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我叫陸知舟,是知舟一夜泊船沙的知舟?!芭_上瘦削的少年介紹完,眾人的目光落在他堅挺的肩上,一晃而過。
他的聲音很小,教室里仍有人在下面交談,隔遠了便聽不太真切。
“看著文文弱弱的。”黎印想道。
安靜了幾秒鐘,見他似乎沒有后話了,班主任唐式懿才回過頭來,清了清嗓子。
“好了,你就坐那吧?!碧剖杰仓钢栌∨赃叺哪莻€位置說道。
感受到老師的指向,黎印有些驚詫,不理解老師的安排,“這個位置有人了,宋承是請假了,老師。”
唐式懿未改神色,漸起胡茬的中年男人很少動容。
在高二(9)班,唐式懿既是班主任,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他對待學生總是很溫柔,說起話來也總是像吹起湖面漣漪的風,很難泛起什么波浪,幾乎沒人見他與人沖突過。
“我知道,到時候我跟他說就是了。班里也沒多的位置了,現(xiàn)在先讓他坐著?!?p> 黎印隨意撇了眼班級中,似乎確實是沒有多的位置了,便沒有多說什么。
陸知舟一直安靜等著被安排,聽完后也默默落座了。
唐式懿還在上面講著,喧鬧聲不停,陸知舟心中不平靜,有著處在陌生環(huán)境的不安。
“抱歉,占了你朋友的位置?!标懼圩聛?。
兩人之間似乎隔了很厚一層紗,掩得嚴嚴實實,卻總感覺有小鼓在不停撩撥這層紗。
黎印打量著這人,整整潔潔,一身白T不爭不搶,可偏偏長相清秀,帶著幾分冷峻,
“沒關(guān)系,你說你叫陸知舟?哪個陸字呀?”黎印托著腮,側(cè)過頭盯著他。
他的眸子有些冷,她下意識縮了一下瞳孔。
“陸知舟,耳擊陸?!?p> 黎印怔了一下,覺得這解釋與他的氣質(zhì)有些違和。沒由來輕笑出了聲,“好啊,我知道了。”說著,黎印懶洋洋地伸出一只手來,就那樣歪著頭瞧過來。
坐在班級的倒數(shù)第二排,斜陽猝不及防打下來,透過樹枝,折下斑駁的樹影。
夏末的蟬鳴不眠不休地沉在熱氣中,窗戶透亮,隔不開夏日的喧囂。
清清淡淡的味道,飄渺如水,她輕輕挑著眉,
“黎印,黎明的明,心心相印的印。你好啊。”
陸知舟也許是沒懂對方為何要笑,愣神了一下,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無窮無盡的眼底。
咻而放下了正收拾桌椅的手。
清秀潔凈的臉上涌上一抹笑來,陸知舟不自覺地微瞇了眼,含著笑意,伸出手來,“你好?!?p> 前排的人也沒忍住轉(zhuǎn)過來加入了自我介紹,“同學,我叫林漁,你從哪轉(zhuǎn)來的呀?”
說著,這人也不知輕重地,拍向了陸知舟的肩,引得陸知舟一抖。
“我是江城來的,跟著爸媽搬家過來,就轉(zhuǎn)學了?!标懼畚⑽?cè)了一下頭,點頭說道。
說話聲還是很細很弱,黎印坐在旁邊都聽不真切。只覺得陸知舟似乎普通話不太標準,咬字也很輕。
“哦……是江城人啊,沒事你多待幾天,也就習慣了?!绷譂O揚唇笑道。
不等陸知舟回答,林漁旁邊的寧奕已經(jīng)接話道,“是啊,你還不熟悉這,待會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p> 寧奕大大咧咧地笑著,活脫脫一個混小子。
說時還不忘拿了塊小面包扔到陸知舟桌上,小面包軟塌塌的,砸在桌上,面包塌陷了一小塊。
陸知舟看著兩人熱絡(luò)地為自己介紹學校,平靜地等著兩人說完,也不怎么搭腔,一雙眸子纏著認真的意味,似乎若有所思。
黎印打斷了幾人的交談,“好了林漁,寧奕,上課了,快別說了?!?p> 前排兩人悻悻然,轉(zhuǎn)過身暫時收起了好奇心。
“對了黎印,”黎印猛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忽而抬頭,“下課后你待會來下我辦公室?!?p> 黎印淡淡的應(yīng)了聲。
…
…
…
辦公室里。
唐式懿已經(jīng)坐在位置上,正在翻找著一沓資料。
片刻后,他拿出幾張紙,遞給黎印,“這個是這次英語競賽和生物競賽的報名表,你爸爸前不久跟我說過,說大概率會送你出國留學。按你的能力,多拿幾個競賽獎,要申請留學會更容易,你應(yīng)該沒問題。”
唐式懿會心地笑了笑,眸中不掩贊許的目光。
“謝謝老師,我會盡力的?!彼坪踉谝饬现?,黎印淺淺揚起了嘴角,禮貌地道了歉。
第三附中競賽名額不多,但夠能力能去競賽的人更少。每年每個年級都有十來個名額,當然高三除外,但每次能拿到名次的人少之又少,黎印就是其中一人,至少在英語和生物方面,一直是她的強項。
學校里高一高二會重點培養(yǎng)競賽人才,高三名額更少,主要是為了兼顧高考,但能力充足的人自然會選擇繼續(xù)練習競賽,更有甚者有機會獲得保送名額,不過機會少之又少。
今年的競賽在十月份,國慶節(jié)之前。
回到教室,剛走進去,一股透著異樣味道的空調(diào)冷氣撲面而來。
“黎印,老師找你是不是為了競賽的事情呀,宋承也要去吧?!绷譂O的視線順著黎印落座而走,不難看出有些殷切。
“對,他?應(yīng)該要去吧,他可能過幾天就回來了,老師應(yīng)該會跟他說的?!崩栌√ы?,一邊翻著書,一邊看著林漁。
“哦…這樣啊,我給他發(fā)消息他都沒怎么回我,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嗎?”林漁頭耷拉著,撐著頭注視著黎印。
黎印看著林漁無精打采的樣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林漁的臉,說道,“他家里有些事兒,具體的等他回來跟你說吧,我也不太清楚。”
陸知舟沉默無言,只是靜靜地在旁邊刷著題,恍無聽聞一般,好像只有書中的題海與他有關(guān)。
聞言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不曾停下筆。
林漁不掩失落,“好吧,知道了。待會我們一起去吃飯嗎?”黎印微微俯下頭,湊近林漁,揚唇后點了點頭。
林漁轉(zhuǎn)過身去,上課鈴響,四周的悉索聲漸漸小了,一切又歸于平靜。
陸知舟在這時輕輕拍了拍黎印的手臂,眸中隱約露出不易察覺的冷淡,悄聲問道:“你們說的競賽,我能參加嗎?”
