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孫六奇的過往
——十二月二十五。
徐閣老大壽。
縣城這幾日的賑災(zāi)一直在持續(xù)著,不僅僅是賑災(zāi),城內(nèi)所有的日?;顒佣荚谟行虻倪M行著。
該做生意的照舊做生意,該賺銅板兒的拼命上活,便是書院內(nèi)的一群學(xué)子們也是一刻也不肯松懈,過了一個巨充實的小年。
徐閣老的家就建在南城區(qū)一處偏僻的大院子里,風(fēng)景甚美。離書院有一段的距離,但是放到整個縣城來看,那離書院就不遠了。
楊一舟今天也想去湊個熱鬧。所以他毫不客氣的把盯著賑災(zāi)的活兒扔給了主子的手下地字號的幾人,帶著一家人朝南城區(qū)趕去。
地十九得知吩咐后磨了磨牙。
想揍人。
這楊一舟也太不厚道了。
這是知曉縣城賑災(zāi)不會出什么大問題,所以才光明正大的將活甩給他們是吧?
對此,楊一舟臉皮賊厚:“十九啊,你看,這徐郃院長也邀請我前去了,你說我這不去,不是不給他面子嗎?再說了,作為一縣之主,能受到閣老之邀,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他對我能力的認可呀!這可是我天大的榮幸。再說了,這閣老都答應(yīng)為我們出面了,咱這不也是給主子省了件麻煩事兒嗎?這不得去感謝一番?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瞬間,地十九無語住了。
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楊一舟的嘴皮子這么利索?
有這本事,當初為什么在月州混得那么慘,一路被貶到最落后的信縣來?
然而地十九作為屬下,只能在心里吐槽一番,不能表露出來,只是沒好氣的翻了個大白眼兒,對著他說了一句:“魚?!?p> 想讓他們干活可以,拿魚來換。
瞬間,楊一舟警鈴大作:“十九啊,給咱們家留一口吃的行不行?”
主子送來的五個人,看似在賑災(zāi)上幫了大忙,但他們查清了孫六奇的身份后就盯上了泉水魚。知道孫六奇的貨有限,是供給酒樓的,所以他們五個便從楊一舟這里搶。
楊一舟心痛無比,想起了不久前天字號高手天九忽悠他的一番話:“你有這等好貨不先供給主子,反倒自己開吃了。所以,分咱們弟兄幾個,我們就不告狀了。就算告狀,咱們都吃了,一起挨罰?!?p> 楊一舟當時也不知道哪跟筋搭錯了,還真分了五斤魚給這五個人。他們一家人也是五口,平分最是不錯。
這可苦了楊灼這個大吃貨。
本來三天十斤的魚分量就不多,現(xiàn)在還被自家老爹分出去了一半,不過楊灼有顆聰明的腦袋,他很快就和錢多寶混熟了,并且說出了罩著錢多寶的一番話。這話傳到了錢大福耳朵里,那是對楊灼感激的不得了。所以楊灼的伙食要比他老爹楊一舟好太多了。畢竟他是跟著錢多寶一起混吃的。
跟著富商走,每天肉不愁。
地十九毫不留情:“再加一斤。”
楊一舟心痛:“你們怎么不自己買?”
又不是沒錢,非得從他家里薅。
地十九:“主子說了,這孫六奇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主子都得敬他一兩分,這兩個月,他手里的貨本來就不多,全是供給酒樓的,所以這兩個月,咱們不能搶酒樓的貨。而災(zāi)糧的魚咱們就更不能搶了,除非今年行情好,賑災(zāi)提早結(jié)束,這樣,我們弟兄幾個就不來你這蹭吃的了?!?p> 楊一舟心里驚了驚:主子都得敬他一兩分?
這……這什么人?
有這本事怎么會待在信縣這個地方?
這樣想著,楊一舟問出了心里的困惑:“這孫六奇……是個什么人?”
聽到這話,地十九不禁再度感慨楊一舟運氣好,被孫六奇給看上了。這要是孫六奇成為了他們的對手,他們未必干的過對方。
地十九沒說具體的,只是暗示了一番:“知道月洲的玉礦嗎?”
“知道啊,這不是那位的生意嗎?”
楊一舟伸出了兩根手指頭,代表二皇子一脈。
月洲的玉礦,七成都是掌握在二皇子一脈手里的。
“知道這礦脈他們是怎么拿下來的嗎?”
楊一舟搖了搖頭。
“孫六奇獻的策?!?p> “???”
楊一舟懵了。
他們和二皇子不是同一脈欸。
這……
“那主子怎么還敢用孫六奇?”
