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忠歪著頭想了想,卻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顧自笑了起來。
我見他也沒有留我的意思了,便一拜打算離開,沒想到小將軍兩步追上來:“沐休,別忘記去鯀山玩啊!”
我有些啞然:“可是……”
“我找恪法一起唄,你把朋友也叫上,咱們多幾個人出去玩,總挨不上事情了吧?”
見我表情有些古怪,唐云忠不緊不慢懟了一句:“怎么?難道在許姑姑眼里只需你的友人唐將軍有自己的心意,不許我這個可憐的許姬也有自己的心意?君子雖然知道不奪人所愛,但是也應(yīng)當(dāng)知道義氣不為私情所動,還是說許姑姑覺得自己的朋友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心眼?看見你和小爺說句話都得這輩子老死不往來?”
我啞口無言,看著忽然伶牙俐齒的唐云忠,最終也只能嘆息一聲:“那臣女,多謝將軍邀請了?!?p> 自先皇開始,我朝民風(fēng)較之前朝便更為開放,雖然讀書世家大族中男女規(guī)矩依舊是森嚴的,但是不少年輕男女也會自發(fā)組織踏青游玩,多數(shù)時候是四五人結(jié)伴出游,再跟隨著幾名仆役,這樣玩的人多了,倒也沒有多少人會詬病非議。雖然將軍皇子邀請女官略有些出格,卻也不算什么難得一見的大事情。
“唐小將軍邀請我們沐休去騎馬?我?”游蓮猛得轉(zhuǎn)過頭,糕餅屑甩了我一臉。
我撐起袖子默默躲過她的糕餅攻擊:“嗯呢,就是下次沐休臘月十八。你那天當(dāng)值不?月檀你呢?”
汪月檀雖然對唐將軍也有幾分興趣,不過更多不過是跟風(fēng)而已。她娘親是京中有名的繡娘,這次進宮入六監(jiān)也是為了繼承她娘親的衣缽。她抬起手里的小幅刺繡,對著月光仔細看了看,方才咬斷線頭:“你們?nèi)グ桑埔戮侄绽飳嵲谑翘α?,我們這邊姑姑已經(jīng)說了,等到新年過了才休,這宮里大大小小多少衣服都要添置的,根本沒時間?!?p> “我那天也是沐休!我要去!”游蓮算了算日子,高興地搖頭晃腦,“阿梨,唐小將軍怎么會請你去玩呀?”
這事兒我還不打算細說,含含糊糊打著馬虎眼:“我那差事你們也是知道的,難保不跟他們說話,一來二去的不就認識了。小將軍在京城起碼得待到明年四月,眼下他無聊得很,天天想找人攛局玩兒,這不就找到我了嗎?”
“好羨慕啊……”游蓮趴在桌子上,委屈兮兮地哼唧起來。
我抽了抽嘴角,發(fā)出兩聲干笑:“羨慕?天天腦袋別褲腰帶上走鋼索,我早晚有一天嚇?biāo)涝谶@宮里?!?p> 汪月檀搖搖頭,繼續(xù)研究她手里的刺繡如何走針:“我可不羨慕,感覺我要在那個環(huán)境里面呆久了走針都不穩(wěn)了。而且阿梨你現(xiàn)在手也不穩(wěn)了吧?”
我有點無奈地伸出左手,只要抬高一些手便會下意識地抽搐發(fā)抖:“畢竟肩上中了一箭嘛。還好我不用給人針灸,眼下就配藥的話影響也不大。只能說倒了霉了唄。”
游蓮有點郁悶地看著我的胳膊,小聲嘟囔:“這樣不是顛勺也不行了嗎?”
我眼見著氣氛有點沉重,反手一個栗子敲在她腦門上:“我右手顛行不行?再說了我一個掌藥女官原來也不會顛勺啊。”
“哎,那阿梨你要不要跟太……就是那個,溫賢閣那位大人說一聲?”
我一愣,連汪月檀也抬起頭,先是看了看游蓮,又猶豫地把目光轉(zhuǎn)向我:“阿梨,你要不還是說一聲吧?”
這句話卻讓我一時有些接不上,四周變得格外安靜。
——我沐休和誰去玩,這種事情還需要和周恪己說嗎?我是照顧他的女官沒錯,但是沐休的時候不照顧他也是當(dāng)然的吧。眼下周恪己身體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我們倆平日里一天說不上兩三句話。
“我,就跟那位大人說我沐休唄……”我低頭含糊了一句,繼而聳聳肩添了半句解釋,“要說我出宮玩,還會平添大人的煩惱。”
游蓮嘆了一口氣,點點頭:“也是啊?!?p> 倒是汪月檀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小聲問道:“最近怎么了?”
這話說得我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向汪月檀,聳聳肩滿不在乎地回答:“恪己大人本人是良善的,相處起來能有什么問題?”
汪月檀和游蓮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由于她倆對視后發(fā)出的笑聲委實過于猥瑣,讓我很有點生氣:“笑什么呀,你倆真奇怪?!?p> “沒什么沒什么,我只是想到些高興的事情?!蓖粼绿脆坂鸵恍Γ瑢ξ覕[擺手,“然后你們是打算去鯀山底下的圍場嗎?”
“嗯,去那邊騎馬。”我這兩天小脾氣見長,小聲逼逼叨叨,“離了譜了,清河縣流民一朝進宮,這野耗子也能騎御馬了?!?p> 汪月檀一個沒憋住,直接給笑得趴桌子上了,手攥成拳頭一直搗桌子:“啊呀,阿梨你,你說話注意點?!?p> 我這次是真茫然了,轉(zhuǎn)頭看著她相當(dāng)郁悶:“又笑什么???這次我真沒瞎說,我就自嘲?”
汪月檀從臂彎里伸出一只手,帶著繡娘老繭的手指搖搖擺擺指著我:“阿梨,你這人你……你說話忒曖昧了!野耗子騎御馬……野耗子騎御馬……哈哈哈哈?!?p> 游蓮左右看看,耳根子卻跟著紅了起來,嘴巴剛剛張開又閉上了,臉蛋子上像得了高熱一樣紅撲撲的,半天沒忍住,噗一下把糕餅屑噴了出來,趕緊用手帕捂著臉瞪著眼看我。
“我……”我啞口無言,佯裝生氣地一拍桌,“大膽,你這八品女官思想怎如此污穢!”
汪月檀終于不忍了,抬起頭促狹地笑了起來:“啊呀啊呀,你要是聽不懂干嘛說我啊!我可是一個字都沒加啊!”
“我這么光明磊落我懂什么?你這笑我一看便知道這話又給聽叉了!”
“咳咳咳。”
“你別管我了阿蓮嗆到了!”
“還不是你說奇奇怪怪的話,阿蓮我教訓(xùn)她,你自己拍拍順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