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快去死吧你!”
“我也沒辦法呀,白仙姑。”
“回家吧,我等你……”
“神啊!救救我!”
“你不該在這里?!?p> ……
好像聽到了震動的聲音,眼前逐漸清晰,而大腦卻一片迷茫,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頭很疼。
我扶著身下堅硬冰冷的表面坐起來,環(huán)望四周。
我正坐在石洞里的石床上,石床邊的石凳上正擺著一支蠟燭一絲繡帕。
就好像正是為我而準備的。
「你是宋銘的三娘子,也是以前被他奉為仙姑的白子君。
這個世界一直在重復同一天,七月初九。
你是和這個世界一起每天循環(huán)往復的NPC。?
……對你不懷好意。
月光最盛的時候,是一切最好的時候。
祂無處不在。
去庫房!」
繡帕上正寫著娟秀小字。
NPC三個英文字母特別顯眼,因為是紅色的。
我起身一躍跳下石床,拾起面前的蠟燭和繡帕揣在懷中,石洞不大,順著光線走,沒幾步路就出去了。
但我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我頭頂正出現(xiàn)LV.99的紅色大字。
江南園林的秀麗映入眼簾,古色古香的建筑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頭。
而我剛剛所處的石洞應是庭院中的假山。
回頭看向身后,奇石聳立,巧奪天工,一種詭譎的藝術感被它囊括其中,雖在正午,但它看起來像有生命般張牙舞爪敞開的深淵。
我忘記了很多事,因為許多記憶是空缺的。
但唯獨記得,我來到這里,要救一個人。
分明是正當午,我耳邊發(fā)間卻猶如陣陣涼意的清風拂過。
在長長的回廊間走著,我看到兩邊的近景挺精致,而遠景卻都是樹林,潦草又千篇一律。
我將懷中繡帕拿出,一出轉角的拐彎便又是另一出光景。
明明適才大好的太陽,卻突然夕陽斜下,廊中檐下掛著的燈籠一個個點起跳躍而又殷紅的燭火。
倏地,前方迎來一片熱鬧嬉笑的女聲,讓這個古樸又孤寂的大宅一下子染了煙火氣。
迎面而來粉雕玉琢的少女臉在即將與我會面時,突然變得刷白,她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聲音顫顫巍巍試探地問向我:“三……三娘子怎的一個人來了此地?”
我頷首一笑:“今日是我家主君大壽,子君又怎能不到,豈非讓人瞧見落了口舌?”
面前少女的臉頰像霜打的茄子,不知所措低著頭和身后另一小婢趕緊走,刻意與我間隔甚遠繞開才走。而我卻清晰地瞥見,她身后的衣擺下隱約伸出的黑色觸手。
我低頭看起手中的繡帕,是的,我已經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不對勁了。
在此之前的每一天,我都重復著從石床上醒來,而后在山洞中待到天暗,再秉著蠟燭出去,直到成為后院倉庫中一具新的女尸。
雖然我始終記得,來這里要找一個人,并帶她離開。
可絲毫記不得她是誰。
而且每天我都會陷入循環(huán)中,更可怕的是,我似乎在一次次循環(huán)中越來越記不得事情。
手里的繡帕上正畫著從石洞走向正廷的路線,但只有這一條路線。
正廷,也就是今天舉辦壽宴的地方。
我低頭看向記錄的繡帕上,清晰寫著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偏房外的紅漆走廊。
而這條走廊正通向今晚要辦宴席的正廷,今晚的主角正是這宋宅的主人——宋銘。
我的夫君。
仿佛在出現(xiàn)這個想法的同時,我感到耳邊發(fā)間那陣裹挾涼意的清風變得更加冷冽。
可我卻一點不記得,我這位夫君長什么樣。
也不記得與他有關的一切回憶。
在下一處拐角時,我瞥見水中倒映著的月仿佛從血水中剛剛撈出,詭異而又瘋狂;而抬頭時,天間月卻一塵不染皎潔又慈愛地照拂著一切。
再低頭時,水中月的血腥艷烈仿佛只是我的錯覺。
正廷門口一片繁華熱絡,門檻就像永遠也踏不碎,所有人都在笑,其樂融融,就好像一個人同時在操控般整齊。
人群簇簇,沒人注意到我這個沒有打扮,普普通通就與會的女人。
我站在靠東側耳房的門邊壓在人群中,看著中間那群“人”。
宋銘應該還沒出現(xiàn)。
其余人穿著杭稠金銀,渾身發(fā)著光似的你謙我讓、你來我往,待到這一切將將接近尾聲時,坐席中所有人都已經就位,人群中聲音也漸漸小下。
不出所料,臺上一位衣著華貴的男子踏著地毯走出,坐在正中早已為他備好的坐席上。
“感謝諸位貴賓遠道而來為宋銘賀壽,小宅因諸位的到來而蓬蓽生輝??!”宋銘端起桌幾上精致的杯盞,與在場所有賓客一同共飲開場酒。
可一邊喝酒,他一邊也像在尋找什么似的,環(huán)視著坐席好幾圈。
而我埋著頭,身體早已背濕一片,因為眼前這個宋銘的臉根本就是另一個人,可為什么其他人都視而不見!
