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滄海桑田

　　翌日，他們醒來時，老者已出門。這個院子白天再看，一些細(xì)小的布置，讓人也有溫馨之感。她注意到步道兩旁還是菜園子，心里不免有些思慮。她此時也不知道怎的，也許一切發(fā)生地過于奇詭，但這一晚上的經(jīng)歷讓她只是覺得好像還恍然在夢中。

　　他們決定早些離開，但又礙于沒有和老者道別，覺得有些不禮貌，于是在老板娘提議下，他們便在院子中等候。

　　閑暇下來，他們便開始思索還要不要在山里繼續(xù)探索。雖說他們進(jìn)山時日不算久，但碰上了昨日這些情景，說來也是內(nèi)心有些毛毛的。她呢索性觀察起院子里的植物，大多是些綠葉菜、土豆等，時常用于果腹的作物。

　　但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xù)。老板娘的朋友打趣道，說來這老者也許就是那隱士怪人不成？

　　這么一說，他們心下一想這番境遇的確頗為難得，又覺得如果不再見老者一面，怕是有些疑問沒得解開。畢竟靠他們自己的力量，在這座山里，想再見到一個類似的怪人，恐怕幾乎沒什么可能。

　　在院子里他們也做不了什么，老板娘和她朋友就趕緊規(guī)劃起后面的安排，如果老者沒回來，那么他們就準(zhǔn)備先出山回鎮(zhèn)里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那個小孩，問問情況。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日上三竿，老者如他們所料，的確沒有回來。

　　他們收拾好背包，按計劃先回鎮(zhèn)里。

　　奇怪的是，他們回到鎮(zhèn)里，便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孩，仿佛這個孩子從未出現(xiàn)過。他們不免有些遺憾，在這樣的深山，有個向?qū)転樗麄児?jié)省不少時間。

　　于是他們準(zhǔn)備回民宿，看看能不能央求幫尋一位向?qū)А?p>　　但回到民宿，那的鎮(zhèn)民果斷拒絕了他們的請求，更將他們趕了出去。

　　他們再問了幾家，也都是這般答復(fù)。而在一天前，完全不是這樣的反應(yīng)。

　　于是他們在鎮(zhèn)里的廣場周邊又徘徊了幾趟，碰了一臉灰后，最后回到了車?yán)?，?zhǔn)備離開。

　　看來沒什么緣分，老板娘輕嘆道，這山說來也怪，為什么我們進(jìn)去就跟鬼打墻一樣呢？

　　她若有沉思，雖然有些細(xì)節(jié)沒來得及想明白，但她心里卻覺得，他們?nèi)サ牟⒉皇撬闹械慕K南山。因為進(jìn)入那座山，內(nèi)心里就不再有人朝她召喚。

　　而那個小孩帶他們?nèi)サ?，更像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一樣，他們就只能困在那個范圍里，所以一直在里面出不來。

　　這個解釋雖然荒謬，但一旦從心里想起，便覺得好像的確如此。

　　她提議，我們再去一次那個院子看看，就知道了。

　　老板娘也覺得就這么離去可能會后悔，所以準(zhǔn)備再上山探探。

　　他們沿著原來小孩帶的路，又重新走了一次。當(dāng)他們走到院子的位置時，這哪是院落？！分明是一汪水潭，水中尚有小魚游動，它們自由自在，一會兒相互追逐，一會兒一躍出水面。

　　水潭邊的泥沼地，上面覆了厚厚一層落葉，他們不敢靠太近，如若地下是沼澤，那憑借他們的力量，是難以抵抗的。

　　她看向這片水潭，眼里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晚上，她看向行道兩旁的水池，突然面色慘白的苦笑，我們應(yīng)該是碰到山間的精怪了。

　　她小時候翻閱典籍時，見過各色的精怪描述，其中有一種精怪，它們并沒有自己的意識，也不知道為何而活，如蜉蝣一般生命短暫，它們經(jīng)常會幻化成植物，去探聽這里走過的人的意識，逐漸的，這些意識便成了它們的意識，而它們竟也繼承了這些意識，并賴以存活下去，正因為有了生之渴望，所以它們的壽命也逐漸加長，有時候這樣一棵植物，看盡人類生老病死，它們依舊不屈地存在于世間。

　　這些記憶，宛若傳承一般，便寄生在一個新的生命體。但這樣的傳承，卻只是個容器，它們無聲去敘說，但無法去實現(xiàn)。

　　所以她的夢境里，因緣她的百工傳承身份，也出現(xiàn)了類似的記憶。

　　這就是生和死嗎？她在奶奶死后，一直有些迷茫，也許是還未從悲傷中走出來，但她每每想起奶奶的面貌，便是深深的眷戀。這種眷戀，讓她縫就了一件衣服，她甚至忘了是怎么做完這件衣服的，她只記憶她好像深深陷入了一種追思，追思在手里不知不覺地就幻化成了衣服，衣服之上，甚至還有她的不舍。

　　如那個夢境里的雕燭師，充滿著無奈和懊悔。如若他名揚之時并未向往鴻大愿景去京城，那是否他和他的師傅，便可以一代一代地繼續(xù)在那個村子里傳承下去了。

　　一切如滄海桑田，桑田化為滄海，滄海填為桑田。是生亦是死，是死亦是生。生和死之間，本便是傳承！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那雙不知痛覺的手，忽然眼底澄澈，一掃此前迷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