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回去，交由司獄處置?！?p> 司獄？官府的人。
遠遠便聽到一男子的聲音，李昭映輕聲上前，便撞見一群身著便服之人，扣著幾個大漢，像是昨夜的山匪。
再看，只見一名紫衣男子駕于馬背上，腰板筆直，氣宇軒昂。他五官端正，輪廓分明，看上去莊重穩(wěn)健，威嚴又不失文雅。
這又是哪一出?李昭映疑惑之際，一道風穿面而過，抬眼便見那男子推掌而來，李昭映與他對了一掌，此人內(nèi)力深厚，二人雙雙各退了一步。
“跟他們一伙的？給我拿下！”
“……？”
行啊，李昭映一大早起來就想尋個果子解渴，看來這下是非打不可了。
“官爺，我路過……而且你們這，太不公平了吧？”看他們一群男人對付她一個，加上短短兩天打三次架，李昭映真的累了。
“等你進了大理寺，自會給你公平。”
這是誤以為李昭映也是山匪了，她好歹也是個一身正氣的劍客，被這般誤會，心中自然不悅。
看都是官府的人，也不好下重手，應付個三兩下也就此作罷，怎奈那紫衣男子不肯罷休，見她是個女子出手照樣不分輕重。
一道熟悉的身影破風而入。
“你再晚來一步，我可就要進大理寺了。”
“還不算太晚。”
季須何剛出現(xiàn)，那男子竟收了手，遣回了手下。
你氣場這么強大？李昭映愣了愣，與季須何面面相覷，看他的反應顯然他也是懵的。
“官爺不繼續(xù)了嗎？”
男子忽視李昭映，徑直向季須何走去，滿眼的不可置信。
“……”李昭映有些失語。
“你是大將軍？”他欣喜又驚詫地問道。
“？”季須何在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露餡了。
“方才誤會了二位，實在是抱歉。不知，可與你到旁邊一敘？”男子作揖，邀請道。
李昭映執(zhí)劍阻攔，季須何輕輕搖頭示意不可，便隨那男子到一旁去了。
……
“季大將軍？！”
“你認識我？”見眼下四處無人，便把蒙在臉上的黑布摘了下來。
“果真是你！在下大理寺少卿宋言川，見過大將軍！早聽聞將軍美名，今日一見，果然風采照人！”
宋言川見到此生最崇敬之人，難掩心中喜悅。
“宋言川，我聽說過你，年少有為，破刑案無數(shù)，是天澤難得的奇才。所以，這是要抓我回大理寺？”
借他名譽來示好和阿諛奉承的人多了去了，此人一樣讓他難以信任。
“并非將軍所想的那樣，早些年你領(lǐng)軍南下，我遠遠瞧見過你，身形，氣勢，特別是你那雙眼睛令人難以忘記，這下也才認出了你！”
“……”
“將軍，臨月城一戰(zhàn)你已盡力，那些流言……”
“人生難免有幾場敗仗，且都已經(jīng)過去了。況且我已經(jīng)不是什么將軍了，若你想找一個這名字的替死鬼押回去邀功請賞，那帶路吧。”
宋言川驚愕，眉宇間閃過一絲失落，他心中的季須何，身經(jīng)百戰(zhàn)仍堅韌不屈，披甲上陣時的氣勢凜冽獨絕，是何等的傲氣凌然！如今跌入低谷，心境居然判若兩人。
“我知道將軍有一定的苦衷，此時否認自己也情有可原。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須要知道，老將軍在錦華遭到陷害，被打入了獄中?！?p> “父親！”季須何瞳孔瞬間放大，如被點醒一般，“他現(xiàn)在如何？”
“老將軍風骨錚然，掌獄的只管問訊從未動刑，將軍可以放心?！?p> “多謝告知?！奔卷毢芜o手心，沒想到自己經(jīng)此一遭還連累親人入獄，心中一陣苦澀。
“目前只知道這些，若日后將軍需要，言川定竭力相助！”
可季須何并不想有其他人卷入這件事情，這是他與幕后者的較量，牽扯太多只會連累更多的人。
“今日你就當從未見過我，后會無期?！闭f罷便離開了。
我們會再見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他嘴角輕揚，眼中滿是期許。
在路上，李昭映對他的行為很是疑惑：“你就這么輕易地暴露了你的身份，也不怕人家回過頭來抓你？”
季須何似乎并不在意，他覺得這少年人在這沉悶的權(quán)謀之地，是一股少有的春風。
李昭映不解，明明他也正值風華年貌，卻道出如“后生可畏”般飽含滄桑的感嘆。也或許是他在本應該恣意快活，瀟灑自由的年紀經(jīng)歷太多的風霜了罷。
……
錦華。
未央宮是出了名的寂靜清冷，今日竟有一群后宮佳人在亭邊相聚賞菊，閑談甚歡，在蕭九玄看來，是吵鬧了些，畢竟打破了這宮里長久以來的清凈。
佳人們見是臨安王走過，便匆匆行了禮，蕭九玄卻不予理會，惹得眾人尷尬難堪。
“小九，不可無禮?！币坏罍赝窨捎H的聲音從亭子中央傳來，和風徐徐斂卷起輕紗帷幔，她坐于亭中嫻雅清逸，兩名宮女陪侍左右。
“阿姐，她們?nèi)绱诵鷩W，我怕擾了你的清靜。”蕭九玄一見到她，身上那股子狂傲全然不見。
“秋月當食蟹賞菊，既然宮里無趣得很，我便邀了幾位佳人來熱鬧一番，無妨?！?p> “阿姐喜歡便好。”
蕭瑾蓉是當今長公主，素有端莊淑雅之稱。只可惜自小患有眼疾，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黑暗。一個有疾病在身的長公主，即使身份再高貴，宮中也難免會有長舌之人在身后議論。
蕭九玄與她同父異母，卻勝過親足。他母親在生下他時便撒手人寰，宮里的人都認為他是個災星，克死了自己的母親。宮中嬪妃對他疏遠冷落，皇家子弟對他百般羞辱，幸好是在他孤立無援之時還有個比他年長五歲的皇姐對他百般照顧。
也算是同病相憐。
他深知千人千面，人言可畏，被浸過蛇毒的言語刺穿心腑的感覺并不好受，所以他害怕那些佳人會捏著她眼疾這一點來為難她。
“今日有空前來怎么都不說一聲，好讓我叫御廚準備你最愛吃的桂花酥?！?p> 她探尋著伸出手，蕭九玄習慣性地扶了上去。
“過幾日圣上舉行狩獵，屆時我也會去，特來告知你一聲?！?p> “好?！笔掕匦Φ脤櫮?，“那你要多當心一些，切莫逞強?！?p> “知道了阿姐，小九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出了未央宮，蕭九玄又如往前一般自帶疏離感。他回望著冰冷的宮門，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阿姐了，在他看來，蕭瑾蓉是他的至親之人，也是他此生最大的弱點。
他明白，蕭瑾蓉性子溫婉，卻又多愁善感，嘴里說著不在意，心里卻獨自煎熬，他怕她承受不住，哪一天就會離他而去……如果自己能夠改變命運，讓她遠離宮中雜舌，哪怕有一天會萬劫不復，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