黎印轉(zhuǎn)過頭去,眉眼涌上一股差異,隨即又恢復(fù)正常,“可以試試,學校會設(shè)有專門的考試,如果你的名次進了前十二,就可以得到名額。”
陸知舟聽聞,若有所思地轉(zhuǎn)過頭去,溫聲說了句謝謝。
黎印想著做好人做到底,補充道:“就在開學后不久,你可以好好準備一下。”
陸知舟擰著眉看了黎印一眼,含著笑意又道了句謝。
…
…
…
翌日,宋承就回來了。
似乎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沒有氣惱,也沒有說什么。
他回來的時間唐式懿應(yīng)該也不知道,因此桌椅還沒準備好。
宋承沒說什么,找人搬了張桌椅,就放在最后一排的后面,一個人靠在教室最后,好不愜意。
他長得有些痞氣,但穿的算周正,因此遮掩了幾分這人身上的痞氣,總是一副很拽的模樣,卻還是循規(guī)蹈矩的上課。
只是有一點讓人難以忽視,他坐在最后,基本沒有聽過課,像是很久沒睡過覺了一般,從回來開始,就一直趴在桌上補覺。
直到中午快下課,他才懶懶散散地醒來,眼角不免有些倦意,連頭發(fā)絲都透露著些不耐。
“叮——鈴鈴”
“?!忊彙?p> “走了,吃飯去了老宋。”鈴聲還未收聲,寧弈便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竄到后面來喊宋承。
“好久不見,真是分外想念啊老宋!”說著,寧弈就想一懷抱擁過來,完全不理宋承有些嫌棄的眼神。
宋承的雙眸還有些渙散,似乎沒睡醒,直接伸出手擋在自己與寧弈之間,“打住,別碰我。”
寧弈一副十分受傷的表情,很不情愿地收了手,“抱一下都不行?!彼÷曕洁熘?,但還是不愿意放棄似的,換成拉宋承手臂了。
這次宋承倒沒有拒絕,只是看著林漁和黎印說道,“走吧?!?p> 寧弈松開了宋承的手,反手就去拉陸知舟?!芭秾α耍懼垡惨黄鸢?。”
陸知舟倒沒有拒絕,嗯了一聲便跟著走了。
五人走在一塊,慢悠慢悠地走向食堂,并不著急。宋承和黎印走在前面,另外三人跟在后面。
寧弈最是自來熟,不管什么話題都能聊出個花來,刨根問底地問著陸知舟,陸知舟竟也沒有不耐煩,認真地回答著他,只是語氣微冷,說話又簡潔,很少多說幾個字。
反倒是林漁,似乎有心事一般,似有若無地盯著前面兩人,什么也沒說,只是看著前方,似乎興致不高。
“答應(yīng)你的,給。”宋承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個精致的木制盒子,打開盒子,是一只紅棕色的紐扣,透著迷離的光滑透亮,質(zhì)地光澤,紐扣的邊緣細膩而整齊,仿佛經(jīng)過巧匠的精心雕琢。色彩鮮艷且飽滿,透露出一種高貴而典雅的氣質(zhì)。
黎印嘴角上揚,將盒子揣進了校褲的口袋中,有些鼓囔囔的。
“謝了,下次幫你。”
宋承沒有接話,黎印又說道:“競賽你要去的吧,唐十一已經(jīng)跟我提了這事了?!?p> “去啊,那我不得去拿個獎回來?”宋承目光未移,只是堅定的道。
黎印沒忍住嗤笑了一聲,一臉笑意:“那確實是?!?p> 聞言,身后幾人也是笑了起來,倒沒有不相信的意味,林漁嘴角蕩著彎彎的弧度,寧弈上前插在黎印和宋承之間,攬住宋承的脖子,笑道,“老宋不錯啊,哈哈哈我覺得我也可以去試試!”
其余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這人,大有不相信的意味,寧弈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目光,佯裝不爽道,“嘿,你們還別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