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鬼少年認(rèn)真道：“不是把你當(dāng)驢使，我是把你當(dāng)馬使。”
江朝夜：“……我能把你滅了嗎？”
鬼少年：“不可以哦，因為我死了你就找不到你師姐了。雖然我已經(jīng)死了，但是不能再死一遍，那么我就真的會死……”
江朝夜被他一口一個死繞的五迷三道，于是伸出爾康手：“我知道了，不用再說了。我背你就是。”
鬼少年沒有重量，江朝夜覺得自己在背空氣。
“我?guī)熃阍谀睦铮俊?p> 鬼少年兩條胳膊環(huán)在他脖頸：“往前走?！?p> 低垂的云雨陰沉沉的，塵埃被雨沖洗無余。
行了數(shù)里，鬼少年干凈的臉偏著看他：“江兄，你累嗎？”
江朝夜實話實說：“不累，因為你輕如鴻毛。鴻毛大概都比你重?！?p> 鬼少年笑容溫暖：“可是我覺得你累了，換我背你吧。”
“?。俊苯拐f，“你可能背不動我?！?p> 鬼少年執(zhí)意要下，他只好放開。
“來吧?！惫砩倌暾痉€(wěn)半蹲下。
江朝夜試探著趴上，哪知他力氣極大，馱起他就又行數(shù)里。
鬼少年道：“江兄可知我是怎么死的?！?p> 江朝夜被他的頭發(fā)絲狂扇幾個大嘴巴，實在忍無可忍后用手按住道：“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嗎？用不用我?guī)湍阏疾芬幌?？?p> 鬼少年笑了笑：“我確實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我只記得十六個字。死在宜城，中在浥塵，南山南池，染柳笛怨?！?p> 江朝夜聽完不得其解，說道：“這是什么意思？”
鬼少年搖頭：“我也不解其故。只要解開這十六個字，我就可以得知死因去入輪回。不然，我還要接著飄蕩?！?p> 江朝夜道：“我可以幫你?！?p> 鬼少年欣喜道：“真的嗎江兄？我在此先行謝過?！?p> 江朝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來。”
鬼少年止步。
遠處的景象如海市蜃樓忽隱忽現(xiàn)。
江朝夜手心朝天：“八卦生太極，兩儀四象中，四象生八卦?！?p> 八卦圖顯現(xiàn)出，陰爻和陽爻不斷旋轉(zhuǎn)。
“八卦成列，爻在其中，”江朝夜念念有詞，“陰陽五行，六十四卦?！?p> 鬼少年眼巴巴看著他。
“乾，坤?？?，”江朝夜說，“宜城，浥塵，南池，其中靠水的地方都有關(guān)聯(lián)?！?p> 鬼少年說：“江兄的意思，我是淹死的嗎？”
江朝夜盯著他：“不，你是被挖了腎臟而死?！?p> 鬼少年下意識看著自己的身體，他摸了兩下：“好像是少點什么東西?！?p> “腎屬水，主水，主納氣。藏有先天之精氣，”江朝夜合手，八卦圖消失，“腎臟中藏有元陰元陽，有水有火，水火之臟，是先天之本?！?p> 鬼少年飄來飄去：“挖我腎臟的人是誰？他沒有腎臟嗎？”
江朝夜道：“根據(jù)我方才算的，我推測，他是用你的腎臟修行。青陽山第三十一代掌門農(nóng)陽寧真人在《藏精化炁》中曾寫過，腎臟有真陽氣，秉先天之真元生炁?！?p> “由此可見，你的腎被用來補炁填精，筑基修行，突破后天之門去了?！?p> 鬼少年幽幽道：“我想找到殺害我的兇手，江兄你可以幫我嗎？”
江朝夜撓了撓頭：“好吧，我?guī)湍闼闼?。?p> 他呵道：“易有太極?！?p> 半空中漂浮著太極圖，上方是列開的兩儀、四象、八卦的演化。
“天地定位，八卦相錯，乾南坤北。”
江朝夜表情奇異。
鬼少年道：“江兄你怎么了？”
江朝夜緩緩道：“殺你的人就在附近?？墒恰?p> 鬼少年追問：“可是什么？”
江朝夜眉頭緊皺，死死盯著眼前的太極圖。
“為什么會這樣？”
“順天而行，逆天而行。”
“天道左旋，地道右旋?！?p> “早知如此，命已既定?！?p> “但為什么會是……”
鬼少年聽的發(fā)愣：“江兄你怎么了？”
江朝夜眼眸如星，整個人溺在狹縫透來的光里。
他深吸口氣從唇邊嘆出，笑道：“我大概馬上就要陪你去入輪回了?！?p> 鬼少年奇道：“江兄為何如此說？”
江朝夜五指合攏散去八卦圖：“我下山前給自己算過一卦，死卦。”
鬼少年飄到他面前：“自古以來，醫(yī)不自治，易者不卜。你怎么能給自己起卦？”
“六爻八卦算盡三界事，一連十九卦啊，卦卦生機盡喪，”江朝夜苦笑，“二陰一上一下乃是覆亡之像，避無可避?！?p> 鬼少年急道：“明知下山會死，你為何還要一意孤行？”
江朝夜道：“因為我不來，死卦就成我?guī)熃愕牧恕！?p> “物極則反，因果循環(huán)，都是早已注定的，”鬼少年說，“你執(zhí)意介入他人因果替他人背業(yè)。天道的背后都是等價交換，你是以命換命啊。”
江朝夜笑道：“我知道，我愿意?！?p> 鬼少年連連搖頭：“江兄你還真是……”
太陽躍出灰蒙蒙的云層，紅色的火焰將兩人劈開。
江朝夜道：“告訴我?guī)熃阍谀睦铮艺业胶笈隳闳蟪?。?p> 鬼少年說：“誰說我要報仇了。”
江朝夜疑惑：“那你？”
鬼少年看著他：“你要算一卦嗎?！?p> 江朝夜說：“算什么？”
鬼少年道：“算你師姐，是否心悅于你?！?p> 江朝夜笑了：“為什么要算，她是不是心悅我都沒關(guān)系。我為她舍命那是我自己的選擇?！?p> 鬼少年靜默，突然道：“那你算算，造成你和你師姐死卦的人是誰。”
江朝夜看著手里的三枚銅錢，好一陣后才雙手緊扣，合掌搖晃，他盯著入卦盤思索，銅錢掉落。
他一連擲了五次，表情一次比一次凝重甚至可怕。
鬼少年饒有興趣道：“如何啊江兄，這最后一爻，還擲嗎？”
江朝夜眼瞳血絲布滿，嘴唇咬到出血。
“你早就知道是誰了，你心里也有了選擇。你擲前思其所測之事其實是你該如何，要么他死要么你師姐死?！?p>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fù)驚。
江朝夜回過神，剛剛居然還抽空想了下這天氣怎么這么怪。是不是鬧鬼了。
鬼少年提醒：“這最后一爻，你該如何？”
“我在等卦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了，”江朝夜說，“沒有必要了，這卦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
鬼少年道：“因為什么？”
江朝夜直視他：“因為我已經(jīng)等不到了。你是來殺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