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明明還亮著昏黃的燈,隱約也能聽見大人們聊天的聲音,可我卻感覺我跟他們好像被隔絕開了一樣。
房間里回蕩著凱凱的笑聲,還有風(fēng)扇轉(zhuǎn)動的吱呀聲。
我蜷縮在被窩里盯著他,手指忍不住發(fā)著抖。
那“沙沙”的聲音似有若無的夾雜在凱凱的笑聲里,那是手機通訊信號不好的時候發(fā)出的雜音。
那只手機很舊了,好像是個雜牌的老人機,我屏息靜聽,似乎聽見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我抖得更加厲害,心臟跳得飛快,只覺得身體似乎都變得僵硬了。
凱凱坐的位置有點遠,我聽不見他們具體說了什么,可是那聲音很熟悉,真的像極了三叔公!
但是怎么可能呢……
三叔公已經(jīng)去世了??!
我牙關(guān)不經(jīng)意打著戰(zhàn),感覺腦子里一團亂麻,可凱凱的聲音卻忽然停了。
“不是一個人呀,蟬蟬姐姐陪著我一起睡的?!?p> 我的眸子陡然一縮,就看見凱凱朝著我轉(zhuǎn)過頭來,小臉被手機屏幕的光映得慘白。
“爺爺,姐姐還沒有睡?!?p> 我看著表弟拿著手機盯著我,只覺得渾身僵冷,呼吸都是一滯。
房間里的溫度好像瞬間冷了下來,還帶著讓人窒息的逼仄。
我努力逼著自己保持鎮(zhèn)定:“凱凱……你在和你爺爺打電話?”
“對呀?!?p> 凱凱拿著手機,臉上的笑容天真無邪,不似作偽:“爺爺在給我講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他還問我是不是一個人在房間……爺爺,你要和姐姐說話嗎?”
那沙沙的聲音又響了。
凱凱的表情有點疑惑,大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可是,姐姐沒有結(jié)婚呀?!?p> 我眸子一陣顫,忽然想到了昨晚那個夢。
頓時,我也顧不得害怕了,撲過去抓住凱凱的手腕:“你剛剛說什么?”
凱凱好像被我嚇著了,盯著我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爺,爺爺說姐姐結(jié)了婚了,不能跟凱凱一塊睡,姐姐的丈夫會不高興?!?p> 聽見這話,我臉色刷得慘白。
昨晚那個“噩夢”的情節(jié)再次在我腦子里浮現(xiàn)出來,白色的喜字,黑色的棺材在我眼前閃過,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我搶過凱凱的手機,可還沒看清是怎么回事,屏幕卻提示電量不足,自動關(guān)機。
“怎么了姐姐?”
凱凱茫然看著我,似乎沒有意識到三叔公打來電話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我張了張嘴想開口,院子里卻傳來一陣騷動。
“好端端的,咋停電了???”
頭頂轉(zhuǎn)著的風(fēng)扇忽然停了,我原本想給手機充個電的念頭也只能歇下。
看著茫然盯著我的凱凱,我抿了抿唇:“咱們出去看看?!?p> 凱凱乖乖點了點頭,跟我走出院子。
院子里的燈也熄滅了,但靈堂已經(jīng)搭了起來。
我爸和小叔正打著手電琢磨電路,過來一起守靈的親戚們朝著外面張望:“好像整個村子都停電了?!?p> “嗨,沒電就沒電唄,點了長明燈也看得著,今天天氣好呢?!?p>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停電了呢?
我心里惦記著三叔公那通電話的事情,恨不能馬上就能來電,看看手機里到底怎么回事。
“姐姐,我想尿尿……”
凱凱卻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角,并著腿有點難受。
我回過神,暫時壓下那些思緒:“好,姐姐帶你過去?!?p> 農(nóng)村里都是旱廁,三叔公家的那個廁所更是和豬圈連在一塊的,我實在有點不習(xí)慣,索性帶著凱凱去外面的公廁。
天上月明星稀,連烏云也看不見,我勉強也能看清楚路。
到了公廁門口,我讓凱凱自己進去,在外面用手機給他照明。
四周分外安靜,我心不在焉想著剛剛的事,卻模糊間聽到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突兀。
我回過神,下意識用手機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照過去,便看見離我不遠處的灌木叢正輕微晃動著。
那邊一片漆黑,借著屏幕的背光我也看不分明,可是隨著那【沙沙】的聲音接近,我卻莫名覺得心跳快了一拍。
那聲音……好像是蛇!
腦海中不自覺想起先前環(huán)在三叔公手腕上的那條僵死的黑蛇,我脊背都是一涼,哆嗦著手抓起旁邊的拖把,緊緊盯著那晃動的灌木叢。
沙沙聲越來越近了,我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可在我握緊那拖把想打過去的時候,聲音卻忽然停了。
一陣夜風(fēng)拂過,灌木叢還在晃,可是剛剛那滲人的聲音卻好像只是我的錯覺。
難道真的只是風(fēng)刮的……?
“姐姐,我好啦,我們回去吧?!?p> 凱凱的聲音從廁所里傳出來,我下意識回頭應(yīng)了一聲,忽然覺得脖子一涼。
“嗚——!”
一陣兇惡的低吼忽然從我身后傳來,我嚇了一跳,險些摔在地上,回頭就看見一條大黑狗撲進了灌木叢。
哪里來的狗?怎么我剛剛沒有發(fā)現(xiàn)?
我呆呆看著那條大狗,它嘴里銜著什么,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里的打狗棒,想要后退,身后卻是田埂,根本沒地方能退。
它咬人嗎……
我正提心吊膽,那黑狗卻在我面前一米左右停下,放下嘴里的東西朝我邀功似得搖尾巴:“汪汪!”
我定睛一看,他嘴里咬著的竟然是一條血肉模糊的黑蛇!
所以剛剛草里那個東西……就是它嗎?
一時間,我莫名覺得毛骨悚然。
“大黑!你怎么來啦!”
我還滿心不安,凱凱卻拎著褲子走出來,看見那條大黑狗,直接撲過去抱住了它:“大飛哥哥怎么沒和你一起呀?”
那黑狗居然極通人性的蹭了蹭凱凱的臉,朝著村口“汪汪”了幾聲,又盯著我搖尾巴。
凱凱一邊跟大黑狗嘻嘻哈哈,一邊看向我:“姐姐,你摸摸大黑,它不咬人的。”
我遲疑開口:“大飛哥哥是誰?”
凱凱開口道:“就是住在村口的大飛哥哥呀,他還認(rèn)識姐姐的?!?p> 村口……是我小學(xué)的同班同學(xué)江柯飛?
說起來,我這次回來還沒看見過他,聽說他現(xiàn)在在村里做守夜人。
那是個憨厚開朗的男生,但是小時候發(fā)過一次高燒,就變得有點癡癡傻傻的,小學(xué)畢業(yè)也沒有繼續(xù)念書。
原來這狗是他家的啊。
看著那大黑狗朝我搖尾巴,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看著腳邊那條血肉模糊的蛇,心里雖然有點發(fā)怵,但也沒有想太多。
農(nóng)村里面蛇多好像也正常吧?
我抱起凱凱:“咱們回家吧,別讓大人們擔(dān)心。”
凱凱乖乖由我抱著往回走,大黑蹭了蹭我的腿,也跟著我們一起回家。
說來也怪,這狗第一次見我,居然就這么跟我走了。
我?guī)е鹤幽沁吶?,卻忽然覺得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