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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有五千秋

第030章 芳春非是等閑度 傷情何方妙手除

畫有五千秋 慈蓮笙 2171 2024-07-16 23:59:19

  亂雷留客,面對著不太想搭理的人,晏悅一也是有些無可奈何。

  近窗處竹葉濯水,招搖欲滴,實(shí)在是可堪入畫。悶籠一般的夏日與毫無節(jié)制的雨就將接踵而至,如此時節(jié)的北京城,稱不上最美的剎那,卻也讓晏悅一有心圈之成卷。

  不只是王鑫不知道識趣的離開,外面的雷雨交加也確實(shí)不適合把人趕走。更何況,前者還想著借著幫晏悅一磨磨墨的空兒,再獻(xiàn)上些殷勤。

  “雨小了不少……”

  “是啊?!?p>  “你不趁著雨小,趕緊回去么?”晏悅一只有一個人靜靜的待在屋里,才能真正意義上沉浸在屬于自己的繪畫之中,“我看天氣預(yù)報,可能晚些時候雨更大了?!?p>  “其實(shí)我是開車過來的?!?p>  晏悅一的話已經(jīng)無異于是逐客令,王鑫倒是自來熟得很,像是完全沒有領(lǐng)會前者的意思:“回去又要被我父母念叨,我還是躲在你這兒待會兒吧。”

  盡管對于王鑫的無奈很難感同身受,晏悅一還是沒有繼續(xù)轟人。

  筆停落墨,窗外的竹也隨之落在紙上,許是因?yàn)榕R摹鄭板橋的竹子多了,晏悅一對于窗外竹子的表達(dá)多了些額外的干練,與油然而生的濕潤。

  “你這竹子,頗得板橋先生之風(fēng)?!碑吘挂彩谴髮W(xué)里的同學(xué),王鑫又一直站在旁邊盯著看,正逢晏悅一有暫時停頓,便也從后者的畫中看出了端倪,“若是多畫幾幅,有機(jī)會倒也可以聯(lián)絡(luò)一下,辦個個人展,或者借個名家的印,放到榮寶齋去掛賣?!?p>  晏悅一落筆之前已然對整幅畫有所布局,此時卻糾結(jié)于該不該畫上窗外并無半點(diǎn)的青石——王鑫說的不錯,自己的畫確實(shí)沒有脫離鄭板橋的風(fēng)格,畫出自己眼中的竹。

  不然北方天氣干燥,竹子遠(yuǎn)比不了鄭燮在其故鄉(xiāng)江蘇能夠見到那樣由內(nèi)而外透著的高挑和水潤了的翠色。

  北京城的竹子,大多干干的,或是枝葉稀疏,或是看上去笨拙粗壯,即便是著了雨,也只是在外面蒙上一層水,只像是罩上了一層衣裳……

  若是真的想要去用單一的墨來表達(dá),想必用墨要更干。晏悅一當(dāng)然不可能想不到這樣的問題,只是畫臨千百遍,有時候下筆也成了一種自然而然,晏悅一胸中的竹,早成了鄭板橋畫中的竹。

  除了跟著學(xué)校實(shí)踐要求外出采風(fēng)以外,晏悅一實(shí)在是懶得把自己置身于人海之中,能不出門則不出門,哪怕是師父要自己跟著一道,也很少情愿過。

  于是,晏悅一眼中的許多事物,都成了間接獲得。聽別人說,看照片里,摹古畫中……

  想到這兒,晏悅一也沒有心情去思考應(yīng)當(dāng)是再加上一小叢濃墨拼湊成的矮竹,還是略帶苔斑的太湖石,干脆放下筆,把畫擱置在一邊兒,回應(yīng)了王鑫剛才的話:“還是算了?!?p>  “我覺得你真的很有機(jī)會的,更何況你又不是在照著板橋先生的畫仿,而是畫中頗得其意?!蓖貊芜@次倒是學(xué)聰明了,沒有湊到晏悅一面前去招人不痛快,“你這些畫如果處理一下,賣給那些想要拿來撐場面的,遠(yuǎn)比你自己慢慢混出名氣容易得多!”

  “什么意思?”晏悅一知道很多人買自己師父仿的畫,就是為了撐場面,但師父從來不可能以真作的名義賣給他們,這樣的畫兒擺著,總比去買一張水印的看起來更真。

  總的來說,說是撐面子,也無非是明知真假卻互不戳破。真要是到了能夠鑒定出真?zhèn)蔚娜ψ永?,倒也不會有人專門兒買張仿畫兒來送禮和撐門面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幫你運(yùn)作一下,誰也不知道鄭板橋畫過的每一張畫,你到時候幾十萬一張賣出去,可是比一點(diǎn)點(diǎn)畫出名堂容易得多……你也知道,現(xiàn)在無論是咱們繪畫,還是寫作,又或者是那些做表演的,電視的,咱們文藝口兒可是不好混!”

  “早就不是之前那樣兒有點(diǎn)兒本事就能出名的年代了,往前數(shù)幾十年,風(fēng)口上豬都能飛!現(xiàn)在不一樣,你想要出名兒,要么得豁得出去面子,要么就得有關(guān)系,不然你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都一樣是白搭?!?p>  王鑫也沒不管不顧的自說自話,一臉悲切的看著晏悅一,好一幅為了當(dāng)下有才之輩扼腕惋惜的態(tài)度:“酒香也怕巷子深吶!”

  這些道理王鑫能懂,晏悅一則是完全不在乎。但凡是人生在世,誰不希望自己名流千古?誰也不希望自己努力活了一輩子,落得個籍籍無名。

  只是晏悅一也見過師父自己的畫,雖是存了半屋子,但遇上單純想要拿錢來換的,是一張不賣,就是有緣人來求,才愿意給出去幾幅。否則寧可自己存著,也不愿意糟蹋了這份兒情志。

  “師父的畫,還是有很多人來求的?!眰?cè)頭瞥了一眼王鑫,晏悅一想到前者可能會說的話,終于還是疊好了剛才的竹,隨手丟到一旁去,猶豫著自己應(yīng)該什么時候去洗筆。

  王鑫也是被晏悅一的回應(yīng)搞得有些頭疼。后者就像是在和自己打太極一樣,每每自己說出去的話,都會被晏悅一以一種極其刁鉆的角度推回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如今年紀(jì)也不小了,總該考慮考慮自己將來?!?p>  “將來也不是現(xiàn)在的我能決定的?!?p>  心里頭默默給自己打了打氣,晏悅一還是決定立刻繞過王鑫,到旁邊的水池去清洗自己的寶貝毛筆——這幾支毛筆里,有一半兒都是師父去湖州那邊兒專門兒定做的,就算是師父給自己用不覺得什么,晏悅一也不想愧對這些毛筆被制作出來的艱辛。

  說起來,這還要感謝當(dāng)初上大學(xué)時候兒的王鑫才是。要不是那會兒王鑫隨口夸了晏悅一的筆,后者還一直以為大家平時用的都是一樣的筆墨……

  “嘩啦!”

  突如其來的水聲,讓王鑫下意識的向外看去。意識到不是窗外的雨,才回過頭來看著晏悅一:“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找你?!?p>  既然提出要走,王鑫沒再耽擱,晏悅一也當(dāng)然不會挽留——就算是寧玉澤;來了又要走,晏悅一也是不會留的。

  “什么才算是自己的畫呢?”

  師父的畫里,當(dāng)然也不可能半點(diǎn)兒他人的影子沒有,但來求師父墨寶的人,為的卻是師父的風(fēng)范。王鑫走了,王鑫在時給晏悅一留下的愁疑卻沒有跟著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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