“孫六奇年少成才,十六年前,月州有一起轟動的流民案,當時孫六奇十二歲,住在月州,他通過自己的分析寫下了一封詳細的解決方案,其中就涉及到月洲玉礦開采一事,但后來,這封策案被人給盜了,獻給了那位,所以我們查到這消息的時候,還是挺驚訝的。”
按理來說,南省下方有日月星三州,太子一脈,二皇子一脈與四皇子一脈各管各的,月州是他們小太子一脈的地盤,星州才是二皇子一脈的根據(jù)地,但當年就是因為孫六奇的那封策案被盜,進獻給了二皇子一脈的人,導(dǎo)致月州七成的玉礦全握在了二皇子那邊,為此,這事令他們憋屈了好久。
楊一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這這這……十二歲?”
地十九點了點頭:“嗯。孫六奇在商業(yè)上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他僅用一份策案便將整個州的玉礦割了七成出去。所以說,被星州的人在自家地盤上插了一道手,主子這邊的日子這些年也不好過。”
“誰偷的策案?”
“你應(yīng)該認識,劉世昌。”
“他?”
楊一舟在腦子里拼命搜刮了一番,最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出了這號人。
“他不是我在月州當官期間一個沒什么本事的小官員嗎?要真說有什么本事,這阿諛奉承,見風(fēng)使舵的本事倒是挺厲害的。你說他偷的策案,他怎么偷的?”
說到這兒,地十九不禁嘆了一口氣:“這劉世昌其實是信縣人,但是長了一張油嘴滑舌的嘴,當年騙的孫六奇的母親下嫁,劉世昌借著孫家一路往上爬,爬到了月州去,這孫娘子遇人不淑,在被劉世昌拋棄后就獨自回了信縣將孫六奇拉扯大,后來孫六奇十一歲之際,被劉世昌接到了月州去生活了一段時間,是因為劉老爺子病重,十分想念孫六奇,劉世昌無法,只得派人將孫六奇帶到月州去,孫六奇陪劉老爺子走完最后一程后,他就想自己在月州里逛一逛,所以就沒急著回去,后來就恰巧遇上了流民一事。那個時候,十二歲的一個孩子,不懂官場上的彎繞,也沒什么人教過他這些,所以心里懷著的是一腔熱血,寫下策案,其實是打算送給他在月州結(jié)交的一位好友的。這就給了劉世昌動手的機會?!?p> 楊一舟:“(⊙o⊙)”
吃瓜震驚。
“所以……孫六奇是劉世昌的兒子?”
“是。但月州的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劉世昌現(xiàn)在的兒子其實是私生子。當年孫六奇的策案被盜之后,他很快判斷出了局勢,沒有鬧,只是認定了劉世昌不靠譜,所以他一氣之下獨自回了信縣,相當于不要這個爹了。劉世昌也不在乎這個兒子,所以孫六奇回到信縣之后,在經(jīng)商之道上更加用心了,更是在西城區(qū)開了一家如意酒樓。如意二字是孫六奇母親的名字,孫如意。你去打聽打聽就知道,這如意酒樓是在十六年前建成的,當年他只有十二歲,就敢把酒樓開在西城區(qū)的富貴街,你就知道,你遇見的是個什么樣的人才了?!?p> “(⊙o⊙)”
持續(xù)吃瓜震驚。
“話說,你這運氣還真是好。孫六奇想要報復(fù)那邊的人,所以斷然不會站在他們那邊,而四皇子一脈的人孫六奇也看不上,所以就只能便宜咱們主子了?!?p> 說完,地十九忍不住笑了。
當年孫六奇獻策時,幾位小皇子們都沒出生,但越是往上,斗的越是厲害,那個時候,還是當今圣上與他的幾個兄弟在爭皇位的關(guān)鍵時期,但就是有著孫六奇的那封策案解決了流民一事,還讓皇室得了利,當今圣上的位置才被確定下來,并許諾給了樓家一個妃位,這才有了如今小二皇子景辰的出生。
但當今這位圣上吧,地十九實在是不想吐槽他什么。
誠如他家主子所想,皇上的腦子絕對是被驢給踢過的。
他想不明白,樓妃當初看上圣上哪一點了,樓家偏偏要扶持這位?
