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配合編舞的可謂少之又少,可以說僅有三位。這三位乃是與桂枝一同前赴恭王府出演過小兒群舞的三姐妹,至今也各自年齡長在了十四五,初現(xiàn)芳華。
但她們?nèi)蝗粽摴Φ资沁h(yuǎn)遠(yuǎn)不及桂枝的,早從三年前她們便認(rèn)可了這位桂兒姑娘的努力,那些是尋常教坊弟子們所看不到的;沒日沒夜地練功,發(fā)梢連成一串的汗水,淤青紫紅的傷痕,那都是需要付出的代價,普通學(xué)子們沒有這等覺悟,也注定只能永遠(yuǎn)做別人的陪襯,而對她們?nèi)欢?,如此出色且又努力的桂枝,成為獨秀僅僅是時間的問題。
這三位,分別名為:桑梓、余蘭、秀馥。三人性格脾氣相似,但最為明顯的還是桑梓,她的脾氣簡直不能用火爆形容,稍有幾句不對她便是要變顏變色;年齡比她小一些的余蘭好一些,起碼不動聲色;至于秀馥平日壓根不說話,比較冷淡。
但三人并非欺弱怕強之輩,也從不打壓教坊新生。
但若有人在她們面前議論桂枝,那……可就不行了!
連著兩日,桂枝托教坊內(nèi)的小廝通知學(xué)徒,由她親自篩選進入團舞行列。
然而,這兩日內(nèi)舞房中除了三姐妹之外,無一人到場。
第三日,桂枝自后庭院走出直奔舞房。不久后三姐妹亦是從廂房內(nèi)結(jié)伴而出,準(zhǔn)備同去。
然而,還未至練功場,便是聽到食堂處傳來議論。其中,五六位姑娘圍靠在一圈,為首的那位表情不屑,嘴中念道著什么。
靠近之后,這才清晰,她道:“要我說啊,她就是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大司怎么還不回來啊?難道就容許她這么耀武揚威?”
“就是啊,這壽宴節(jié)目乃是天大的事兒,怎么交給她來編排啊?”
“也不知道大司是怎么想的,她從來都沒有跟我們一起練過功,豈能領(lǐng)舞?”
“對啊,讓這種人決定咱們的命運,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吧!”這群姑娘越聊越起勁,甚至到最后聊天的內(nèi)容都無法入耳了!
三姐妹站在外面,聽著里面這些話,桑梓險些沖進去,不過被其余兩位拉住了。
“還是算了吧姐姐,這些人背后說閑話也不是一兩天了,咱們不過只是學(xué)徒,又不是授藝師傅,不論怎么講,她們都不會聽的!”余蘭嘆了口氣,勸阻道。
“說了也白說,不如不說。”秀馥應(yīng)和道。
桑梓實在氣不過這些肆意給別人下定論的人,她們完全沒有看到桂兒姑娘平日里有多么努力。三女糾結(jié)片刻,最終還是決定不了了之,結(jié)伴自側(cè)門而入天舞閣一層舞房,卻見桂枝正于臺上練舞。
不過,她所練習(xí)的這些舞姿,并非紫蝶姑姑所授,而是一種很新奇的舞。
“桂兒姑娘這舞真不錯,是大司教你的嗎?”余蘭上前詢問道。
聞聲,桂枝這才發(fā)現(xiàn)她們?nèi)藖砹?,心中雖有感激但又頗為失望,連著三天了,教坊內(nèi)除她們?nèi)恢猓僖矝]有人進過天舞閣,看樣子,誰都不愿意在自己的排演下,參演節(jié)目。
“不,這是為節(jié)目準(zhǔn)備的段落,還并不完整,大多靠著臨時發(fā)揮?!惫鹬嘈Φ?。
“臨時發(fā)揮?”三女一愣,隨后桑梓驚嘆道:“這也能叫臨時發(fā)揮?若桂兒姑娘你這叫臨時發(fā)揮,我們平日里的功,怕是都白練了!”
桂枝這段舞并非只用到了大司和紫蝶姑姑傳授的舞技,還融合一些北瓦中雜藝的底子。
所以看起來比較順暢,只因用許多平時不會練到的動作,銜接起了整個舞。
三人看不懂這舞情有可原。
“沒事,正好你們來了,幫著出出點子,一起練吧!”桂枝很樂意讓她們參與進來,雖然自己對這段舞頗有感覺,但歸根結(jié)底,這并非是獨舞,而是群舞。
這群舞中心自然是要以《千里江山圖》為主,但若僅是如此,或許會有些單調(diào)。
幾人一同練舞時,動作倒沒有太大改動,但桑梓突然詢問起的一件事兒,令桂枝眼前一亮。
“桂兒姑娘,聽聞前些日子,您偷偷跑到北瓦去了?當(dāng)時還在那里踏著滑輪于煙火下起舞?此事坊間都傳遍了,都在說那一日的你如同仙女臨凡一般呢!”
