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元某也不便強留?!痹烀鎺锵У卣f道:“此行西上長安,山高路遠(yuǎn),地僻人險,閣下孤身一人,恐怕會困難重重。我與蘇質(zhì)不日也將還京復(fù)命,不如你與我等結(jié)伴同行,一路上相互也好有個照應(yīng),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在下無福,此行恐怕無法隨侍武都王左右了?!背淘叫χ傲斯笆?,道:“實不相瞞,此次西行入長安,原有七人,眾人皆以侯王麾下中兵參軍為主。不料襄城遇敵,眾皆失散,程某僥幸脫圍,當(dāng)需尋覓其余人之下落,待眾人齊聚,請示參軍之后,方可確定后續(xù)行止?!?p> “如此,倒是小王福薄了。”元戊笑著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玉鑲就的腰牌來,遞到程越手中,笑道:“元某與閣下一見知音,只是未能與君結(jié)伴同行,著實遺憾。這是元某往來行走所用的玉牌,雖當(dāng)不得大用,但持之行走關(guān)西諸郡卻也無所阻礙,今日贈送與你,或許可稍稍方便你來日之行?!闭f完,元戊俯身將環(huán)刀撿起來插到腰間,拱手朝程越作別道:“相見有緣,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后會有期。改日君至長安,小王再置酒設(shè)宴,與閣下一醉方休。”
程越將玉牌收入懷***手還禮,道了聲珍重,目送兩人繞過葉縣城池,往東南大道上打馬而去。
此時的葉縣城門處空無一人,原本擁在門前等著進(jìn)城的販夫走卒們都已被王老五等一干守門縣卒放了進(jìn)去,時至中午,寬闊的官道上便再沒了往來行人的蹤跡。亂世之中,行不出郭,這也是迫不得已的自保之法,更何況,近在比鄰的襄城縣中所發(fā)生的一切,在葉縣百姓中已然造成了難以消弭的恐慌,誰也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那足以踏碎頭顱的高氏鐵騎,就會烏泱泱地出現(xiàn)在這座久未修繕的小城之下。
經(jīng)過剛才這么一鬧,程越已經(jīng)失去了進(jìn)城的興致,但柳昕和劉無敵等人的下落還得到城中打聽一番才行,畢竟他與劉無敵交代過,若是能脫險,便約在葉縣會合。這幾天自己雖到處東躲西藏,但沒有一刻不在關(guān)注著柳昕等人的行蹤,這四五天來,他聽聞了各種流言,卻未曾聽到過柳昕等人被擒獲的消息,這說明柳昕等人在當(dāng)晚便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按時間來算,如果他們?nèi)嗽谌~縣,此刻應(yīng)當(dāng)在城中某處焦急地等待著自己。
程越整了整衣衫,抬頭看了眼漸至頭頂上炙熱的驕陽,只覺一股莫名的躁意在心底四處奔突,他半瞇著眼朝城門處望了望,只見狹小的城門處,一個瘦削佝僂的身影正當(dāng)門而立,遠(yuǎn)遠(yuǎn)地似乎正朝自己揮著手??h卒王老五?程越心頭一動,暗道,這葉縣目前唯有一門可通,若有人來往,守門的縣卒必會有所覺察,不如且去問一問他。想到這,程越壓了壓心頭的煩躁之意,舉步朝王老五走了過去。
“恩公可是要到縣中去?”王老五橘皮似的老臉上滿是感激和崇拜之色:“敝縣縣令就在縣衙中,恩公如要會見,小老兒這邊領(lǐng)恩公到衙門去。”
“不用了,我與貴縣縣尊并無往來,此番來縣也只是尋覓幾個人的行蹤,無需入衙打攪了?!背淘矫銖娦α诵?,悶聲問道:“請問長者,這四五日來,城門處可都是你在當(dāng)值?”
