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在前面慢慢走著，正是風華年代，50歲多的老中醫(yī)正當時啊。他走的并沒有很快，面試紅潤，烏發(fā)聲清，體態(tài)矯健。走著走著就回頭問苗苗：“苗苗，你的理論基礎怎么樣？”
“還行.......”苗苗猶豫了一下說，她也就是理論還好了吧。
“那我問你，婦人月經(jīng)的機理是什么”
“素問云：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fā)長，二七而天葵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因此，月經(jīng)的產(chǎn)生是因為腎氣盛，天葵至，任脈通，太沖盛，臟腑氣血經(jīng)絡協(xié)作于女子胞，隨月時變化定期藏泄，正常的月經(jīng)變化會跟著月亮的陰晴圓缺變化?！?p> 陳老又問：“若婦人血癥，崩漏急癥以何方？”
苗苗答道：“血癥，分血熱癥，血瘀癥，急則治其標，緩則救其本。血熱癥用清熱固經(jīng)湯，多煩悶易怒者可用丹梔逍遙散加減，血瘀可用逐瘀止崩湯。腎氣虛則用加減肉蓯蓉菟絲子，腎陰虛用左歸丸，腎陽虛右歸丸，脾虛則用固沖湯。急癥武火急煎隨煎隨用。若見亡脫相可先用獨參湯。急著針灸法，可次子宮，三陰交，血海，太溪等穴位止血，留針20分鐘左右。”
苗苗一口氣得得得說完了，理論她還是很熟悉的，要是上臨床就不一樣了，復合的病一看就懵圈。
陳老還想著現(xiàn)在的年輕人，早年間動蕩，不一定能耐下心來學理論，怕基礎差的不得了，現(xiàn)在看還可以啊。他笑笑點頭說：“理論還算扎實?！?p> “恩～比小陳強點?！标惱嫌终f了一句。
苗苗頓時就走路發(fā)飄，感覺自己被偶像夸獎的煙花爆炸感，砰一下就炸開了。
“來，搬條板凳坐我邊上來，一會進來后你先診斷?！标惱险f。
“好的老師?！泵缑缏犜挼淖谝贿叄戎T診開始。
很快，就有患者敲門進來了。
一個女患者捂著肚子就進來了，明明是不太熱的天氣，人看起來都被汗浸透了。
陳老提醒苗苗：“婦人病，一定要清楚五臟和沖任女子胞的關系，除了四診合參外，還要注意經(jīng)帶胎產(chǎn)等情況，不能偏廢，開始吧！”
這個女患者是來看痛經(jīng)的。苗苗一邊記錄一邊問情況“18歲，未婚，口干，診見胸悶心煩，惡心欲嘔，口干，經(jīng)前小腹?jié)q痛，連腰酸，經(jīng)血不暢，有紫黑色血塊，血塊下后痛減，乳痛不能觸碰?！?p> 苗苗對女患者說：“舌頭吐出來看看，然后卷上去我看看舌下。”
病案上寫道舌紅苔白膩。然后對陳老說：“老師，應該是氣滯血瘀，舌紅見肝氣郁結，氣滯少腹脹痛，經(jīng)前實證。心煩急躁是肝郁化火，上擾清竅，肝火橫逆，胃氣不和，又有惡心口苦口干情況。”
“肝經(jīng)循行于乳頭，乳房聯(lián)系于胃，胸部脹痛，也是肝氣郁結所致。氣滯血瘀，不通則痛的，淤阻胞宮，經(jīng)血不暢且暗紫，血落則減?！?p> “觸診和脈診呢？”陳老問
“呃？”苗苗一臉問號，這就上手了？
“上手啊，你也不怕弄錯了？”陳老催她。
苗苗一臉無語道：“手伸出來，我診一下?！蓖Ａ艘幌掠终f：“一會去里面床上躺著，我摸下肚子，看看具體情況。”
患者伸出手。
苗苗開始診起脈來，寸關尺斷病證。
一小會后，陳老問：“怎么樣？”
“呃。。。。。跳的挺有力的，關脈弦緊。其他就.......”苗苗越說越?jīng)]底氣。