這感覺特別詭異。
我分明不記得宋銘的臉,可就是知道臺上的人不是他。
宴席已將近尾聲,在座的人都酣暢淋漓。
而所有人都醉意闌珊時,“宋銘”也在推杯換盞間不見了蹤影。
?
?
2
我早在開宴第一杯酒喂給我的衣袖以后就遛去后院了,這里才是我今天來參加宴席的真正目的。
雖然很多記憶都空白,但我還依稀記得每次壽宴上,都有人在菜和酒中下了毒。
我?guī)е灎T繡帕,還有剛剛坐席間順手拿上的白玉著摸向后院,白玉筷子又尖又細,便于攜帶,用來防身很不錯。
后院不同前庭的熱鬧非凡,這里仿若與外部隔絕的另一個世界。
方才熙攘吵鬧的聲響瞬間鴉雀無聲,仿佛因為懼怕這里的某個存在,連蟲鳴聲都不敢出現(xiàn)。
不同于外面掛著殷紅燈火的大紅燈籠,這里掛著紙糊的白燈籠,螢火般聚著點點微光。
而且不知是否我的錯覺,只感覺此地月亮比起前庭愈發(fā)的大,也愈發(fā)耀眼。
這倒使得后院景致一覽無余,仿若藏匿于此的黑暗都無處遁形。
我依著繡帕中的內容走過廊亭,繞過院中假山,最后停在唯一清晰的記憶——這間庫房大門的門口。
但此時的大門總讓我感到有哪里不太對勁。
身后天際的月亮好像光澤暗淡了些。
我想起繡帕上寫的
「月光最盛的時候,是一切最好的時候。」
再等待猶豫或許會錯過最佳時期。
我一鼓作氣推開面前朱紅的庫房大門,里面一片漆黑,仿佛一面無形的墻將月光隔絕在外。
我用火折子點上蠟燭,秉著蠟燭這才看清里面的景象。
不同于我之前數(shù)次的可怕回憶,這里并沒有我記憶中無數(shù)具與我一模一樣的尸體,反而干干凈凈得不像個庫房,倒像……
一間客房,一間干凈又頗有美感別具一格的客房。
對于庫房,我的記憶只有那堆積如山烏壓壓一片填滿了庫房的尸體,倒從來不知道這里的格局。
正站在原地茫然時,忽而一陣古樸悠揚的琴聲自房中傳來。
我正在會客廳,而琴聲來自臥房中,只一墻一屏風之隔。
雖然這琴聲真的很動聽。
但在人都已經死透的宋宅里,不該再有任何活人的跡象才是!
我頓感心驚,拿起手中的白玉著準備防身,但思考半晌,待一曲末了我還是將它收回懷中。
這循環(huán)我已經無數(shù)次經歷,沒有人能逃脫中毒,這個人一定非等閑之輩。
不名身份時,要保持警惕,但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憑一副尖筷子我沒一點勝算。
再者,反正我可以回檔,但發(fā)現(xiàn)一個變數(shù)對破除循環(huán)卻應該是好事。
但……能在大半夜沒有活人的宅子里,不點燈彈琴,怎么想都感覺很詭異。
可沒等我多想,琴聲就漸弱消失了。
我竟發(fā)現(xiàn)那人走了出來。
一個戴著斗笠的男人自屏風后緩緩走出,一身的墨色,薄紗自窗外夜風中輕輕拂動,身型忻長如玉,一片寂靜,藏在斗笠后的不知是什么情緒。
我點著蠟燭,他理應看不到我,可這仗勢,擺明了是看得到我,興許還嫌我打擾了他的興致。
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不打笑臉人!先夸再說!
我鼓起掌來:“曲水流觴、古樸悠揚,此曲鐘子期聽了都得拜服于其下。真當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呀!”
伴著我諂媚的夸耀,
見他沒有反應,難道是火力還不夠?為了推動劇情,現(xiàn)在絕對不能尬場!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他!
我接著道:“昨日我還覺得在此生活了然無趣,一聽到公子的琴聲,小女子仿佛都要變成蝴蝶飛走了。
小女子從未聽過如此動聽的曲子,不知公子是哪位大家呀?!蔽乙荒槼绨菪切茄鄣赝蛩?。
“三娘不記得我是誰了?”雖然看不到斗笠后的樣子,但我總覺得他一雙眼睛正帶有玩味地看向我。
我應該認識你嗎??
面前的人自顧自的走向我,我下意識往后退去。
完了,難道他不喜歡尬的?
漆黑的房間原本隨著我手中的燭火變得稍顯明亮。
但此時不知為何隨著他走近,燭火的光芒逐漸暗淡。
身后的黑暗不知深淺,房間就像一個身不見底的深淵,它用黑暗和未知的恐懼包裹著其中的我,變成了作繭自縛的囚籠。??
可正以為又要循環(huán)時,一層薄薄輕紗落在我手里,是他身上適才披著的。
“三娘心情好時愛叫我任郎。”
他好像心情不錯。
經過我時將不知何時脫下的罩衫飄于我手中,他盯著我看了許久,可我也不知道該與他說些什么。
“更深露重,小心著涼,天晚了,快些休息吧?!?p> 我一時怔愣,卻不見窗外月亮愈發(fā)變大,但光芒卻愈漸暗淡,任郎一轉眼就消失在走廊深處。
正要出聲叫住他,我卻感到一陣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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