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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移文

第四章 垂鞭話平生(4)

南朝移文 禾鐸 3988 2024-02-05 09:10:00

  謝玿與賀奔兩人趁天色將暗悄悄潛到允州府衙外,直等道將近亥時四周無人,謝玿輕輕一躍攀上一處不起眼的屋頂,果見整個府衙安靜尋常,并無異象。

  她提氣運足了輕身之法悄悄踏著瓦片在府中走了片刻,到后院雜役仆從所住的地方躍下。這院中不比府衙前院修繕齊整,家禽馬舍錯落安置,間或有一陣陣牲畜臭味撲鼻。

  賀奔跟在她身后走到此處,忽見她抽出隨身小刀,一晃眼,竟將豬舍、馬棚、雞鴨圈籠的落鎖、栓繩統(tǒng)統(tǒng)隔斷,又回身同樣打開了各個院落相隔的門栓。

  謝玿拿了棍棒一趕,一時間,幾百只豬馬雞鴨幾乎奪籠而出,浩浩蕩蕩,氣勢屬實駭人。

  賀奔目瞪口呆,忽聽謝玿道,“愣著干嘛,幫忙啊?!?p>  賀奔立時醒悟,按著她的意思將這“千軍萬馬”驅(qū)趕到了府衙各處,心內(nèi)大樂的同時也頗想翻白眼,大哥好歹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他領(lǐng)的是兵,而自己頭一回率領(lǐng)百戶之軍,領(lǐng)的卻是“豬”。

  謝玿見府中漸漸人聲亂了起來,伸手提了幾只雞鴨,也不管躍進了前院還是后堂,更不管是闖了衙役的大通鋪還是侍妾的閨房,反正見著臥房就撬窗拍門,只管將手中的雞鴨鵝兔扔將進去。

  那些丫鬟小廝哪里半夜受過這等刺激,一邊聽得窗外人聲畜吼陣陣,一邊被黑暗中亂飛狂闖的不明物嚇得失聲尖叫,隨手拿了衣物逃也似的奔出屋外。然而到了屋外卻見眼前景象更是觸目驚心。

  整個府衙馬嘶長鳴,豬馬鴨鵝隨地遁走破門而入,天上飛的亂七八糟,地上跑的橫沖直撞,有處人追豬,有處豬追人,眾聲鼎沸叫囂喧天,間或有人敲鑼打鼓到處掐著嗓子尖聲大叫“捉賊啊,鬧鬼啦!”

  賀奔側(cè)著耳一聽,就知道是謝玿的聲音,于是順手拿了一旁不知哪個廚房跌出來的鐵鍋邊敲邊在一群老媽子小廝中跟著喊,“捉賊啊,救命??!”

  對這些人而言,見著禽畜亂走只是驚,遇著入室賊人傷人害命才是嚇,一聽嘈雜人聲中一句“救命”之語,更是駭?shù)姆酱绱髞y四散奔逃。

  任是府兵衙役平日訓(xùn)練有素,面對此情此景,一時半會兒也不能立即整肅安民,只得跟著眾人先牽馬抓豬,還要分出精力捉賊查盜。

  賀奔重新躍上屋頂,就看到謝玿已經(jīng)隱身在一視野極好的屋檐處,正聚精會神凝目四望。他悄聲藏在她身畔,也向院中看去。

  過得片刻,只見院中騷亂漸漸平息下來,各府兵仆役各歸其位收拾亂局,李忠達在前院領(lǐng)了一隊人指揮吩咐,于府內(nèi)外各處搜尋查探。

  謝玿仍是趴在屋檐處不動,又過了一陣,臨近四更天了,府中靜謐如初,只是巡夜的人手翻了數(shù)倍,戒備更嚴(yán)。

  謝玿對賀奔招招手,正要退去,卻忽瞧見側(cè)院小角落一處爬了滿墻的藤蔓上有了動靜,她心思一轉(zhuǎn),又拉著賀奔隱遁起來。

  他兩藏身之處視野絕佳,分分明瞧見那藤蔓被一只手分開,一白衣白發(fā)模樣的人?從中矮身鉆出。想來那藤蔓后應(yīng)該有個極隱蔽的矮洞,是以這人不必翻墻而入,也不易被人發(fā)覺。

  那身影小心翼翼望了望,見周圍無人,足尖輕點飄飄然行至院中假山后躲起來。

  一落了單的衙役恰巧路過,那身影掐著時候趁機躍出,自上而下,從那衙役面前如煙似霧隨風(fēng)蕩落。

  那衙役冷不防與那身影打了個照面,當(dāng)下一愣,魂飛天外,一聲驚駭欲死的尖叫劃破天際,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那身影立即隱了,又“飄”向別院,繼續(xù)“守株待兔”去了。

