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登徒浪子（3）
八年后。
派對結(jié)束，麗安從木蘭公館門口走出來的時候，任承志的車正好從她面前經(jīng)過，車窗里閃過一片灼人的紅，隱約可見林可綺低垂著頭歪在任承志的肩膀上，晦暗不明的一層光。
麗安怔怔地看著，外套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突然一件西裝裹了上來，攜帶著特有的溫暖氣息。
“還是這么傻乎乎的，是多久沒上補習(xí)班了？”
麗安聽到聲音還是沒有回頭：“蘇老師，我沒天賦，上了也沒用的。”
站在麗安身后的竟是剛才派對上消失的蘇化龍。他彎腰撿起麗安掉在地上的外套，隨手遞給一直跟在麗安身邊的林子成，“我和你們麗總聊幾句，你先把車子開走吧?！?p> 久居上位者的霸氣，哪怕公眾形象再親民，也總無意流露出來。麗安并不介意蘇化龍對自己的助理直接下命令，她微笑著對林子成點頭示意，林子成這才朝車子走去。
麗安隨蘇化龍上了他的車，開了好一會兒，來到了一個蘇化龍前幾年購買的私家花園，如今這里已經(jīng)改成化龍集團在上海的一個標志性會所。
“麗安同學(xué)，這么久不上我的情感大師班，是練成無敵女金剛了還是縮回洞府做妖精了？”
“我？你看像嗎？當然是繼續(xù)在人間飽受摧殘?！?p> “自找的，那人這輩子是改不掉了，你還不死心？”麗安低了頭，不說話?！白撸阄疑⑸⒉?，算犒勞我等了你這么久。”蘇化龍說著手臂向前一彎，麗安很自然地就挽住了蘇化龍的胳膊。
“是你陪我散步，永遠都是你陪我的?！丙惏舱f完也覺得這句話撒嬌的意味太濃，可她卻沒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或許在生命里也只有他，可以讓自己這樣放肆。
當然，有時候麗安也會懷疑自己的運氣，怎么就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人？幾乎就是個奇遇。你在他面前可以做永遠的小女孩，可以肆無忌憚，可以任性妄為，可以撒嬌發(fā)癡要糖吃。
麗安和蘇化龍的秘密沒有幾個人知道，在蘇化龍嚴密的保護下，外人即使有再多的想象力，也無法將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那個讓天下人猜測蘇化龍的“此生摯愛、眾生不負”的，原來竟是麗安。這要是一旦公開，不知要掀起怎樣的波瀾。
“今晚你干得好事?！丙惏材罅颂K化龍的手臂一下。
蘇化龍尖叫了一聲，眨著眼睛問：“我做了什么？”雖然他出了名的溫和，卻向來不怒自威，平常沒人敢對他蘇化龍這么放肆，但麗安卻是個例外。
“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改還不行嗎？只求麗安小姐不要體罰我就好?！?p> “真是被你氣死了，你不去林可綺，他未必就會去找她?！?p> “真奇怪，是他自己要去，和我什么關(guān)系？”
“你把智商浪費在這種地方有意思嗎？你比我更清楚他的毛病?！?p> “我就說女人不能漂亮，漂亮了就不能有氣質(zhì)，又漂亮又有氣質(zhì)那就絕對不能高智商，像你這樣又漂亮又有氣質(zhì)又高智商的，就該禍國殃民了，女神饒命啊。”
蘇化龍笑嘻嘻的，麗安臉也有些扳不住了：“你……每次都這樣氣我?！?p> 蘇化龍卻突然收起笑容，他不笑的時候是比常人更嚴肅：“因為我要讓你越來越看清楚他?！?p> “這么多年了，難道我還看不清楚嗎？”
“那你為什么還不下決心？”
麗安又低下頭：“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p> 蘇化龍看麗安低了頭，立即腆著臉擰著她胳膊哄她：“你說，當年為什么喜歡他不喜歡我，是不是就是因為他長得比我好看點兒？”
這么多年了，他太了解她，他說再多也是沒用的，不如在彼此相處的時間里讓她開心一下。那個著名的此生摯愛的故事，卻原來是個笑話。她并不愛他，他知道，卻沒有辦法，于是做好朋友，起碼還可以和她一起嬉笑怒罵。
麗安終于忍不住又笑了：“你們倆我都不喜歡，我要找個人嫁了?！?p> 以往這樣的時候，蘇化龍總是無話的，可是今天不知為何，蘇化龍卻認真地回道：“麗安，你，真的該找個歸宿了。其實我覺得有個人不錯，和你很配?！?p> “誰？”
“李帆?！?p> “李帆？就是你們那個發(fā)小？”
“我和任承志都只提是老朋友，木若慈倒是精細，她告訴你我們是發(fā)小？”蘇化龍沉著聲音。
“她倒沒明說，但以她的脾氣，自然是探好底才下套的，看她今晚做的那些，還不明白么？”麗安的語氣淡淡的。
“說起來，今晚真的要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只怕李帆這樣傻乎乎的，早被木若慈吃掉了?！?p> “謝什么，不過是看在是你們老朋友的份上?！?p> “木若慈和你提起李帆的背景了？”
