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除夕

　　夏冬春看著眼前的流朱，想起前世她為了給甄嬛請(qǐng)?zhí)t(yī)，拼死撞到侍衛(wèi)刀上流血而死，心中感嘆道，所謂忠仆，大抵就是如此了。

　　“瞧瞧流朱姑娘，好端端的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看你如此忠貞，不若辭了你家小主跟了我去，便是替你家小主報(bào)恩了?！毕亩赫{(diào)笑道。

　　“夏貴人要奴婢的命都可以，但是不能讓奴婢離開小主……”流朱知道夏冬春是玩笑話，也覺失禮，便止住了淚。

　　“好了，夏姐姐是逗你的，你和浣碧帶著白果姑娘去喝茶吧，我和夏姐姐說說體己話?！闭鐙中χ馈?p>　　待幾人退出去，屋內(nèi)只剩夏冬春和甄嬛二人。

　　“甄嬛和孩兒此次能夠安然度過此關(guān)，全仰仗姐姐大義，姐姐大恩，甄嬛永志不忘?！?p>　　“妹妹言重了，日后不可再說這種話了，那方子我既知道，若是再見死不救，只怕我終此余生都良心難安啊。況且我們一道入宮，本就有情分在的。再或者說，只當(dāng)姐姐賣你一個(gè)人情吧，日后妹妹發(fā)達(dá)了，可不要忘了姐姐?！毕亩喊胧峭嫘Π胝J(rèn)真道。

　　“姐姐說笑了，不須姐姐多言，甄嬛也沒有和姐姐見外的道理。姐姐當(dāng)真是豁達(dá)敞亮之人，與姐姐相識(shí)，是甄嬛之幸。”

　　“妹妹才貌雙絕，不怪皇上喜歡妹妹，連我看了也是喜歡。只是如今境況，聰慧如妹妹應(yīng)是明白其中利害，接下來妹妹可有打算？”

　　“我明白姐姐憂心甄嬛，前日里眉姐姐去毓慶宮見我，便是轉(zhuǎn)達(dá)了姐姐對(duì)家宴那晚一事的看法，妹妹聽了深以為然，如今只打算過了年關(guān)，便向皇上請(qǐng)旨了。”

　　“此法雖不是萬全之策，但我思來想去，也未想到更好的辦法。妹妹聽我一言，即便是皇上答允讓皇后照顧妹妹和龍?zhí)?，也要萬事小心，尤其要注意華妃，若遇華妃刁難，還需事事隱忍，以龍?zhí)橹?，且萬萬不可去翊坤宮?！?p>　　“姐姐何出此言？翊坤宮如何去不得？”

　　“翊坤宮的歡宜香，里面含有大量的麝香?！?p>　　“怎會(huì)如此？那歡宜香聽說是皇上親賜，只給華妃獨(dú)自享用的，難道是…皇上！”

　　夏冬春沉默著，甄嬛聰慧，自然迅速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竅，震驚之余，不知是否覺著心寒？

　　“那華妃在潛邸時(shí)那個(gè)孩子…”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夏冬春冷冷的吐出一句?！疤熳樱瑹o心?！?p>　　甄嬛默然，不知在想什么。

　　“妹妹既知此事，若是懷疑，只需費(fèi)些功夫弄到些歡宜香，一驗(yàn)便知真假?！?p>　　“姐姐說笑了，甄嬛并不懷疑姐姐，也不想知道姐姐是如何得知此事，姐姐好心提醒，甄嬛豈能懷疑姐姐真心，在此謝過姐姐，又幫了妹妹一次?！?p>　　“既如此，我也便安心了?！?p>　　常言道，寧與聰明人打一架，不同蠢人說句話。與聰慧之人打交道，果然省時(shí)又省力。

　　“莞妹妹，我還要多嘴一句，你我情分非比尋常，你知我知便可，日后還是莫要過于親近，只當(dāng)尋常一般便可。妹妹定能明白我的意思，非是我不想與你親近，只是形勢(shì)比人強(qiáng)，若我們幾人都聚在一起，終歸是太過惹眼了些?！?p>　　“姐姐心思機(jī)敏，考慮周到，甄嬛自愧不如。便依姐姐所言?！闭鐙中Φ馈?p>　　“如此，那便這么說吧。妹妹快休息吧，我今日出來的時(shí)間不短了，也該回去了。天兒冷，妹妹莫送了。”夏冬說說著便起身。

　　甄嬛依然送到了正廳門外，夏冬春再三婉拒，才攔了她出房門。

　　回了柔玥堂，默霜正在給夏冬春挑選明日除夕夜宴的衣裳首飾。

　　依照一貫的作風(fēng)，夏冬春選了明艷華貴的那套。蘇繡旗裝，白狐皮大氅自不必說，單說那套頭面，便是全套產(chǎn)自南海的珍珠做成，顆顆珍珠都是稀有的淡紫色，大而飽滿，尤其在燈光下，更是熒光流轉(zhuǎn)，光澤絢麗。

　　性喜奢靡，這可是華妃的路子，但夏冬春自信比華妃年輕，自然打扮起來不輸于她。雖說皇后素來倡導(dǎo)宮中節(jié)儉，但皇上首先是個(gè)男人，自是喜歡看著嬪妃們光鮮亮麗。且明日除夕又是大宴，王公貴族，文武忠臣都會(huì)攜家眷到場(chǎng)，便更不是提倡節(jié)儉的時(shí)候。

　　明日，富察貴人的禁足也該解了吧，夏冬春都快忘了這個(gè)人了。本就寵愛平平，性情也不討喜，又那般淺薄無知，才情樣貌也不算一等一的，只仗著出身滿軍旗大族，便在宮中四處招搖，整日里不是看不慣這個(gè)便是瞧不起那個(gè)，自然是最適合被拉出來當(dāng)槍使的。

