘇鶴清的巨大廢墟。
暴食,死了嗎?蘇鶴清呢?
沒人敢輕舉妄動,也沒人敢開口,因為沒人知道答案。
吸溜。味王吸了下鼻子。
幾分鐘后,還是君尋打破了沉寂:“那個……我們,要不先扶孫隊長回去養(yǎng)傷?”
這一句話,是放棄蘇鶴清的意思嗎?安寧頭腦很亂,耳邊嗡嗡的。
又是一陣肅靜。
啪嗒,有石頭滑落的聲音,接著聲音越來越響,是從廢墟里傳出來的。
“沒死!快!我們?nèi)退 蔽锻跖榈靥讼氯?,安寧緊跟著跳下,開始搬覆蓋在最上面的石塊。韓逸塵來不及提醒他們,也許沒死的是暴食。
不管那么多了,保護小寧寧要緊。韓逸塵也跳了下去,加入了刨石頭的行列。
隨著三人的幫助,下面的東西似乎動的更激烈,整個工廠開始震動。
不好!莫非真是暴食?韓逸塵抓住了安寧和味王還在刨坑的手,把他們拉到一旁避讓。
三秒后,嘩的一聲巨響,像導(dǎo)彈一般,什么東西破土而出,揚起了漫天的灰塵,熏得眾人紛紛捂嘴咳嗽。
灰燼慢慢退去,可以看清眼前的狀況了。傷痕累累的蘇鶴清,像浴火重生的鳳凰一般,踏過廢墟,向眾人走來,殺氣逼人,眼里藏著狼一般銳利的寒光。他的手里,抓著一顆還在滴血的巨大心臟。
“暴食死了?!碧K鶴清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緩緩開口,像一個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