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好像也會彈琴。”
漸逢夏來,空氣中攪進一絲悶熱,這對于一直信奉“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的晏悅一來講,絕對是個趴在桌子上什么也不做的好借口。
“這個琴長度和師父的一樣么?”瞥了一眼對面墻上掛起來的幾床長短差不多的琴,晏悅一歪著嘴在用手在面前的圖片上邊兒比劃起來,“倒是這個琴桌看起來比師父的那個細小很多……”
折著手腕,托在自己臉頰下,晏悅一對著這幅很是熟悉的畫,好奇心倒是一點也不少。
所以這個漆的顏色能不能和顏料一樣,調(diào)成其他顏色?所以這個琴面兒上能不能畫上畫兒?想到了自己大學(xué)時候兒的有專業(yè)學(xué)的就是漆畫兒,晏悅一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國畫兒之外的知識實在有限。
“是這些限制了我畫里面的一切么?”
盡管師父會教晏悅一為人,更沒有少指導(dǎo)過后者的書畫,可更多時候還是放任了晏悅一,以一種順其自然的狀態(tài)任由徒弟尋找屬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早早就把一切都灌輸給晏悅一。
“問問師父……算了!”想起這段時間自己打電話過去時師父的敷衍,晏悅一在撥號之前說服了自己——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很多事兒還是靠自己的好。
“漆器,漆畫,這些找誰好呢?”看著自己微信和通訊錄里一只手就能數(shù)過來的聯(lián)系人,晏悅一還是放棄了隨便在網(wǎng)上搜一搜的想法兒。
繪畫是師父帶著晏悅一入門兒的,晏悅一也就習(xí)慣了任何事物都希望能有人將自己引入門兒。
【鑫鑫向榮:最近有空兒么?美協(xié)那邊邀請我去采風(fēng),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呢!】
也是巧了,剛好這么一會兒王鑫把消息發(fā)過來了。
【晏悅一:這個就算了,有個事情想問你,你了解漆畫么?】
【鑫鑫向榮:這方面我也不了解,但我認識一個學(xué)妹,是這個專業(yè)的,你需要的話,我?guī)湍闳枂査齕調(diào)皮]】
被拒絕的王鑫并沒有因此感到不滿,更是很快就給了晏悅一一個回應(yīng)。
【鑫鑫向榮:其實我把她的微信推給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怕你可能不想加那么多人[皺眉]】
不得不說,王鑫這句話算是說在了晏悅一心坎兒上面,原本想到需要麻煩兩道人,實在是不想欠這個人情,打算自己隨便買點兒資料算了的晏悅一,終于還是選擇試試。
【晏悅一:好的,那麻煩你了!】
放下手機,晏悅一的時間又一次屬于了面前的畫卷。
“叮鈴鈴!”
閑人遠不止王鑫一個,畫店里的不速之客也不止王鑫一個,這不:陳承晟在外面被暑氣惹得煩躁,帶著朋友小張兒走到了畫店附近,干脆晃悠進來,想著后者自己也能夠靜一靜。
趁著窗外天光正好,晏悅一自然也沒有開燈,這么一來,本就安靜的畫店里邊兒靜得真像是沒有人在一樣,一幅幅畫兒掛在墻上,還有人像畫兒藏在背陰的角落里,甫一撞見,也實是有些駭人。
“嘶……”小張心里面存著事兒,一分神就被眼前的畫驚了一跳,手拂著胸口回過神來的時候兒,才意識到面前甚至是一張神仙卷。
頗為不耐煩的站起身來,晏悅一最煩在睡覺和畫畫的時候被人吵到,嘆了口氣走到二人身邊:“有什么事么?”
“我們轉(zhuǎn)轉(zhuǎn),你不用管我們的?!毙埾矚g戲,也喜歡畫,這也是為什么今兒陳承晟會把前者帶過來,只是此時的小張心如亂碼,對于國畫的愛,反而像是有幾分葉公好龍在了。
這姑娘的情緒讓晏悅一覺得更不舒服了,皺著眉一側(cè)身,想起來自己剛才看到寧玉澤發(fā)過來的照片兒——點螺漆器上的祥云瑞氣,以極其具象的形式被呈現(xiàn)出來,國畫的白描神仙卷里也多有體現(xiàn)。
“你師兄不是去博物館了么?你沒跟著么?”
“啊?”陳承晟沒有想到晏悅一會繞過來主動和自己說話,“是,這不是朋友來找我么……”
“哦?!?p> 原以為晏悅一會長篇大論的和自己說些什么。倒是前者這樣輕描淡寫的回應(yīng)讓陳承晟一時間升起了不少好奇。
“你們轉(zhuǎn)吧?!?p> “那個……”那個,你不怕我們把東西弄壞么?陳承晟不知道面前這個姑娘追怎么這樣心大,自己那個處處謹慎,事事往心里放的師兄竟然會和晏悅一聊得來?
晏悅一當然沒有再回應(yīng)前者,一轉(zhuǎn)身到了書房里邊兒。適才想起白描的神仙卷,晏悅一突然便想起那幅著名的人物畫《韓熙載夜宴圖》來,這背后的故事,似乎剛好應(yīng)了寧玉澤口中那些這樣那樣的關(guān)照。
輕羅彩繪錦衣衫,一處青瓷兩聽曲。仿佛人間所有的弦歌樂事都只在這一幅畫卷當中。歌舞歡顏,長袍褶裙,若是說驕奢自然是沾得,但真論起來,整幅畫里面每一個人行為做事有禮有條,雖有歡寵,卻也典雅有秩……
“這幅畫看上去頗有幾分矛盾?!?p> 看似放蕩不羈的畫中人物其實與歌女之間很有距離感,疏而不離,離而不散,整幅畫里人物關(guān)系就像是這樣的若即若離,晏悅一知道這畫背后的故事,卻猶覺得很難把握這其中的細微之處。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就像是我們戲曲舞臺上那些張協(xié)、陳世美之類的角色?!?p> “可是,你看過黃梅戲?qū)Π伞!铱紶钤粸榘衙黠@,我考狀元不為做高官,只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愛花好月兒圓?!?p> “嗯?!毙埪犞惓嘘傻脑?,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原本就在自責(zé),現(xiàn)在后者到底是想要勸自己,還是替自己罵上自己幾句呢?
“多少人現(xiàn)在會覺得都已經(jīng)中狀元了,就出來李公子就好了,又何必再和他結(jié)婚,放棄自己考來的功名,和更廣闊的前途、”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你大可不必有那么大的心理壓力,這么多年的情感你放不下也是必然?!弊约哼€沒談過戀愛呢,陳承晟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在這里給人家講情感上的瑣事。
只是放不下終歸是放不下,就像天上的云總愛纏著太陽,就像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