  謝玿眉頭一挑,這就是傳說中的“女鬼”?沒想到鬧鬼之說還真不是空穴來風(fēng)。

  她與賀奔在高處瞧得清楚,那身影并不是憑空飄蕩,而是以極高的輕身功夫借力而行,只是身法獨特,旁人瞧不見他腳下,只當(dāng)是鬼魅妖怪,自然被嚇得不輕。

  看那身影走遠了,謝玿料定他出去時該也是走那處隱秘矮洞,便想跟賀奔去那小門外候著,瞧瞧這“女鬼”究竟是什么情況,何由何故??烧?dāng)她路過后院某屋頂時,無意間往下一望,只見一人甚是眼熟,當(dāng)下腦中生出一個想法,于是先遣了賀奔去側(cè)門外等自己,她則又折返后院悄悄潛進了一間臥房。

  剛才拿著雞鴨鬧騰時,她大概記下了哪幾間臥房是小姐丫鬟的哪幾間是小廝差役的,這時她無聲無息挑了一間大丫鬟的臥房進去,輕手輕腳解了發(fā)帶,又在梳妝臺上隨便挑了幾件釵環(huán)胡亂簪了,回頭見屏風(fēng)上掛著紅粉羅衫,取下套在男裝外面出了屋。

  她在后院一路提著裙角小跑,轉(zhuǎn)過月洞門,迎面與一人差點相撞,遂一驚停步,抬眼驚魂未定的看著那人。

  那人三十來歲模樣,生的倒是高大,一副書生樣子,正是謝玿在魚滄縣衙大堂見過的川穹山大弟子,吳英。

  吳英也是一怔,借著月光瞧清了面前人模樣,不由更是怔忪。

  面前的少女鬢發(fā)微亂,釵環(huán)微斜,一身衣衫顯然是匆忙間胡亂披上的,此時正睜著一雙水杏般的眼睛驚惶的看著自己,饒是他此生見過燕瘦環(huán)肥各樣美人,此刻也不由有些心神受攝。暗想這怕不是知州府上的千金小姐。

  這“千金小姐”定睛一瞧,來得是“人”不是“鬼”,于是松了口氣,眼眸含淚惶然指著后方道,“鬼...那邊...”

  吳英瞧她貌美,頓時生了憐惜之心,拍拍胸脯道,“小姐不必害怕,諒它什么樣的孤魂野鬼也不敢在我面前撒野。”

  那“小姐”果然感激的很,當(dāng)下便允準(zhǔn)讓吳英送自己回房。

  可兩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晌,卻是越來越靠近府外,離知州家眷所居院落離得甚遠,最后竟索性是一直沿著院墻下小路禹禹而行。

  吳英正自奇怪,那“小姐”卻忽而指著側(cè)門外說道,“那花兒真好看,我很喜歡,可我是不敢也不方便出門的,你能幫我摘一朵下來么?”

  吳英抬頭望去,只見一株合歡樹長在側(cè)門外,樹上合歡花正開的繁茂。他心下一想,明白過來,才知這千金小姐是遠遠瞧見那樹上的花才帶著他走了這樣遠的路,也難怪,這夜里這樣的動靜,莫說是她這樣一個美貌女子,不會武功稍微膽小的男子也是不敢出府的。

  這樣一想,他哪里有不肯的,一邊知會了守門的差役一邊已經(jīng)跨出府門縱身一躍輕輕巧巧摘了一朵粉色花朵下來。

  他正要回身進門,轉(zhuǎn)身卻見那“小姐”已然站在了自己身后,正微笑著瞧著自己。他下意識往前一遞,那“小姐”接了花,道了聲謝,問道,“你能再幫我摘一朵么?”

  吳英自然又是答應(yīng),轉(zhuǎn)身正待躍上,卻總覺得哪里不對,正在苦思冥想間,忽覺頸后一痛,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再次睜眼是在片刻之后,剛一蘇醒,映入眼簾的是稍遠處允州府衙的院墻,臉頰上是火辣辣的疼痛,耳畔一個聲音問道,“醒了沒?”

  他一驚回頭,只見一個紅衣小公子正拿發(fā)帶綁了頭發(fā),腳下扔著一件粉色女衫。

  他定睛一看,“啊”的一聲指著這人啞口無言。顯然認出了這人不但是方才那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還是那魚滄縣中與川穹山有過節(jié)的“謝沖”,不禁懊惱自己怎的稀里糊涂的被個男人施了美人計。

  正躁惱懊悔之際,后勁又給人一拍,他如驚獸般再回頭,只見身后七七八八圍著一群人,各個作護衛(wèi)打扮,精勇強悍,而為首那人正是那日在魚滄縣衙內(nèi)挨了板子的另一個,賀奔。

  他這一看之下心內(nèi)大懼,直嘆吾命休矣。

  謝玿扎好頭發(fā),直截了當(dāng)問他道,“李忠達與川穹山什么關(guān)系?府內(nèi)川穹山弟子有多少人?”

