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賣官鬻爵
縣令府?
前日李氏出門是往元府來,好端端的,怎么會去了縣令府?
再說,什么叫作“不大體面”…?
等等!
縣令府——不大體面——
她記得原主的阿婆曾說過“她娘被縣令府…算了,實在不光彩,只知道大概也是死了”。
這副身子的娘親是因縣令府而死的,同樣“不光彩”。
如此看來,這武陵縣令在干著什么人盡皆知卻難以啟齒的丑惡勾當,接連害了至少兩個婦人。
元嵐思量及此,心中一沉。
這“不體面”“不光彩”,怎么想來都恐怕是——
聲色犬馬之事……
雖然事情真相已有大致輪廓,但元嵐對武陵縣令知之甚少,尚且不敢確證自己的猜想。
除了上次那群肆意橫行要來搶走天羅的衙役,給她留下了個縣府治下不嚴以致綱紀廢弛的印象之外,這位縣令似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荒災正興時,不曾開倉放糧、疏散流民,疫病四起時,更是沒有嚴加管控、組織義診。
可以說,如今的武陵縣,或者更準確地說來,如今的武陵百姓,全靠元府撐著罷了。
每每想到這里,元嵐不禁憤懣,好歹是個吃百姓錢糧的官府,危難時刻,卻半點用處都沒有!
再加上小桃娘親這樁不清不楚的事情,真是——
“什么縣令!要我說吶,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虎豹豺狼!”
“瘋婆!說什么胡話!你腦袋不想要了?”
“怎么?我們都快要餓死了,縣衙屁都不放一個,反倒是派了一群走狗小吏天天上門要糧收稅,要不是元府日日分粥,誰知道你的腦袋都臭成什么樣了?”
“王嬸說得不錯,別說虎豹豺狼了,簡直是畜生不如!”
“這種狗官,不如早日一鍋端了他那腌臢地方!”
“你們說得倒是輕巧,那里可是養(yǎng)著一群府兵的,隨隨便便就能捏死咱們這群平頭百姓?!?p> “就是,把那么多人擄進府里,那位大人不還一樣穩(wěn)坐釣魚臺呢?”
……
隊伍前頭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眾人的話聲愈發(fā)激憤高昂,甚至都亂了上前領粥的隊伍。
“應昭公子,府外已經布置好了,盡快提粥出來吧,這里父老鄉(xiāng)親吵著要見你,得麻煩你幫忙布粥了?!?p> 元嵐轉身低語,同時拉了拉黑臉宋襄的胳膊,示意他放下木瓢過來。
伴著一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村夫俗子沒見過小爺我這樣的公子,想要多看幾眼,也是情有可原”,一道紅衣從宋襄適才糊好的府門上翩然躍下,人群中傳出幾聲驚喝,隊伍瞬間井然有序,紛紜眾口突然安靜。
身邊宋襄冷哼一聲,元嵐也是默默扶額——
喂喂喂,被他稱以“村夫俗子”隨意奚落,難道因為這人長得好看,就可以全部原諒嗎?!
應昭漫不經心執(zhí)起木瓢,“哐當哐當”在桶里攪和,一邊得意洋洋地聽著眾人的恭維,一邊給遞上來的破碗狂野地滿上稀粥。
見他干得還不錯,元嵐便背過身,悄聲向宋襄問道:
“看來小桃的娘親是被擄走了,宋襄,你對那縣令可知道些什么?”
宋襄望了眼她,滿眼“你這本地的問我個外地人作甚”,少頃過后,蹙眉答道:
“聽說,官位,是,買來的?!?p> 他此前在元府排隊領粥,也與城邊的流民打過交道,聽見了許多街市的議論。
當時,他周遭幾人正聚在一起,高聲抱怨近日征的稅糧愈發(fā)多了,緊接著跟了一句“那還不是因為縣令老爺此前付了錢給朝廷,這才當上了小官,如今多收些稅,是要掙回當時那筆開銷啊”。
宋襄聽罷才知道,武陵縣令的位置,原來是買來的。
元嵐聞言,輕嘆一聲。
“賣官鬻爵……”
這個大呈王朝,如今究竟是個什么破世道!
元嵐深曉,賣官鬻爵之風盛行,大抵是因為國勢衰頹、民力凋敝,百姓交不足稅,以致皇都和各州的貴人們手頭緊了,就會拿他們手中的權柄去做買賣,換些銀兩充實自己的小金庫,用來夜夜笙歌或者修修墳墓之類的。
當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出錢當官的人當然不會做虧本買賣,待到上任之后,加重賦稅,強取豪奪,甚至比當官之前還要油水更足。
重重盤剝之下,受苦惟有百姓而已。
“宋兄,莫怪本公子多嘴,這賣官鬻爵之事,如今還需要聽說不成?”
身后應昭手上動作不停,微微側頭,薄唇含著若有似無的嘲弄:
“自平帝親自開啟賣官之風,大小官位明碼標價,早就不是什么新鮮事。”
“如今陛下年幼,宦官外戚兩相爭斗,京州兵變,正是要用銀子的時候,因此,原本的官品更是掰成了四五份賣出去?!?p> “連三省的長官都可以花錢輪流來當,你們這小小縣令,想想就知道,自然也是個買來的。”
他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聽得底下百姓縮頭縮腦,連連噤聲。
他們怎能料到,這樣的翩翩公子,竟敢大說特說什么“惠帝”“陛下”“京州”,因此紛紛嚇得兩腿戰(zhàn)戰(zhàn)。
更何況,這可是在元府的門口——
當年平繞元氏的滅門之禍,可不就是因這賣官鬻爵之事……
這位公子不知實情也就罷了,他們可不愿觸了人家霉頭,白白惹元大人不快啊。
元嵐見眾人神色各異,也就閉口不再提這件事,只叫應昭專心布粥,讓宋襄趁著有空去修了廚房的梁柱,自己回到院中,同應昧準備府里人的吃食。
元望體弱,通常都是在自己的廂房用飯的,如今小桃在了,他們也就不必再立侍旁側,只管自己開吃就好,所以就在庭院中擺著了張四角方桌,供余下四人吃飯。
說是準備吃食,其實也沒什么好準備的,不過是幾碗稀粥,至多添個馕餅,至于菜和肉——
往日是絕對沒有的,但近日有些附近州郡的病人趕來求醫(yī)問藥,送來些許干肉腌菜,不過這些肯定都是留給元望的,其他人沒份。
“這就是你們元府的待客之道?竟給本公子用此等清湯寡水,連飯粒都沒有幾顆!”
應昭一掀火紅衣擺,坐到長板凳上往嘴里送了幾勺,隨后神色不虞道。
元嵐面不改色:“我們元府包下食宿,已經很人道了,如果不滿意,公子可以自行外餐解決?!?p> 應昭聞言嗤笑一聲,看樣子是又要口出狂言,隨即就被宋襄不耐打斷:
“阿嵐——”
他今日開始莫名其妙叫她“阿嵐”,元嵐推測,約莫是宋襄不想同應昭一樣叫自己“元嵐”,又或許,他是想向應昭強調,自己在元府的交際地位是不容小覷的。
“縣令府,的事,怎么辦?”
古月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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