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卿歡前面哭的太厲害，眼睛現(xiàn)在還腫腫，見到陌生人還有點小害怕，望向媽媽的眼睛再確認(rèn)了一次后，才乖乖地說：“阿恒哥哥好。周阿姨好?！?p> “歡歡真乖?！敝苘攒垡埠苌僖姷竭@么秀氣可愛的小姑娘，在這里打工的男人女人們也不會帶著這么小的孩子，大多都送到了老家。
整個廠子里，大多是大點的孩子，本來阿恒是最小的，現(xiàn)在梨卿歡來了，她就成了最小的。
白天，兩個媽媽一起進場上工，就讓兩個孩子互相做個伴。
周茉苒拉過自家兒子，叮囑道：“阿恒，你現(xiàn)在是哥哥，要保護妹妹，遇到什么事大人不在就找宿管阿姨好嗎？”
阿恒點了點頭，聽進去了。
可梨卿歡從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到處的孩子堆，她都要去湊個熱鬧，阿恒勸不住，一勸妹妹就哭，他只能帶著自己的作業(yè)本四處跟著梨卿歡跑。
廠子里皮孩子多，最初梨卿歡還只是哭鼻子的那個，混多了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輸?shù)膭啪统鰜砹?，有一天還和一個大幾歲的小女孩打了一架。
阿恒把宿管阿姨喊來攔架的時候，梨卿歡的小臉上已經(jīng)掛了彩，和她打架的小女孩應(yīng)該是被狠推了一把，摔到沙地里擦破了好幾個口子。
梨卿歡得意地站在原地聽罵的時候，阿恒擋在她的面前，“是她總欺負(fù)梨子的?！?p> 嗯，六歲的阿恒更喜歡喊梨卿歡梨子。
梨子，廠子食堂偶爾才會發(fā)一次的水果，很珍貴的。
“她每次都煩哥哥，哥哥忍住生氣，我不忍，我?guī)透绺缟鷼狻！崩媲錃g每天在外面聽得多，在家里又跟著阿恒哥哥看得多，語言水平已經(jīng)進步飛快了。
徐女士也不知道該高興梨卿歡說話順溜了，還是該生氣她打人又給本就沒錢的她增加一筆債務(wù)了。
好在小姑娘的父母不錯，徐女士借了阿恒媽媽幾十塊錢，買了點水果這事就算過去了。
但打人的小姑娘還記著仇，她每天偷摸變著法欺負(fù)梨卿歡，梨卿歡膽子大但年紀(jì)小，每天都逃不了要受點小傷。
阿恒這下更是寸步不離了，在外面守著的時候，連作業(yè)也不寫了。
可梨卿歡總覺得阿恒跟著自己，說明她弱、她小，她可是要做女俠的人，她就躲阿恒，偏不讓他跟著。
她越躲阿恒，阿恒越生氣，他不知道這個豆包大小的妹妹怎么這么調(diào)皮不聽話，非要受點傷心里才痛快。
可和梨卿歡打架的小女孩偏偏喜歡阿恒，看到梨卿歡惹阿恒生氣，她就要給梨卿歡好看，結(jié)果成了梨卿歡欺負(fù)阿恒，她就欺負(fù)梨卿歡。
那天，她準(zhǔn)備了滿滿一瓶子的粉筆灰，打算在梨卿歡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撒她一身，卻被跟著她的阿恒抓了個正著。
梨卿歡不想讓自己跟著，他就只能盯住她，以防她有什么小動作。
小女孩看阿恒從她手里奪過那瓶粉筆灰，溢滿的瓶口晃動時飄下粉筆灰落在阿恒的手背。
樓下，梨卿歡一無所知的，吃著米糖走回宿舍去。
本來想把米糖分給阿恒哥哥，一開門，卻看見媽媽擦著眼淚，身邊站著兩個月沒見的爸爸。
看上去像個陌生的叔叔，梨卿歡皺著小小的臉，心里想著：他和媽媽一點也不搭。
也不怪梨卿歡，怪徐女士喜歡大叔類型的。
梨鴻飛看到跟個泥小子一樣的梨卿歡，臟兮兮的左手背在身后，干凈的右手則抓著兩塊米糖。
頓時老淚縱橫，沖自家閨女伸開手：“歡歡……”
梨卿歡無動于衷，這下梨鴻飛傻眼了。
自家閨女不認(rèn)得自己了。
當(dāng)天下午，梨鴻飛就把老婆孩子領(lǐng)回家了。
夕陽布滿隆城的時候，滿頭大汗的阿恒跑進宿管阿姨的房間里，喘氣讓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阿……阿姨，梨子妹妹……又……又不見了?！?p> 他這次把附近都找了個遍，也沒看見妹妹的人。
