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朱雀大街喜送嫁
吉時已到,林家迎親的車隊已至門口,縱然遼王等人如何不舍,謝春朝也該上花轎了。
她蓋著紅蓋頭,一片暗紅下是晃眼的白光和一雙雙移動的鞋尖,遼王和王妃已先前往正廳迎接來客。
她則坐在床頭由喜婆牽著前往正堂拜別父母,她抬腳跨過她住了十幾年的房間門檻,耳邊是喜婆的提示聲,
“新郎官來了?!?p> 謝春朝透過蓋頭瞧見一雙白如冷玉的手展開放在她身前,手腕上覆著一層紅艷艷的寬大袖袍,袖角以金絲繡以如意紋。
她雖未見全貌,卻也從這一角想象出這雙手的主人,今日是何等的風(fēng)華卓絕。
她伸出手輕輕搭了上去,林驚容的手緩緩收緊,但并不是緊握的姿態(tài),而是輕輕的牽著她的手,帶著她離開她自小生活的小院。
他站在她的身旁,走動時胳膊時不時會觸碰到她的肩膀和胳膊,一股陌生的冷香將她包裹,似是清冷的雪松和冷泉混合在一起又加了幾分桃花的甜蜜。
饒是今日天氣晴朗,但初冬的冷風(fēng)仍一陣陣的吹來,她聽見身側(cè)的林驚容輕咳了兩聲,他的指腹微涼輕輕搭在她的手上,似是一塊永遠(yuǎn)也暖不熱的冷玉。
謝春朝心道,林驚容的身子本來就不好,今日又迎著風(fēng)來接他,回去后不會生病吧?
她一想到這兒,虛虛搭在他手上的手逐漸收攏,改為緊緊握著他的手,行走時在不影響儀態(tài)的情況下緩緩靠近他。
她這番動作落在外人眼中,只當(dāng)是新嫁娘害羞了,所以緊跟著她的丈夫。
“看這對新人靠得多近,小夫妻感情可真好啊?!?p> “真是郎才女貌啊,新郎官這長相完全不輸寧衡?!?p> “看來郡主真的很喜歡林家這小子啊,為了他連寧衡都拋棄了?!?p> “你們別說了,新娘子都被你說害羞了?!?p> 謝春朝原本只是想盡自己的微薄之力讓林驚容和暖些,結(jié)果卻被他們誤解成這樣。
她聽著他們的調(diào)侃,哪怕是蓋著紅蓋頭,卻依舊覺得臉熱。
林驚容會不會也和他們想的一樣?
上一次見面她還信誓旦旦的在靖水樓說,其實我們之間并沒有什么情意。
結(jié)果這一次卻又是抓手,又是靠近的。
怎么看都像是垂涎他美色而迫不及待的模樣。
謝春朝想到這兒,想默默離遠(yuǎn)一點但又擔(dān)心會太刻意。
她正躊躇不定呢,上首忽然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林某謝郡主體貼?!?p> “但這點寒風(fēng),我還是受得住,郡主不必為我擔(dān)心。”
謝春朝心頭一暖,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善解人意。
她對于溫柔的人總是毫無抵抗力,尤其是林驚容不僅溫柔還病弱,這讓她更憐惜了。
至于他對寧衡的毒舌,已經(jīng)被謝春朝選擇性的忽略了。
謝春朝小聲問,“真的嗎?我看今天風(fēng)挺大,要不我讓丫鬟為你準(zhǔn)備一個手爐?”
她話落后,林驚容沉默一瞬,緊接著低低笑了起來,“郡主真是……”
“算了,哪有人成婚時還帶手爐?若讓他們瞧見怕是又要笑了?!?p> 謝春朝道,“他們笑就笑吧,你不必在意他們,你的身體最要緊。”
雖說謝春朝抱著林驚容會早死的期待嫁給他,但她還是希望他少受點病痛之苦。
“但我不想讓他們笑,不想他們說郡主嫁的夫君病弱到連成婚都需要捧著手爐。”
林驚容的聲音溫柔輕緩,像是一陣輕風(fēng),但卻極有力量。
風(fēng)會停,但卻永不會消失。
謝春朝一愣,她還不知該說什么,他們已至前廳了。
她在喜婆的提醒下拜別雙親,也顧不得和林驚容繼續(xù)方才的對話了。
她和林驚容同時對著上首三拜,他們一家先前在房間已經(jīng)哭過了,如今在人前,無論如何不舍,都不能亂了分寸,丟了體面。
她聽見父王的啜泣聲以及母妃強忍著淚意的那聲,“好好好,都起來吧?!?p> 謝春朝起身時,母妃又在她的手腕上套了一個溫?zé)岬挠耔C子,而后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去吧?!?p> 她又是盈盈一拜,與母妃告別。
紅蓋頭下出現(xiàn)一雙黑靴,黑靴轉(zhuǎn)過身站定,哥哥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傳來,“朝朝,哥哥送你出嫁。”
謝春朝像少時一般攀上哥哥的脖子,她低眉看著晃動的地面,看著哥哥背著她跨過高高的門檻。
謝寧玉走得很沉穩(wěn),他的背寬闊而有力,是她永遠(yuǎn)的避風(fēng)港和依靠。
謝寧玉將她送上花轎,她垂眼看著踩在轎邊的黑靴。
她感到哥哥的手隔著沉重的鳳冠和蓋頭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朝朝,你一定要幸福?!?p> 謝寧玉說完這句話,放下車簾,轉(zhuǎn)頭示意轎夫起轎。
謝春朝看著自己孤零零的腳,默默在心中補充道,
我們大家一定會幸福。
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走在朱雀大街,兩邊是圍著看熱鬧的百姓,為首的是開隊的儀仗隊,敲鑼打鼓吹嗩吶的人按序排開,緊跟著的便是今日的新郎官林驚容。
他胯下是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紅艷艷的喜服襯得他膚色極白。
他眉目如畫,容顏昳麗,好比那仙人臨世。
他素來淡然的一張臉,此時也多了三分笑意,微微上揚的唇角勾得街邊許多女子春心萌動,但她們一想到林驚容病弱的傳聞,萌動的春心又收了回去,眼神中則多了幾分憐憫。
當(dāng)真是美人薄命,可悲,可嘆。
不過更可憐的還是春華郡主,明明有更好的寧世子,卻嫁給了這樣一位薄命的郎君。
哎,縱然再美又如何。
不過銀樣镴槍頭。
她們的目光又轉(zhuǎn)向喜轎邊的謝寧玉,還是謝世子這樣的男人最好,家世顯貴又強壯可靠。
聽說他潔身自好,至今身邊都未曾有過女子。
也不知誰家小姐會嫁給寧世子這樣的好兒郎。
春華郡主的喜轎后便是一抬又一抬的嫁妝,百姓們開始還興致勃勃的數(shù)著春華郡主的嫁妝,可數(shù)到最后卻也是數(shù)不清了。
那一抬又一抬的,連綿不絕,數(shù)之不盡。
遼王怕是把整個遼王府都搬給春華郡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