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矣寧
傻崽的生日正好在中秋。
這還是阿歲從一個陌生人口中知道的。
和宋予分別后,阿歲獨自去了果園。
秋天是豐收的好時節(jié)。
所謂果園,其實也還是在御花園。宋巍不是個風(fēng)雅的人,覺得御花園那么大一塊地只有花樹實在是大材小用,在某一天便把御花園的某一大塊地界全被劃成了果園。
春天時阿歲曾路過幾次,那時還不知是果園,只覺得和旁邊競相開放的花兒比,光禿禿的綠樹少了許多趣味。如今再來,春花凋零成了禿木,樹上倒是多了許多色彩鮮艷的果子。
今天天氣很好,丁宛卿便邀了許多世族小姐公子們一起來紫禁城游玩。
大家有的挎著小籃子采摘,有的在草地?fù)淞擞图埾囟[鬧的不知道在聊什么。
“楊妹妹卻是不趕巧嘍!”有個女孩大聲說道,她略微斜了眼,瞧著一邊一株石榴樹下坐著的姑娘哧哧的笑,似是故意為之,“不知可否后悔?”
同坐立馬有姑娘搭腔,只是不似這個姑娘放肆,“我看是有悔的…現(xiàn)在七殿下得勢,長得又是那樣的仙人樣……”
聽到傻崽的名字,阿歲頓了一下,在走掉和偷聽里還是選擇了后者。
她看不到幾個姑娘的樣貌,只能聽到聲音。
不過她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當(dāng)時宋巍給宋決“賜婚”的時候她正好在現(xiàn)場。
那幾個女孩見那位“楊姑娘”一直沒說話,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笑的也更大聲了:
“楊中書看她當(dāng)寶,當(dāng)時還在早朝親自拒了這門婚事,說什么‘富貴不過眼’…也不購得銅鏡照照自身,她也配……”
越說越過分,沒想到在哪都會有小團體,和她初中時某些同學(xué)一樣一樣的。阿歲有點聽不下去,站起身來正準(zhǔn)備去辯白兩句。
不過沒等她動作,就只聽“彭”的連環(huán)聲,接著女孩們的尖叫,稀里糊涂的亂成了一團。
這樣的動靜驚到了周圍的少年少女們,大家都噤了聲往這里看。
只見那幾個姑娘被一堆石榴砸的東倒西歪,捂頭的捂頭扶腰的扶腰,有人先站起來,指著楊姑娘斥責(zé):“楊寧,你瘋了?”
“對啊,我就是瘋了?!睏罟媚锟床怀鲆唤z氣惱模樣,甚至滿臉笑意,似乎那滿地的石榴不是她扔的一樣,她笑嘻嘻的,“你第一天知道我瘋嗎?你們不都說我‘囂張跋扈’‘丑陋不堪’‘被爹娘寵的無法無天’嗎?我今天就來教教你們什么叫無法無天!”
她又一顆石榴砸出去,惹得女孩們條件反射的抱著頭蹲下。結(jié)果這次砸的卻是她們頭頂之上的大樹,不速之客的到來驚了一片飛鳥,嗚嗚哇哇的飛走還不忘留下一灘灘的新鮮鳥屎。
這下好了,耳朵更是不清凈了。
楊寧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也真是有意思的,好好的惹我干什么呢?”她順手剝開一個石榴,取下幾顆往自己嘴里丟,“你們是沒爹沒媽嗎?怎么我爹娘寵我還要牙酸?”
“我與七殿下一面之緣都無,這門親事不作數(shù)怎么了?為什么要后悔?我至少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聽說七殿下中秋生辰,是連著夜又縫香囊又做扇面的,說我不照鏡子?你們自己照過沒有,看看自己的頭上除了珠翠可還有位置裝你們那點點可憐的大腦?”
“你們抱起團來欺負(fù)我一個無意者,殊不知你們之中大半人都是同一個心思,怎么?”她歪了歪頭,笑的更燦爛,“難道七殿下一次能有五個王妃?”
根本不需要她出頭,這話說的太漂亮了,阿歲在心里為她鼓掌,一時間也沒注意到宋決中秋生日這個話題。
領(lǐng)略到了她發(fā)瘋的厲害,或者說幾個人被她后面的話說中了心事,沒了之前的氣焰,紛紛攙著自家女使灰溜溜的走了。
阿歲剛要說話,又被遠(yuǎn)處一聲高昂的叫喊打斷。
“阿歲姐姐——!”
原來是小宋妗。
小灰半掛在幾天前阿歲已經(jīng)見識過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揚起一地塵埃。周圍人見這么老大一只老鼠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頓時一陣雞飛蛋打全部遠(yuǎn)離,只有阿歲和楊寧姑娘站在原地不動。
阿歲見楊寧不動,終于找到機會說了句話:“沒事的,這是八公主的坐騎而已……”
楊寧還是不動。
她跟入了魔似的盯著宋妗,知道有人在和她說話,卻不知道說的什么,只“嗯嗯嗯”的回答。
宋妗習(xí)慣了自己走哪哪恐慌,指使著小灰停下來,從兜里掏出一把蟲哥往它鼠口里塞,然后慢悠悠的攙扶身邊另一個人下來。
楊寧就隨著那個人的動作而動。
“哪需要小妹扶我了?!蹦侨诵Φ那屣L(fēng)明月,秀氣的臉上盡是爽朗。她公主抱起宋妗腳尖與車中一點,身子飛旋,一瞬間的功夫便平穩(wěn)落地。
宋妗興奮的雙手雙腳揮舞,想讓她再飛一遍。
阿歲這才看清了她的模樣。
對方卻先和她打了招呼:“你好啊,小郡主?!?p> 是宋矣。
阿歲對她非常熟悉,但對于宋矣來說卻沒怎么見過阿歲。
只見她依然是男裝模樣,只是不再刻意偽裝扮相,長發(fā)束起用一只翠色的冠別住,一身翠白色的袍子盡顯輕盈飄逸。少年腰間還配了一只不知什么材質(zhì)的笛子,灰色的穗子隨風(fēng)而動,只把她的氣質(zhì)更顯出塵了。
阿歲與她行禮。
宋矣托住她的胳膊,靠近了阿歲才發(fā)現(xiàn)對方比她高了半頭有余,她歪過頭來看向有點癡呆的楊寧:“這位是……”
“要死要死爹娘女兒不孝……”只聽這位楊姑娘一直碎碎念,完全沒了剛剛風(fēng)采。
宋矣聽不清她說的什么,以為對方在自我介紹,便把臉湊近了些,想再聽她說一遍。
阿歲也轉(zhuǎn)頭去看。
只見這位舌戰(zhàn)群儒,剛剛威風(fēng)凜凜的楊姑娘,現(xiàn)下站著如木頭一般,兩眼像被奪了魂一樣緊緊的盯著宋矣,下一秒,兩條紅色的液體順著鼻管緩緩流下來。
阿歲:……
宋矣:……
楊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