宿管阿姨抬頭看了眼，又是周家那小子，三天兩天圍著那小豆包轉(zhuǎn)的。
“哦，她爹開著小車把她們接走了。哎喲，一看就是有錢人，也不知道怎么會來我們這個破廠子打工……”宿管阿姨自言自語著，沒發(fā)現(xiàn)阿恒已經(jīng)走了出去。
阿恒一聲不吭地回了宿舍，耳邊一直循環(huán)著宿管阿姨的那幾句話。
她爹開著小車把她們接走了……
阿恒現(xiàn)在不用踮著腳，也可以擰開宿舍的門把手了。
打開門，再看的時候，徐阿姨和梨子妹妹的床位卻已經(jīng)空了。
這個家，又只剩下他和媽媽了。
阿恒安靜地走到飯桌邊，在椅子上坐好，卻看見桌上梨子常用的那只碗里放了兩塊有點化了的米糖。
塞進嘴里，很甜，但很粘牙。
嚼起來費勁，只能含著，可含著卻莫名甜到發(fā)苦。
下了高鐵的車上，徐女士又說起了過去的故事。
“當(dāng)年啊，應(yīng)該和茉苒留個聯(lián)系方式再走的?！毙炫孔屗緳C把她們帶去原來那個廠子看看，“也不知道那地方現(xiàn)在什么樣了?！?p> “徐女士，你總是阿恒阿恒的，那個小時候的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
徐女士思索了片刻，說道：“茉苒說過他們夫妻都姓周，應(yīng)該是叫什么……周以恒?！?p> “周以恒?！崩媲錃g復(fù)述了一遍，她對四歲的事實在沒有什么印象了。
“那小子小時候可護著你了，要是他和陳維安同時要當(dāng)我女婿，我還真不好抉擇呢?！?p> 徐女士又來了。
“二十年過去了，說不定他早就結(jié)婚了?！崩媲錃g一個白眼，還真當(dāng)所有人都對小時候那點事念念不忘啊。
“那你就老老實實選陳維安吧，我看他也對你挺好的?！毙炫咳洳浑x陳維安。
“那要是讓我選，還是讓我當(dāng)周以恒的情婦算了?！?p> 打死不選陳維安。
話音剛落，梨卿歡就被徐女士用手里的名牌包包打了一頓。
“閉嘴，閉嘴你，讓你亂說，你可是大家閨秀，每天嘴里都說些什么東西？”
前排開車的楊特助波瀾不驚，車開的依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這種“母慈女孝”的場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等車開到徐女士說的那個地點，看到車外的一切，徐女士也顧不得罵梨卿歡了，她眼前的光景和二十年前完全不同了。
原來郊區(qū)的工廠宿舍現(xiàn)在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了一座帶花園的私人住宅。
“這房子倒是挺不錯的，楊特助，你定的？”梨卿歡還以為是先到了休息的民宿。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楊特助又是擺手又是搖頭的。
“雅如姐，是你嗎？居然還能見到你。”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三人回頭，見到的是一位正遛著大金毛的貴婦。
徐雅如是徐女士的全名。
“茉苒，你……你……難道住在這兒嗎？”
一看兩位媽媽的反應(yīng)，梨卿歡很快就把自己聽過的故事的主人公對上了。
看來面前這位滿眼喜歡，拉著她的手的女人，就是小時候的周阿姨了。
“周阿姨好?！崩媲錃g乖乖打招呼。
周茉苒在這個出落得如此水靈的小姑娘身上還能看到小時候熟悉的影子，連忙應(yīng)聲道：：“好好，幾十年不見，歡歡也長大了，越發(fā)氣質(zhì)出眾，和小時候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