  吳英心下一凜,卻是搖頭說不知道。

  謝玿也無甚表情,讓賀奔鉗了吳英雙手。

  賀奔依言照辦。

  謝玿撿起地下衣物掩住吳英嘴巴,右手握住他食指運勁一折,生生將他一根手指掰斷了去。

  吳英登時疼得面色紫漲冷汗浹背,卻因口唇被捂發(fā)不出聲來,只喉中嗚咽低吼。

  謝玿道,“我現(xiàn)在放開你的嘴啊,你好好說話,否則我把你剩下的九根手指全都折斷?!闭f著,她又握住了吳英另一根手指。

  吳英急切點頭,哪敢不聽。

  賀奔倒還好,其余奉命監(jiān)視允州府衙的護衛(wèi)不由后背一寒,一齊看賀奔。意思是,你哪里帶來的這小兄弟,長得忒俊,下手忒狠。

  賀奔瞧見了也全當(dāng)沒瞧見。吳英在川穹山的所作所為,斷他一根手指也不算冤枉。

  只見謝玿已經(jīng)放開掩住吳英口唇的手,低喝道,“說!”

  吳英大口喘息幾下,一股腦將自己知道的全說了。

  事情大略與趙元沖和謝玿所想不差,李忠達與吳緒里應(yīng)外合,恰好在川穹山找上虎威鏢局前搬空了兩派所藏,高海不過是個押送途中注定會被滅口的替罪羊。而至于吳緒如何認識李忠達,李忠達與吳緒所圖究竟為何,他一概不知。

  謝玿又斷了他一根手指逼問,見他疼痛恐懼之極,連吳緒近日脾氣不好不喜出門這等無關(guān)緊要的事都說了,卻仍是答不出她所問,才信他所言非虛。

  她又問道,“吳緒叫你們來允州府做什么?又怎么會住進府衙?”

  吳英強忍疼痛道,“吳當(dāng)家沒說,平日只叫我們做些瑣事,有時替人送些物件,有時去藥鋪取幾味奇奇怪怪的藥,有時幫著搬送東西,卻不告訴我們所搬何物所送何人,起初我們也奇怪這些事為何不叫衙役去做,但問了幾次吳當(dāng)家也不說,也就不敢問了。”

  謝玿心想,看來這便是傳遞些不方便官府知道的東西了,只是李忠達為人謹慎,現(xiàn)在再問再尋那藥鋪與送達之處,八成早已人去樓空查無可查。

  想罷,心中不免惋惜,又問道,“吳緒今晚不在府中?”

  吳英點頭,“昨天下午出去后就沒再見著人了。但也未必,若無事吩咐我們平日也見不了他兩回?!?p>  謝玿問,“吳緒平日很深居簡出么?”

  這話一出,吳英倒是認真想了想,含糊道,“不是...是...”

  謝玿一按他肩膀,吳英心下大駭,忙道,“不是不是!起初不是!他剛開始來川穹山時很是愛出風(fēng)頭,也愛吃酒尋事,后來不知怎的,忽然就轉(zhuǎn)了性子,酒也不吃了,話也不多了?!?p>  謝玿與賀奔對望一眼,兩人心中皆生出個古怪念頭。

  謝玿再問,“那鄭則,真是病死的?”

  吳英想他二人與鄭家遺孀交好,生怕他二人因之前屠殺虎威鏢局之事遷怒自己,趕緊老實簡要道,“是吳緒與程海兆害死的,一人想得財,一人想得勢,死的神不知鬼不覺?!?p>  謝玿本就對鄭則無甚好感,只因著小蟠桃與念生之故多問幾句,現(xiàn)下聽到這內(nèi)密也不甚關(guān)心,只撿些自己未想通的事問,“吳緒想得財?既然他先前已經(jīng)得了財物,為何不殺了鄭家后人,留著他們難道真的只為讓這場戲更逼真些?”

  吳英道,“吳當(dāng)家剛開始是要想殺了他們的,可后來轉(zhuǎn)了性之后,連脾氣也變了,說要留著鄭家三口,其余弟子不知寶藏已被搬空之事,原想先殺了那個小的逼鄭氏開口,但礙于他的命令,那天也只是嚇唬嚇唬她,也沒敢真下手?!?p>  謝玿又去看賀奔,方才心頭那個莫名其妙的古怪想法更加明晰,卻無憑無據(jù),實在不能貿(mào)然定論。

  正當(dāng)此時,林中走出來幾個人影,借著月光一瞧,竟是徐洛、辰良,與...臉色不太好看的的趙元沖。

  謝玿一驚,將吳英往賀奔與眾護衛(wèi)懷里一扔,乖巧站直身子,搓了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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