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山巔上的那劍神
棋逢敵手難相勝,將遇良才不敢驕。
王越追求劍道巔峰,一生游蕩尋找敵手。而在這七十高齡之時,他遇到了一個足以匹敵的敵人。
說敵人不準確,業(yè)已超出了人的范疇。
王越雙眼緊盯著那道火紅的身影,抱著龍淵劍,一步一步,步子不大,但速度夠快,接近著。
史阿在他身后,目睹著這一幕,有些慌亂。
“師父...”
史阿輕喚。
“嗒嗒”
王越根本毫無所覺,右手,已經抵上了劍柄處。
那火妖正自與一眾戟士搏殺,抑或說正自搏殺一眾戟士。殺的興起,雙爪上血跡不斷流淌,一顆圓溜溜的猴腦袋上,雙目血紅。
王越乃是當代劍神,此刻自認尋到前所未有的敵手,一身修煉了甲子的氣,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若無數雙眼睛鎖定了火妖。
“桀桀。”
火妖不再與戟士糾纏,向后一躍,搖搖腦袋,若有所思的看著王越走來的方向,輕喚一聲,目露兇狠。
這一人一妖,盡皆不能以等閑視之。
王越戰(zhàn)意勃勃,林立豈能察覺不到。當下輕輕走至史阿身邊,詢問道:
“師兄,你可知師父有幾成勝算?”
蔡琰三女也是頗為緊張的看著史阿。
史阿目光茫然,火妖的實力,誰都不知。但自家?guī)煾傅谋臼?,史阿比誰都清楚。
“師父乃是劍神!劍在手,天下便無敵手!”
這回答更像是史阿的打氣加油之話,林立看著漸漸相距不足十米的人妖,狠狠道:
“沒錯,劍神怎能言?。 ?p> 不管旁人心中打算如何,王越自己明白,一切尚是未知,而要知曉結果,便戰(zhàn)吧!
眾戟士不知何時乖乖退到了一旁,將戰(zhàn)場留給了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
“殺!”
對手非是人類,王越也沒有戰(zhàn)前發(fā)狠話的習慣,一聲怒喝,腳步向前一邁,十米距離竟是一步而至,懷中龍淵劍連著劍鞘,便是一招斜抹向火妖頭顱!
“鐺!”
金鐵相擊聲傳來,火妖單爪伸出,直直抵住龍淵劍,隨后目中閃過一絲譏諷,另一只左爪猛地一刺!
它動作雖快,但這般伎倆如何傷的到王越,右手一翻,劍鞘自火妖爪中抽出,隨后向后一閃,于間不容發(fā)之時,架住火妖左爪。
一擊未果,火妖毫不氣餒,雙爪在胸前揮舞幾下,后爪一發(fā)力,身子向前一縱,若出膛炮彈,猛擊向王越心口!
這火妖速度極快,以李嚴的目力,也只能隱約看清身影,但王越的動作同樣不慢。
“轟”
仿佛驚雷響于耳畔,王越身上一陣極為璀璨的紅芒爆出,隨后整個人在氣的加持下,速度大增,手中龍淵劍還是不出鞘,單以身法速度,要與這火妖以快打快,決出高下!
“主公,為何劍神不出鞘,以神兵之力斬了這怪物?”
一旁觀戰(zhàn)的李嚴揉揉發(fā)昏眼睛,卻任然死盯著那一白一紅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嘴中問道。
林立武藝根本未到家,李嚴尚是只能勉強跟上,而在他眼中,無論是王師還是火妖的動作根本看不分清,就見紅光白芒四閃,頗為激烈的樣子。聞得李嚴發(fā)問,林立想了想,回道:
“這精怪名為火妖,但直到如今還未見其使出控制火焰的手段。王師想必也是忌憚它還有殺手锏沒有使出,故而神兵引而不發(fā),想找準時機,將那火妖一舉斬殺吧?!?p> 同在一旁的史阿點點頭,劍術修到了他的境界,目力自與林立二人不同,場間形勢不說看的一清二楚,起碼也是八九不離十,自家?guī)煾改耸莿Φ雷趲?,卻舍了神兵不出,反而以鈍器的劍鞘與那火妖相搏,史阿思來想去,也只能是猜測師父忌憚火妖有什么未知的手段不曾使出,故而不愿搶先揭開底牌。
說話間,一人一妖已經又過了數十招。
“鐺”“鐺”“鐺”
劍鞘與尖爪的相擊聲不斷傳來,史阿運足目力看去,自家?guī)煾敢呀浭股狭藥熼T的劍術,也即初得性命的越劍術。
火妖雖兇猛,但多半憑借的是驚人的速度與鋒銳雙爪上的蠻力,在精妙上自然是不能與人類智慧結晶相比。而在此時,它的速度卻完全傷不到王越,一時便被壓制下去。
史阿心中卻直打鼓,無他,王越的年齡畢竟擺在那里,七十高齡,雖說將他的劍術磨練的越發(fā)精湛,出手時宛若羚羊掛角般妙不可言,但體力上,終究與這精怪不能相比。史阿看著師父此刻挺得筆直的身子,卻只覺耳邊傳來了一聲一聲的喘息聲,叫人揪心。
不能與它這般耗下去,長久之下,必為之所?。?p> 王越劍鞘揮舞間不見一絲一毫的凝滯,一招招信手拈來的劍術更是壓制的火妖抱頭鼠竄,哀嚎連連。但不論如何努力以劍鞘重擊,這般鈍器的猛砸,也只能使火妖吃痛哀嚎,想要取它性命,卻是奢望。
如此...王越心中一狠,興許這火妖根本就只有名字中帶個火字,或者只是長了一身的火紅皮毛,壓根沒有什么控火的能力!