“并沒有。”麗安擺擺手。
蘇化龍低頭沉思：“她想動李帆，恐怕和天空之城有關(guān)?！?p> “哦？這個李帆難道真是那個李家的？看來倒是歪打正著了?！?p> 蘇化龍笑著說：“看你裝的？別人恐怕猜不到，但是你必定心里已有七八分了?！?p> “這你可冤枉我了，雖然我猜到一些，這次倒真大部分時間覺得李帆傻乎乎的，怕他被生吞了連骨頭都不剩?！丙惏残χf，“看來你早已洞透全局，和我說說吧?！?p> “那我就賣弄下?！碧K化龍抓了下頭發(fā)，神態(tài)里全是不正經(jīng)，“在天空之城項目上，木若慈從我和任承志這里拿不到她心目中的條件，她發(fā)現(xiàn)李帆和我們的關(guān)系后，便想在李帆身上找突破口。想必今晚李帆一旦和她安排的那個女孩有后續(xù)，后面必有一連串的陰謀?！?p> “還好被切斷了，李帆暫時沒有危險了?！丙惏参⑿?。
“你這樣攪了局，木若慈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碧K化龍皺眉。
“她將來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我的，多這一件又有什么關(guān)系?！?p> 如果木若慈聽到蘇化龍和麗安的這番話，只怕會為自己剛才的得意挖個洞鉆進去，她怎么也不會料到今晚的一切蘇化龍其實早就看透。而她更想不到的是麗安也是知情的，不僅知情，她在派對上對李帆看似無意的舉動竟然是有意的，為的就是破壞她對李帆的蓄謀。
“那還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蘇化龍冷哼一聲，轉(zhuǎn)而又是一嘆，“今晚李帆也就算了，其他人事上你還是先顧著自己吧?！?p> “我也不是每個人都幫的，看眼緣而已?！丙惏残χ鴵u頭。
“這些年你幫的人還少？就是這樣你才被她那么記恨，真讓我不省心?！碧K化龍跟著搖頭苦笑。
麗安怕蘇化龍再說下去，連忙向前快走了幾步打斷這個話題：“你們有個這樣的老朋友竟然從沒和我提起過？”
“他出國這么多年就沒回來過，他的工作生活又很乏味，就沒想到提起，再說平時這不天天聽你倒苦水，哪輪得到說我的事?！?p> “這倒也是，作為本人御用垃圾桶，這么多年倒是苦了你了?！?p> “還真的挺辛苦，既然如此，明天記得把你藏的好酒多送幾瓶給我，算是補償?shù)囊稽c利息?！?p> “蘇總，您把生意都做到我頭上了，明天您自己來拿，我沒空送?！?p> 蘇化龍笑了一下，麗安知道他生平好酒，前幾年開始就幫他在各個國家收集名酒，也就她，最知道他的口味。
“過幾天找李帆一起喝?！碧K化龍說完，好像又想起什么，“對了，今晚和你跳舞的那個人是怎么回事？麗大小姐竟為他破例在這么多人面前跳了舞，真是罕見呀。”
“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跳舞了?！?p> “算是個意外？”
“不是?！丙惏搽m然還是開著玩笑的口吻，不是這兩字說出來卻竟是冷的。
蘇化龍看著滿眼笑意的麗安，想在里面找些什么東西，卻只看到滿眼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早已經(jīng)是冰的了。這么多年，他對她是再了解不過的了，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難道你懷疑他是木若慈的人？”
“也只是猜測，都是多倫多大學(xué)畢業(yè)的，這個巧合太惹眼?！丙惏差D了頓，“另外，第一次與他接觸時，便讓子成和他說了我與你的交情?！?p> 蘇化龍心里一驚，他和麗安的關(guān)系麗安一直要求對外嚴格保密，如今她自己對秦少陽松了口，等于也是對外宣布了，可這樣的破例是為了什么？難道……？怪不得……今晚的這一切都這么不尋常。只是不知道那邊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
蘇化龍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什么都沒問，只裝出可憐的樣子：“這么多年了，你終于要給我名分了嗎？”
“這個名分，只怕全天下的女人都想要?！丙惏残χ?。
她當然知道那個名分不過是蘇化龍的玩笑，說的也只是好朋友的關(guān)系而已，可麗安卻覺得好朋友這三個字比任何的重量都要重。
這么些年，她躲著他，怕她耽誤他，連好朋友都不敢和他做得太深了。可是終究她還是躲不開，那么多的糾葛，已經(jīng)不能再用俗世的規(guī)則去解開了。既然如此，就隨著心走吧，能做到的，便是對著他，用最真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