“小老兒天天在城門當(dāng)值,不單單是這四五日。”王老五苦笑了一聲,絮絮叨叨地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西邊、東邊、南邊三家打來打去的,把縣中的精壯勞力都抽調(diào)干凈了,只留下小老兒這般毫無用處的老幼婦孺在這守著大門。”
“如此,我想問你一件事,”程越?jīng)]來由地有點煩躁這老者的啰嗦,亢聲打斷他的話道:“這幾天里,你可曾見過一行四人入縣來?”說到這,程越頓了頓,看了眼有點不知所措的王老五,吸了口氣,繼續(xù)道:“其中一人是個白胖的老者,大約五十來歲年紀(jì),關(guān)牒文書應(yīng)為河南王中兵參軍;另一人長得黑黑壯壯,個頭高大,所持的兵器為一桿大鐵戟;其余兩人身強體壯,輕甲帶刀,一副侍衛(wèi)打扮?!?p> “這個?”王老五聽了程越的描述,低著頭想了半晌,茫然搖頭答道:“小老兒未曾見過恩公所說的這幾個人?!?p> “沒見過?”程越語帶慍色大聲道:“你好好在想想看,這四五天里究竟有沒有這樣的四人入城來。你確定你這幾天都一直在城門當(dāng)值?”
“恩公莫急,待小老兒好生想想?!蓖趵衔逡姵淘矫鎺?,心中又急又怕,忙惶然叫道:“小老兒這幾天的確一直在城門處值守,五天前,城門官說襄城出了大事,讓敝縣城門守卒加強巡視,嚴(yán)防奸細(xì)。小老兒生性怕事,自然不敢有一步稍離?!闭f著,王老五偷偷看了看程越的臉色,拍了拍癟瘦的胸脯繼續(xù)說道:“小老兒的確沒有見過恩公所說的那幾個人。小老兒在城門值守了十余年了,所見過的來往之人不在少數(shù),不是小老兒夸口,凡是在一個月內(nèi)經(jīng)過城門的人,小老兒不說能畫出他們的面容,丹說出他們的長相面貌絕不是什么難事?!蓖趵衔逋塘丝谕倌?,接著說道:“再說,河南王中兵參軍,那得是多大的官職啊,比敝縣縣令都要尊貴的人,小老兒豈會忘記?”
也是,程越聽了王老五的話,心中暗道:這老者一守城門十余年,自然不乏辨人之能,他既信誓旦旦地說沒見過柳昕一行,想來不會有假,如此看來,必是他們四人沒有來過葉縣。也許是他們當(dāng)晚脫險后,感覺到西過葉縣危險性太大,于是轉(zhuǎn)而北上漢廣或是南下江夏了?依柳昕的性格,這倒是極有可能的。
不對,程越突然想到,自己當(dāng)初與劉無敵分開時,與他約定了在葉縣會合,他們脫險后,依著劉無敵那牛脾氣,就算是柳昕要北走或南下,劉無敵也絕不會聽從,他定會按自己的安排,吵著要來葉縣,哪怕是與柳昕鬧翻也定會到葉縣來等著自己。除非,他們還沒有脫險,或者,劉無敵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這,程越心中煩悶之情大盛,他猛地一跺腳,頓時將原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的王老五嚇了一大跳,這可憐的老頭兒面色煞白,可憐兮兮地哆嗦著嘴唇道:“恩,恩公,小老兒絕無虛言,真的沒見過你說的這幾個人啊。”
“好了,好了,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心中一時煩悶,讓你受驚了?!背淘睫D(zhuǎn)臉看了看王老五那惶懼的神色,心中不忍,他勉強壓了壓胸中翻涌的躁意,溫聲道:“我相信你沒有見過他們。”
“恩公還未曾婚娶吧?”王老五見程越雙頰暗紅,眉眼郁結(jié),心中頓時明了,他低低地一笑,朝程越擠眉弄眼地道:“少年郎血氣方剛,加之時下正值初夏,陽氣蒸騰難散,自然躁氣入心,難以安神?!闭f著,他悄然湊近程越耳邊,輕聲道:“如今戰(zhàn)亂四起,民生艱難,但敝縣中煙花之所卻還算鼎盛,依小老兒之見,恩公不如早入縣中一歇,或許可稍解恩公心中煩躁?!?p> 這老家伙為老不尊!程越正擔(dān)憂劉無敵的現(xiàn)狀時,突然被王老五橫著插了這么一嘴,心中頓覺哭笑不得,他狠狠地白了老頭兒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有干凈的涼水給我端上一碗來,我就在你這城門口陰涼處休息片刻,待日頭稍西,我便要往方城去了?!?p> “哎,哎,這就給恩公取涼水去。”王老五聞言大窘,忙別過老臉去,手忙腳亂地吩咐身后一名年輕些的縣卒去取涼水來。忽然,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轉(zhuǎn)過臉來,朝程越大聲嚷道:“什么?恩公今日便要往方城去?不行不行,去不得,去不得啊!”
易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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