陳老聽這個回答差點沒笑出來，吐槽道：“你這個脈診是和彈棉花學的吧？光知道緊了?！?p> 苗苗被說的面紅耳赤的，也覺得不好意思，學校里學了那么久，理論倒是真還行，上手就心虛。辯證論治里，脈診和舌診尤其重要，她學的最差。
剛畢業(yè)出來的學生，這兩個真的太會，好多出來的坐診都開西醫(yī)檢查單子。
苗苗不好意思的說：“脈診我不太會?！?p> 陳老問：“學的不怎么好？”
苗苗說：“學校里學了理論，很少實踐。”
陳老說：“脈有浮中沉，脈診手法有舉按尋，用以辯脈。輕手為舉，重手為按，不輕不重為尋。再試試。”
苗苗回憶著脈經(jīng)，脈訣立七表，八里，弦脈迢迢端直腸，肝經(jīng)木旺土應傷，怒氣滿胸常欲叫，眙蒙瞳子淚淋浪。
弦脈應東方肝膽經(jīng)，飲痰寒熱瘧纏身。浮沉遲數(shù)須分別，大小單雙有重輕。寸弦頭痛膈多痰，寒熱蒹察與左關。
不太熟練的苗苗一次是診斷不明白的，一個位置診斷三次四次都很正常。一只手就把淚五六分鐘，左右手肯定超過10分鐘里。
苗苗的書也不是白念的，早起貪黑坐野外背書的日子里，最熟悉的就是脈診和方劑，反反復復的記憶讓苗苗的理論絕對是超過大部分人的。腦子里也反復在這個時候對照脈經(jīng)的條文。咋們不會看病，還不會背書嗎！
苗苗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
陳老看苗苗靜下心來的樣子，也是頷首點頭。雖然說現(xiàn)在的年輕醫(yī)生臨床差點思議，理論還是很扎實的，天分也不錯，能靜下心來。
理論上苗苗不錯的，臨床上陳學熹更扎實點，畢竟在家里的環(huán)境熏陶下耳濡目染比較多。
陳老在一旁仔細的指導苗苗。
小一會后，苗苗終于松開了手，對陳老說：“沉弦脈，舉止不足，按之有余。弦脈，舉之無有，按之如仙。沉脈主里癥，左手關沉，干魚，完滿腹脹，食少心煩喜怒。脈弦而沉，氣郁不舒?！?p> “所以我診斷患者是肝氣郁結，氣為血之余，氣滯則血瘀。里實證，實則瀉之，應疏肝解郁。”
“那用什么方？”陳老問?！澳悴粫粫_吧？”
苗苗說：“不是?！?p> 苗苗猶豫的：“我怕我開錯了，害人?！?p> 陳老說：“中醫(yī)難在辨證論治，中醫(yī)治病當四診合參，八綱辨證，順用天時，陰陽浮沉之規(guī)律，氣血營衛(wèi)之變化。”
“中醫(yī)治病在人，在時，在病。順時而為，順勢而為，有什么難？”
苗苗一臉的糾結。
陳老呵斥道：“為醫(yī)者，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為醫(yī)者，要有本事，也要有信心，醫(yī)者的驕傲在仁心仁術仁德?！?p> “你的仁呢？患者痛苦的坐在你面前，你的仁呢？你的術呢？你這樣畏畏縮縮的，何以為醫(yī)？何必為醫(yī)？”
苗苗雙手捏的緊緊的，關節(jié)發(fā)白的咬著嘴唇。
患者煩躁的說：“兩位醫(yī)生，給我快點開藥吧，我真的疼?！?p> 陳老嚴肅的說：“我們醫(yī)生的一生都在做斗爭，我們的第一關就是戰(zhàn)勝自己。”
苗苗愣愣的看著陳老。
陳老淡淡的說：“如果你自己都沒辦法戰(zhàn)勝，那就根本不配做醫(yī)生?！?p> 苗苗想著被開除的那些冷漠臉色，被嫌棄的眼神，被偷走的課題論文。
陳老對女患者說：“你過來，我給你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