若是地十九往深處想一想,大概就能想明白這個問題了。
當今圣上,耳根子軟,重情意,且沒有主見,說白了就是好拿捏。
當今圣上與顧皇后之間是屬于利益成親,之間沒有任何感情,而樓家是因獻策一事于圣上有恩,段蓉是因為救過皇上的命,對于一個重感情的皇帝來講,段蓉段妃在他心里的地位是最高的,其次便是樓妃,而沒有任何情感基礎(chǔ)的顧皇后便被排在了最末。
但顧皇后顧清姿也不是吃素的,她是皇后,有著景國國制的特權(quán)加持,景國上下,只有皇后請離,沒有皇上廢后一說。
所以,哪怕圣上再是不喜歡顧清姿,也得把她當皇后供著,并且讓她提前生下孩子。
可以說,景國的國制對皇后一位而言,就是一把保護傘,顧清姿沒生下孩子之前,所有妃嬪不得有后。
好在顧清姿爭氣,十七歲登上后位,十九歲便誕下小太子景臨借此穩(wěn)坐皇后之位。
皇上無法,只能更加偏愛其他妃嬪來抗衡景國的國制。
雖然沒什么用。
滿朝文官沒一個人聽他的,他們只承認小太子景臨的地位。
便是武官,也有些忌憚景國的國制。
所以,這斗著斗著,就逐漸形成了三大派。
文官一派成為了太子這方的人,屬顧家,武官一派成為了四皇子一方的人,屬段家,剩下一派,表面上誰都不得罪,實則是暗中謀劃成為了二皇子一方的人,屬樓家。
若說段家掌的是絕對的兵權(quán),那么樓家要的就是實權(quán)。樓家更想要的是攝政,所以將女兒當成了棄子,扶持當今圣上,就是因為這位是最好拿捏的!
地十九一時間想不到那么多,他只知道,孫六奇選擇了他們這一方,只要他們不讓孫六奇寒心,相當于得到了一位有著超強謀利頭腦的人才。
穩(wěn)賺不賠!
而孫六奇選擇報復(fù)的方式非常簡單,你二皇子星州一方不是搶了月州的玉礦嗎?既然這玉礦在十六年前就已成定局吐不出來了,那他就去搶星州的生意。
孫六奇一早便知道,當年東西被盜,大鬧一場是沒有任何用的,所以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養(yǎng)精蓄銳,找準時機,卷土重來。
而在張華出現(xiàn)在他對面操持起了富貴酒樓時,孫六奇就知道時機到了。
十六年前,他能以一份策案謀七成礦利,但是辛苦全為別人做了嫁衣,十六年后,他就去星州把場子找回來。自己打自己,用十六年后的自己打敗十六年前的自己才是孫六奇從商所走的路。
但孫六奇從未去過星州,所以具體的情況得等他實地考察了之后再做決定。
對此,顧辛黎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只要孫六奇去了星州,讓他手底下的人一路狂開綠道保駕護航就好了。
剩下的策略,孫六奇會自己解決。
想到這里,地十九不禁又想起一個人,不厚道的笑了:“唐儀該頭疼了?!?p> 這位二皇子一脈的屬下借著大廚的身份來到了信縣,雖然不知道是干嘛的,但誤打誤撞知曉了孫六奇和他們太子一脈達成了合作,這回可是難辦了。
以孫六奇記仇的性子,唐儀可不得多盯著這位具有才能的人?
楊一舟聽的是驚心動魄:“這可得把人給保護好了。否則,可就真的是損失大了?!?p> 難怪主子得敬著一二。
這十二歲就有如此本事和膽識,更別提現(xiàn)在的孫六奇已經(jīng)是十六年后的孫六奇了。
地十九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放心,這家伙本事大著呢,用不著我們操心?!?p> 說起來,還是他們賺了。
據(jù)他家主子查到的消息,孫六奇手里,應(yīng)當有一次免死的機會。
御賜的。
但孫六奇和當今皇家沒見過,所以只有一種可能——孫六奇,皇宮內(nèi)有人。
這御賜的免死機會應(yīng)當是留給那人的,但是那位愿意給孫六奇。
能在十二歲之際得到皇宮內(nèi)的人情,還是這種救命的人情,足以見得這人的能力。
主子沒透露那位的名字,這事也不需要他一個屬下知道。
楊一舟:“話說,我來這信縣也有八九年了,怎么就不知道有這號人物?”
“你當然不知道。九家富商中,就孫家最有本事。但孫家人信佛,時常會去寺廟禮佛,不喜熱鬧,所以平日為人特別低調(diào),一點兒也不張揚。而這縣城內(nèi)的商戶,早年跟孫六奇這家伙打過交道的,基本上都是談孫色變,退避三舍。這一不高調(diào),二沒人談起他,所以你當然不知道了。張華敗就敗在他初來乍到,沒人提醒他他的對手是誰,而張華本身又有些自負,唐儀當時也不知道有這號人,出事了也沒第一時間去查,直等到你開始賑災(zāi)了他才反應(yīng)過來不對勁,之后才去查到的。”
“原來如此?!?p> 楊一舟恍然大悟。
“行了。不多說了。主子吩咐過了,大人這次去閣老家中,順便替二公子向閣老問候一下?!?p>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