“滄!”
戰(zhàn)場間,糾纏著的紅白二光突然相交即分,王越穩(wěn)穩(wěn)停住身形,龍淵劍橫置胸前,隨后左手一抹,黑鐵鑄成的劍鞘若離弦之箭激射出去,右手一抽,已經將這鑄成后從未示人的神兵自鞘中拔出!
這番極動之下的極靜,叫林立眾人不由咽口口水,雙眼死死盯著那出鞘的七星龍淵劍!
寒光閃閃,碧光清幽。劍全長約有一米三,尖寬卻不過三厘米粗細。劍身修長筆直,吞光含銳,可謂琉璃玉匣吐蓮光,錯鏤金環(huán)映日月。
神兵之劍執(zhí)于手,王越不自覺露出一絲笑容,看著對面皮毛糟亂的火妖,冷喝道:
“今日乃吾第一次執(zhí)此劍迎敵,倒是你這畜生的運道,吾便以你之血,祭我劍光!”
說完,腳下一點地,身形一縱,手中龍淵劍宛若劈波尖舟,剎那間便遞質火妖身上!
恰碧波秋水初分,劍氣縱橫。白光瞬息而至,瞬息又退。
“驁!”
火妖一身慘呼,神兵鋒利,猝不及防之下被王越一擊得手,遍布毛發(fā)的右胳膊竟被一劍削下!
“師父好劍!神威比天!”
這一劍林立如何看的分清,只見白光一閃,那就傳來了火妖的慘呼聲,定眼看去,竟是被齊肩斬去了右臂!林立欣喜,頓時大喝一聲,送去熱騰騰的馬p。
聞言一樂,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小徒弟,龍淵劍舉至眼前,寒光依舊閃閃,劍身上剔透的竟無一絲血跡。王越不禁出言贊道:
“那姜鋒當真是鑄劍名師,這龍淵劍竟猶勝我先前佩劍一籌?!?p> 正如鮮花只襯美人,神兵當配英雄。
火妖乍然失了一臂,鮮血淋漓,不由在地上翻滾痛嚎連連,王越目光一冷,就要提劍將其一舉斬殺,絕了后患!
蛇死之時,猶有死前之撲,何況眼前這等精怪。右臂齊肩而斷,對于人類來說或許在此劇痛之下失卻了渾身氣力,只能閉目等死,但王越此刻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執(zhí)著龍淵,并不施展身法,反而一步步向前走近。
不過十米距離,王越步子極大,須臾間,便邁出數步,定眼看那猶在地上打滾的火妖,王越心中一松,暗道自己小心太過,仰天舉起龍淵,隨即當頭斬下。
“吼!”
瞬息之前猶在哀嚎的火妖卻在那長劍劈下之時,猛然抬起頭顱,血紅雙眼死死盯住王越,僅剩的左爪無懼龍源之利,一把抬起抵住劍刃,隨后火妖張開大嘴,竟是噴射出一道熾烈火焰!
王越正立火妖對面,心神放松之下如何逼得開去,只覺一股炎熱之氣撲面而來,待回過神來,那熾熱的火焰柱已是直抵面門。王越大驚,下意識便要自火妖爪中抽出龍淵抵擋,但這火妖搏命一擊,左爪死死鉗住龍淵劍,這一時又如何拔得出來。
王越默嘆一聲,不再拔劍,反而面上閃過猙獰之色,右手發(fā)力,龍淵劍往下一劈,斬開火妖左爪,隨后去勢不歇,直直將這精怪斬為兩段!
但,火柱已經到了面門,王越滿頭白發(fā),被這高溫之火撩過,瞬間卷曲焦黑,隨后紅光猛然大熾,王越挺直的身形便被吞沒。
“師父!”
“王師!”
......
一個時辰之后,宛城太守府內。
林立,史阿,李嚴等人齊聚一室,目光灼灼,死死盯著床上的那道人影。
床沿,一名鶴發(fā)老大夫細細查看了王越的身體,將那只瑩白如玉的右手放回衾被之中,對上林立等人的殷切目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大夫!我?guī)煾?..我?guī)煾杆???p> 離得最近的史阿頓時一驚,上前死死拉住大夫袖子,滾滾熱淚止不住的往下直流,明明有萬千話語要問,卻只是痛呼兩聲,一句也說不出。
大夫靜靜看著他,雖胳膊被他抓的生疼,但知曉他心中悲痛,也不抽開,只是輕輕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林立看著床上滿面焦黑靜靜躺著的人影,腦中一空,悲從心來,眼淚便若決閘之水,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