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煜朝民風(fēng)淳樸,也不存在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
再者一大家子人眼看著房屋都住不下了,沒必要還非得擠在一塊過活。
姜父兄弟幾個感情自然也深厚,分家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公平的很,沒有那些陰私窩囊的小心思,順順利利的都分了出去。
兩個老人原本是說由各家輪著照顧,姜老爺子不樂意,嫌鬧騰。
再者自己老妻有些時候,總是拎不清的尋著兒媳婦就是教訓(xùn)。
于是他索性自己帶著老妻在老宅子過,省的湊在一起成天叫嚷,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讓小輩們一道去老宅過節(jié)。
此時姜禾一家早已分出來過了十二年,分家那會姜禾也才四歲。
老宅的日子過得雖然吵鬧,但記憶里也還算溫馨。
話說回來,姜禾將蒸籠在堂屋的桌上放下,去側(cè)屋的書房喚正在溫書的父親和弟弟吃飯。
要非得說姜家和其他村戶人家的房子有何不同,那大概就是屋子蓋的大些,敞亮些,還有一間小書房。
姜家的土坯房除去姜父姜母住的上房以外,兩側(cè)還各有兩間房。姜禾和姐姐在西廂各一間房,東廂弟弟姜木一間,另一間當(dāng)做書房用。
此時正值農(nóng)忙時節(jié),村學(xué)早已放了假。姜父無事可做,便只得每天早上抓著姜木督促他學(xué)習(xí)。
姜木年僅八歲,正是坐不住的時候。聽見姜禾的聲音立馬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一溜煙的竄到門口,回過頭還沖父親眨眼睛。
“爹爹,我們先吃飯吧?!?p> 姜父無奈,放下書起身理了理衣衫。
“你要是同我論題時也有這機靈勁,為父方才心甚慰已?!?p> 姜禾聞言忍俊不禁,“爹爹就是太慣著小弟了,這才讓他老是同你頂嘴?!?p> 自家爹爹從小埋在書堆里,渾身都是一股子書生的儒雅氣,平日里臉一黑勉強能唬住學(xué)堂里的皮猴子。
可自家小弟早已摸清了爹爹的性子,平日里就愛從一些刁鉆的角度去回答爹爹出的論題,老是惹得爹爹跳腳同娘親告狀。
一家人在飯桌旁落座,姜禾才突然想起來,同一家人說道:“方才我回來的路上去老宅看過了,娘親同我說祖母身子已經(jīng)大好,確是不肯放人,昨日夜里被祖父訓(xùn)了一頓,大約今日午時就能回來了?!?p> 兩個月前姜老太太出門被門檻絆了一下,摔了一跤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嚇得幾個小輩連忙去請郎中,郎中看過后說只是扭了腳,開了藥修養(yǎng)半月有余就好。
可姜老太太不依不饒,非得說自己哪哪都不舒服,硬是要四個兒媳婦去身前伺候著自己。
這都過去兩個月了,四個兒媳住在老屋不眠不休的輪流伺候著,她還是一不稱心就尋了理由天天叫嚷。
起初姜老爺子是真的心疼發(fā)妻,想著他受了傷確實需要人照顧,可拖了兩個月,老妻罵人的嗓門越來越有勁。
他想著應(yīng)該是恢復(fù)的差不多,了所以夜里便同老妻商量著放幾個兒媳歸家。
畢竟幾個兒媳住在這里,老妻是舒坦了,可他卻多有不便。
誰知話題一開,老妻便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說自己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一副死活不放人的樣子氣的他瞬間黑了臉。
日夜相處了幾十年,他甚知妻子的性子,黑著臉將她好一通訓(xùn),她才答應(yīng)放人。
姜父聞言點了點頭,自己雖然心疼妻子,卻也不能忤逆親娘。
原本幾個弟兄都說要親自去照顧,可親娘黑著臉說幾個糙老爺子哪里知道怎么照顧人。
她一副擺明了要為難幾個兒媳的陣勢,好在老父親還在家中坐鎮(zhèn),媳婦除了耳朵里聽些不干凈的,母親也不敢太過為難她。
如今即將麥?zhǔn)?,就是母親再不放人,自己也要尋了由頭去將妻子接回來的。
早飯過后,一家人各自忙碌起來。
姜父雖然是個讀書人,可該干的農(nóng)活也沒少干。飯后便帶姜木背著背簍,拿著鐮刀下地去了。
里正早早的就開始在各家門前吆喝著該下地收麥了。當(dāng)然,這些話其實主要是說給村里那些懶漢的。
每年播種到收割時,里正總是得拎著一根盤摸的油光水亮的棍子上那些人家里問候一番,他們才肯出門干活。
早飯過后,有人群三三兩兩的從自家院子里出來,拎著農(nóng)具直奔自家的麥地。
今年氣候好,沒有天災(zāi)也沒有蟲害,地里的莊稼格外的飽滿。
姜禾還在院子里收拾早上剛割來的野菜,把它們洗好陰干表面的水分。
前些日子祖母念叨著要吃野菜餃子,嘴上說著卻又不讓幾個兒媳動家里的肉。
姜母想著自家也許久未曾開過葷,就讓姜禾采了野菜,買些肉,回頭包了餃子送一份去老宅那邊,自己家也留些嘗嘗。
姜苗洗了碗筷,摸出半吊錢給姜禾,“你去朱大叔那里買些肉回來吧,算算時間他應(yīng)該也從鎮(zhèn)上回來了?!?p> 姜禾在圍裙上把手上的水漬擦干,解開身上的圍裙,應(yīng)聲接過那串銅板。
朱大叔是村里的屠戶,每天早上駕著牛車走半個時辰的山路去鎮(zhèn)上賣肉。聽說已經(jīng)攢夠了錢準(zhǔn)備在鎮(zhèn)上開間鋪子了。
姜禾家在村子中央,朱大叔算是外來戶,房子蓋的比較偏,在村尾。
姜禾走了一刻鐘才來到朱家的院門前,許是位置比較偏,院墻蓋的足有一人高。
她扣了扣門環(huán),半晌才有沉穩(wěn)的腳步聲響起,厚重的木門被拉開。
姜禾站在階下挎著籃子往兜里掏那半吊錢,頭也不抬的就道:“大叔,我昨日在你這定的兩斤豬肉……”
她一邊說一邊把那半吊錢遞過去,抬眼一瞧卻愣住了
這,這人……
眼前站的哪里是什么朱大叔,分明是一個魁梧的漢子,他一身粗布短打的衣衫,手還扶在門上,手臂上的肌肉肉眼可見的緊實,肌膚像是小麥被炙烤過后的褐色。
姜禾看他那雙深邃黑沉的眼眸盯著自己手里的銅板,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卻忘了自己正站在臺階上,險些摔了下去。
她拼命穩(wěn)住身形,站直了身子,有些尷尬的開口道:“咳咳……我……我來找朱大叔,昨日我在他這里定了兩斤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