面對夸贊,桂枝從不沾沾自喜,但這番話卻讓她聯(lián)想到了一些事兒。
“若是僅為展現(xiàn)圖畫,光從衣著方面似乎略顯單調(diào),若能結(jié)合煙火雜藝,說不定更有奇效呢?”想到這,桂枝當(dāng)即動身,告了三人后離開教坊,前往北瓦。
向大鼻家中,此人這會兒正偷閑,前幾日桂枝表演的那場戲,讓原本收益就不菲的滑輪戲攤賺得盆滿缽滿,這樣一來,他這位老師傅可以收的錢,也就更多了!
沒別的,這幾日除了吃酒便是酣睡,過得倒是悠閑自在。
向北仍舊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混跡在臨安街頭,此時不知所蹤,而這老家伙倒也一點都不擔(dān)憂。
“青石板呀么綠洼洼……竹檐下水滴嘩啦啦……”向大鼻含著半根雞骨架,手中拎著酒葫蘆的紅繩兒,躺在長條凳上蹺著二郎腿哼著莫名小曲兒。
“咚咚……咚咚……咚……”然而門外突然傳來的拍門聲,讓他煩不可耐。
“嘶……嘖這誰?。看蟀滋觳蛔屓怂X了?”向大鼻不耐煩地吆喝了一嗓子,若是他人便知難而退了。
但見吆喝無果,他只得起身,如一攤爛泥般來在門口將門打開。
“喲!財神!”瞧見是桂枝,他眼前一亮,“怎么著,張大司允許你出門了?”
因為那一日桂枝是被人拉回教坊的,向大鼻猜測此事之后,桂枝怕是要禁足數(shù)月;但沒想到,短短幾日,卻又見到她了。
“又吃醉了?”一開門便是襲面而來的酒味兒,桂枝掩鼻蹙眉,踏進院兒內(nèi)。
“看樣子把小七送走,是個明智的選擇?!彼沉艘谎巯虼蟊?,無奈道。
后者聞言大笑幾聲:“你還怕我把它教會了吃酒?你可真會俚戲!”
向大鼻拎著酒壺又灌了一口,砸了砸嘴后癱坐回長凳,問道:“說吧,來找我,又準(zhǔn)備壓榨我些什么?”
“壓榨?”桂枝也不懂這家伙在胡言亂語些什么,找了一處能下腳的地方站定后,開口直言道:“找你是想問問,能不能將煙火雜藝放在圖畫上?”
聽到這,向大鼻干咳兩聲:“吾沒聽錯吧?你要將煙火技用在圖畫上?”
起先聽到這個,他腦子里滿是不可能,但自己念叨了一遍之后,竟也沉思起來。
“倒是沒人試過……可不代表不能,得看是什么畫?若是你想弄出百花齊放的狀態(tài),煙火本身便是如此,不必設(shè)計?!?p> 桂枝搖了搖頭:“不不不,我是有個想法?!彼驍嗔讼虼蟊堑恼f法,隨后將自己點子道出。
聽到最后,向大鼻的臉都已經(jīng)僵硬了,若不是他用桌子抵著嘴,恐怕下巴早就驚掉了,“丫頭,這誰告訴你的?”向大鼻謹(jǐn)慎地詢問道。
桂枝搖搖頭,“沒有人啊,只是我突發(fā)奇想,怎么樣???能不能辦到?”
向大鼻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讓自己盡量清醒一道:“能!但是……你確定?這表演太不穩(wěn)定,若是其間出錯,恐怕會毀掉整個表演!”
桂枝不解,當(dāng)即詢問道:“為何不穩(wěn)定?”
向大鼻哼笑一聲,那感覺好像是覺得桂枝還嫩,道:“丫頭,你這可是在天家眼皮下表演啊,平時瓦舍里煙火表演都不敢玩兒這么大,生怕砸了招牌,你難道就不怕在太后面前搞砸?到時候整個京都教坊可都要受牽連吶!”
桂枝沉默片刻,確實,她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想法,將整個教坊作為賭注。
聽到這,桂枝的確糾結(jié)了。
但向大鼻見她這般,卻是笑了起來:“不穩(wěn)定也不代表完全不行,主要得看是誰來操作了!”
搞了半天這家伙在賣關(guān)子,聽到這,桂枝湊近了些:“你能嗎?”
“廢話!整個北瓦的雜藝都是我教的,有什么我辦不到的?只不過,既然要我?guī)湍?,好處你懂吧??p> 桂枝被他的小心思弄得哭笑不得,便換了副扮相,可憐兮兮地道:“師傅……二師傅……我好歹也算您半個徒弟吧?您不忍心瞧見您徒弟在那種場合出丑吧?”
若是換了向北,瞧見此一幕,怕是肝膽都能給桂枝剖出來!
老鼻子到底有些定力,只是余光一瞥便笑道:“那就這樣罷,若演得好,太后定有賞賜,屆時分我點兒值錢的就行了,怎么樣?”
桂枝倒是忘了這一點,想到上一次恭王府秀演李鳳娘給了那么多的賞賜,這一次乃是太后,定然不會比那次少!
于是,桂枝便欣然答應(yīng)了。
見此,向大鼻也摻和了進來,他開始糾集北瓦中的煙火師傅,聯(lián)手操辦這煙火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