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持刀朝著前方砍去時,如果向前踏出一步,便能夠砍得更有力,造成的破壞也更強勁些。
……
盛都的東城門高在十丈以上,門洞里用的是實木夾著鋼板契合以鉚釘?shù)木揲T,兩側內(nèi)開,每日日出而開,日落而閉,開閉時候需六十名士卒拉動絞索。
因此,漫說是一口刀,就算是專用的攻城撞錘,以十馬拉動,也絕難轟開這座城門。
昔年時,大盛王朝與北方摩羅國交戰(zhàn),摩羅兵鋒之銳,一度冠絕天日道學御下四國,曾經(jīng)兵臨盛都城下,帶甲百萬齊攻城,亦未能破開此門。
所以,一口刀砍不開盛都東門。
哪怕持刀的是一名修行者,來自天日道學的修行者,也是一樣。
若是論到精神刻度,此時蘇洛的精神科度又有增長,他自覺恐怕已經(jīng)在六十以上,與一名世俗中的普通士卒相比,豈止是六十倍,應該是六百倍。
然而,當下他所面臨的問題在于,砍開一座門,是氣力活,不是全由精神強度可以決定的事情。
當然,如果精神強悍至得與魂通,神魂又強悍至某種程度,可以御使飛劍、法寶,乃至于只祭出一道符箓,催動一道術,那么轟開一座世俗中的城門,也不會是太困難的事情。
可惜蘇洛還沒有這樣的能耐。
他只能持刀,去砍。
刀勢極威猛,虎虎生風,轟轟烈烈地一刀,刀上耀起的赤芒盈滿整個城門洞里,那些士卒即便垂首跪著,也不得不閉上雙眼,因為這赤芒的些微光輝,也足以令他們雙目刺痛淚流。
那名勇敢跪在蘇洛身前的將領,終究在最后時刻作出了明智的選擇。無論上使能不能砍破城門,但砍開他的頭顱,不,是將他整個人一刀砍成無數(shù)碎屑,必定是不成問題的。
所以,蘇洛得以不必先砍死一人后再砍這座城門。
他踏出這一步,借以運力,力量蓄得極足,日初奇長的刀鋒上吞吐著濃烈的赤色光芒,像是火焰,但火焰只是熱烈與灼烈,絕沒有這樣的凌厲和鋒利。
蘇洛這一步跨進了城門洞,然后刀勢向前,刀鋒砍殺得樸質(zhì)簡明,意圖清晰,甚至不像是一記刀砍出,更像是一團赤紅色的火團,帶著滾滾爆裂般的灼威,向那座巨門轟去。
轟——
爆炸。
赤芒四濺迸開,如夜幕煙火,像黑色穹蒼里綻放的星辰光火,是一次大爆炸。
爆炸。
城門洞極寬闊,通著城外的官道和城內(nèi)的大道,足有八丈寬,鋪著齊整的青色條石,甚至契合修整得極為平整,車輪碾過絕不會顛簸,然而在這個時刻盡皆消失,被濃烈赤色焰火覆蓋,先就有一道焦黑在石板地面出現(xiàn),向前蔓延,焦黑兩畔土石炸起,轟鳴恐怖,是一次大爆炸。
爆炸。
城門上第一顆瑞獸頭顱狀的鉚釘裂開、飛出,露出被強勁力量撕開的木質(zhì)城門表面,以及里面夾著的厚重鋼板,然后連這鋼板也被撕出豁口,煙氣與細碎至極致的碎屑急劇飆射,足以將人的身軀洞穿,所以當然也是一次大爆炸。
連綿的爆炸。
連綿不絕的大爆炸。
在盛都東城門下發(fā)生,城門洞中劇烈轟鳴,城門前站著一位灰布道衣的少年,作持刀砍殺狀。他持刀的動作十分莊重認真,雙手緊緊握在刀柄上,其中一枚拇指用力按在刀柄的某一處。
這一刀砍完,他臉色微現(xiàn)蒼白,卻并無頹色。
曾經(jīng)生長那株古桑的三層灰白高臺,當然該是某種神秘強大的物質(zhì),所以當融入些許這種灰白物質(zhì)的五金巨人極難應對,日初也很難砍破時,蘇洛并未對日初有所懷疑。
這一刻真正看到日初這一刀的威能,蘇洛心中很滿意。
“成”境的修行者,不,縱然是攝御下境的修行者,也足以一刀砍死。所以,砍破這座城門,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這座城門并未被砍破。
當大爆炸的恐怖漸散,煙火與刺目的光斂去,城門依然在——它雖然變得布滿瘡痍,并不比它正前方地面的慘烈好看幾分,但它的確仍在,只是這座足有八丈寬,十丈高的雙扇巨門變得焦黑,有焦糊的氣味混著煙霧彌漫開來。
士卒們遠遠跪著不敢抬頭,既不敢看盛怒的上使,也不敢看從未破過的盛都東門,是不是真得已被砍破。
蘇洛愕然。
直至月蕭寒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大盛國都這樣的城池,必定會受到道學的關注,不僅是這座城門,還有其余的城門,甚至整個盛都的城墻,乃至里面的王城,都被道學所眷顧,在城墻中鐫刻有巨大的法陣,而城門中往往鎮(zhèn)壓著一道符箓?!?p> 蘇洛皺眉低聲惱火說道:“你早知道有這種事情,為什么不說?”
月蕭寒平靜答道:“我想著昨日那頭畜生,有那樣強悍的兇猛巨人,連我也全然不是敵手,最終卻仍是被師伯你滅了,那么師伯你必定有某種更強悍的殺器,或許能砍破這座城門也未可知?!彼宰魍nD,聲音更低道:“這口刀,真是強大,但肯定不會有一件純元之器——”
“一刀砍不破,那就再砍?!碧K洛微帶郁惱,將月蕭寒的話打斷。
月蕭寒從在執(zhí)獄時候,就始終認為,蘇洛身懷著至少是純元之器的強大存在,否則不可能無視鎖神鏈。而如今蘇洛認為,純元之器固然是非凡存在,卻也遠不足以與自己的那幅圖……噢,現(xiàn)在是自己胸前的那株樹相提并論。
所以他阻止月蕭寒繼續(xù)說下去。
他凝神思索片刻,微仰起頭,似乎想讓目光越過城池,望見盛都的中央,王城正中的授命臺。但這不可能。
他再低頭時,沉默著從道衣袖間取出一枚藏虛符,自藏虛符中,又取出另一道符箓。這道符箓,只是一張紙符,一張窄長如刀劍鋒刃的紅色符紙,上面不知是誰提筆勾勒,只有一筆延綿而成,隱隱然似一簇火苗。
就是這樣一道符箓。
蘇洛無奈嘆道:“大師兄說,如果有人要害我,就拿出這道符箓來,讓他去死,如果大師兄知道我用它來砍城門,必然會很憤怒。”
他說話間,將這道符箓貼在日初的刀鋒上。
盛都的城門中,有天日道學修行者鎮(zhèn)壓著的符箓。
但蘇洛相信,不會比自己的這道符箓強大。
他依然是先前的動作。
砍出了第二刀。
日初砍在城門上。
那道紅紙一筆如火的符箓也落在城門上。
然后已成焦黑的城門便猛現(xiàn)一道黃光,黃光里裹著一道符箓,向蘇洛撞來,卻被紅紙一筆如火的符箓迎頭截住,只一撞,就撞殺得支離破碎。
于是日初摧枯拉朽地撕開實木和鋼板。
城門被砍破,終于可以看到城內(nèi)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