　　明日應(yīng)是有熱鬧瞧的。

　　天色擦黑，夏冬春早早的寬衣解發(fā)就了寢。

　　內(nèi)室里炭盆燒的旺，整個(gè)屋子里都暖洋洋的，夏冬春很快便睡著了，卻是睡得不太安穩(wěn)，做了一宿的夢(mèng)。

　　第二日，夏冬春沒什么精神，早膳用的少，中午也早早用了膳，午睡便一覺睡到白果喚她。

　　默霜和白果早備好了衣裳首飾等著夏冬春睡醒，卻見她一覺睡到黃昏，心中有些奇怪。

　　夏冬春梳洗著用了幾塊點(diǎn)心，不一會(huì)兒收拾妥當(dāng)，便帶著默霜和白果往乾清宮走去。

　　瞧著前邊仿佛是富察貴人，夏冬春不想與她有交集，便放慢了腳步。

　　今日便是除夕了啊，夏冬春暗嘆。前世自己便是在今日含恨咽了氣，那么自打明日開始，自己活的每一天都是賺的。

　　到了乾清宮設(shè)宴的正殿，已經(jīng)坐了許多人，三品以上官員與女眷們差不多也到齊了，此次宴會(huì)是皇上欽點(diǎn)準(zhǔn)外臣參加，是以并不分廳別坐。

　　妃嬪們的座位是按照位分排的，貴人之位的小主們都坐在一起的。左右瞧了一圈，沒見著甄嬛，想是今日不來的。

　　曹貴人有所出，惠貴人有封號(hào)，富察貴人則犯了錯(cuò)剛解了禁足。本應(yīng)是曹貴人之下便是沈眉莊的座位，卻是被富察貴人搶先了去，一個(gè)座位她本也坐得，并不是什么大事。

　　沈眉莊瞧著坐在那兒殷勤逗弄著溫宜公主的富察貴人，并未說什么，采月卻是瞪了她幾眼，若不是沈眉莊攔下，定是要上去理論的。

　　人多眼雜，當(dāng)下確實(shí)不宜生事。夏冬春上前與沈眉莊見了平禮，拉著她一道坐下。

　　挨著夏冬春的還有欣常在，再往下便是安陵容了，幾人閑聊著，倒也不算無趣。

　　不一會(huì)兒皇上皇后攜手而至，宣禮太監(jiān)宣布晚宴開始。

　　皇上和皇后先后說了話，無非是些夸贊勉勵(lì)之言，王公大臣們自然是說了許多吉祥話，一番寒暄下來，夏冬春已經(jīng)有些餓了，終于見雍正宣了舞樂助興，開始傳菜了。

　　夏冬春一一把菜嘗了個(gè)遍，固然都是美味，卻并無什么新意，平日里都吃過的。

　　不一會(huì)兒，蘇培盛過來了，說是雍正賞了惠貴人和夏貴人一道佛跳墻和一道金絲蝦仁白玉菇。

　　二人朝大殿正中望去，只見雍正正瞧著這邊，二人朝著雍正方向行了禮便算是謝恩了。

　　沈眉莊矜持，夏冬春卻吃的開心，覺著皇上賞賜的這兩道菜確實(shí)比自己桌上毫無新意的菜更美味些，便多用了幾口。

　　富察貴人在一旁直直瞪著二人，沈眉莊并不理會(huì)她，夏冬春卻與她對(duì)視了幾次，瞧見她眼中噴薄而出的嫉恨，夏冬春吃得更開心了。

　　“富察姐姐似是也想嘗嘗皇上賜的菜？只是皇上所賜，妹妹不好轉(zhuǎn)贈(zèng)，這佛跳墻鮮美至極，蝦仁鮮嫩可口，便讓姐姐聞聞味道吧?！毕亩旱?。

　　沈眉莊和欣常在聽了都輕聲笑了出來，富察貴人卻是離得遠(yuǎn)些，并未聽真切，卻也知道并不是什么好話，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桌上的果子酒，夏冬春嘗著清冽甘甜，飲了不少，其間似是被雍正瞧見愛喝，便又命人送了兩壺更烈些的果酒過來。

　　夏冬春是有些酒量的，卻也不敵這果酒后勁，不一會(huì)兒臉上便布滿了紅暈，起身去更衣，又覺察到雍正望向這邊的視線，抬頭借著酒勁回了個(gè)明艷嫵媚的笑。

　　更衣回來，卻見舞樂退下，富察貴人坐在大殿中央彈琴，眾嬪妃都面帶嘲諷地聽著，今夜之宴不比家宴，天子?jì)邋哉?qǐng)表演才藝，多少有失體面了。

　　一曲畢，雍正未置可否，只面色如常地叫了賞。富察貴人不敢多言，福身行禮便入了座。她的琴技并不差，卻是場(chǎng)合選的不妥帖。

　　雍正面上瞧不出喜怒，正舉杯與華妃共飲，并未與富察貴人多說一句，富察貴人滿含期待的眼神頻頻望向雍正。

　　片刻后蘇培盛來到富察貴人面前，見來人她面上一喜，聽到蘇培盛說的話卻頓時(shí)面色慘白了下來。

　　“皇上說，富察貴人今日坐得仿佛并不是該坐的席位，日后還望小主能夠擺正自己的位置?！?p>　　蘇培盛聲音并不小，相鄰幾個(gè)嬪妃都聽得真切，富察貴人身子晃了晃，勉強(qiáng)穩(wěn)住謝了恩，面上有些蒼白地坐下了。

　　夏冬春甚至有些可憐她，又想起平日里每每遇上她便是聽得冷嘲熱諷，從未得過半句好話，算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