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就像女人一樣善變,時而晴空萬里,時而風(fēng)雨大作。
這天,天空下起綿綿細(xì)雨,灰蒙蒙的,模糊著人的視線。
王沖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站立在船頭,目光出神的望著茫茫江面,身后,諸葛瑾與李濤一左一右陪在王沖身邊。
今天,是王沖與馮家約定交易的日子,交易地點被定在柴桑附近,雙方所帶人馬均不能超過千人,這些自然都是馮巖的要求。
顯然,馮巖已經(jīng)為自己布好退路,他這是害怕自己一旦進(jìn)入鄱陽湖交易,就會落得個財貨兩空的下場,畢竟那里是錦帆的地盤,若是王沖心生歹意,他們絕無可能幸免。
王沖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從未想過強搶,至于這會不會是馮巖安排的陷阱,王沖也并不擔(dān)心,除非馮巖不要馮寶的性命,更何況在后方幾里處,甘寧早已帶著五千人馬等在那里,一旦發(fā)生變故,甘寧便會第一時間趕來接應(yīng)。
“來了!”
在雨霧彌漫的江面上,可視度很低,等馮家的船隊進(jìn)入王沖視野,雙方的距離其實已經(jīng)很近很近。
這次交易,馮巖足足出動了二十多艘大型的商船,畢竟那么大一批物資,單靠幾艘商船,怎么運送的過來?
砰!
兩艘主船相接,馮巖在幾名親衛(wèi)的守護(hù)下登上了錦帆的樓船。
“馮公,多日不見,近來可好?”王沖臉上爬起一抹笑容,主動迎了上去。
馮巖眼角抽了抽,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王沖這張?zhí)搨蔚男δ槪厍粌?nèi)總會不自覺的涌起一股火氣。
“王首領(lǐng)說笑了,自從那日收到首領(lǐng)送來的耳朵,小老二這幾日可是沒睡過幾個安穩(wěn)覺?!睆娦锌酥谱∠肷锨芭肿嵬鯖_一頓的沖動,馮巖僵笑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
“哦?馮公這是在怪我咯?”面對馮巖的挖苦,王沖依然神色如常,笑道,“馮公也知道,我這人脾氣向來不好,有人想算計我,不讓我知道還好,若被我察覺,胸口這一腔怒火上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干出什么事來!”
之前馮巖之所以答應(yīng)錦帆進(jìn)行這場不平等的交易,主要是為了買他們父子二人的性命,那批物資的價值,早就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一百二十萬貫錢財,所以在馮巖被王沖放回去之后,馮寶的存在就顯得格外重要,這也是王沖特別不能忍受馮寶逃跑的原因。
如果那時候馮寶真的跑了,說不定王沖此刻都已經(jīng)率兵攻打柴桑了,而他攻下柴桑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滅了馮家。
明明弱小的不行,卻偏偏還要玩什么心計,王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那種不自量力,自以為是的人了。
馮巖嘴角苦澀,王沖的意思很明顯,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如果你們不玩什么花樣,老老實實的與我們交易,你兒子的耳朵也不會丟。
馮巖如今也算是認(rèn)清了現(xiàn)實,這王沖的能耐遠(yuǎn)比他想象中要出色,才短短不到兩個月,就憑幾百人馬蕩平了鄱陽湖,兵力直接擴(kuò)充至上萬,這樣的大人物,哪里是他們一個小小的商會所能夠招惹?
“小兒頑劣,還請首領(lǐng)多多見諒?!瘪T巖恭恭敬敬的對王沖行了一禮,繼續(xù)說道,“為了表示我馮家的誠意,這次特意在原有的交易基礎(chǔ)上增加了五萬石糧秣與一百匹戰(zhàn)馬,還望首領(lǐng)大人大量,能忘了這次的不愉快!”
“哦?”王沖心中一顫,雙眼不自覺的瞇了起來,“馮公,你這是何意?”
“正像首領(lǐng)之前說的,結(jié)個善緣而已!”
眾所周知,江東缺馬,尤其是戰(zhàn)馬,哪怕是孫策,麾下騎兵亦不過千人,那么這一百匹戰(zhàn)馬的價值,也就可想而知,毫無疑問,為了討好王沖,馮家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
至于那五萬石糧秣,王沖倒是沒太在意,畢竟就原本的十萬石糧食,就已經(jīng)足夠現(xiàn)在的錦帆吃上一年有余,再多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子瑜!”王沖對著身后的諸葛瑾使了個眼色,諸葛瑾會意,當(dāng)即帶著人前往馮家的商船清點物資。
“馮公,汝今日之慷慨我會記在心里,若將來我錦帆真有出頭之日,必不會虧待你們馮家!”
馮巖的識趣讓王沖對他的印象好了很多,在這個利益為上的世界,小小的個人情緒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這一次,錦帆本就沒有任何損失。
王沖沒有孫策那么霸道,有人惹他不爽就直接砍人腦袋,滅人滿門,王沖的強勢更多是為了威懾,物極必反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當(dāng)然,若有人的行為超過了王沖所能忍耐的極限,那么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就比方說下次馮家又跟他玩什么陽奉陰違,哪怕事發(fā)后馮家給他再多好處,王沖也絕對會滅他滿門。
有些事,犯一次還可以原諒,再來一次那就真的是作死了。
“首領(lǐng),不知我那孽子……”見王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馮巖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說到底,馮巖最在意的還是他兒子馮寶,他家里妻妾雖多,但可能因為他身體的原因,這么多年下來,膝下也就一子二女,而馮寶作為馮家的唯一繼承人,馮巖自然要拼命護(hù)他周全。
父親關(guān)心兒子,此乃人之常情,王沖沒有說什么,手一揮,馮寶便在兩名錦帆的挾持下走出了船艙。
再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子,馮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馮寶面色憔悴,精神萎靡,頭上綁著繃帶,繃帶左邊更是滲著大量鮮血,整個身子都瘦了一大圈,跟之前那個紅光滿面的富態(tài)馮寶簡直就判若兩人。
此刻的馮寶已經(jīng)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元氣十足的大喊大叫,大哭大鬧,哪怕見到馮巖,他也依然一臉的麻木,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傀儡娃娃。
被玩壞了?。?p> 馮巖蒼老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一個人究竟要受到多大的折磨,才會變成眼前這幅模樣?
“首領(lǐng),這……”
“馮公,慈父多敗兒,希望令公子在錦帆的這段經(jīng)歷能讓他變得成熟一些?!蓖鯖_安慰道,“想必馮公也不想自己百年之后,馮家的基業(yè)就此毀于一旦吧?”
馮巖一聽,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因為王沖的這番話并非沒有道理,馮家的家主之位,依馮寶以前的那副德行,是絕對沒有辦法勝任的。
“好了,放馮公子回去吧。”王沖下令道。
李濤聞言上前一步,在王沖耳邊小聲提醒:“首領(lǐng),子瑜先生還沒有回來,現(xiàn)在就放他走,會不會……”
“無妨,我信得過馮公?!蓖鯖_搖了搖頭。
李濤與王沖的交談馮巖聽的真切,當(dāng)下感激道:“多謝首領(lǐng)!”
隨后,馮巖便讓兩名親衛(wèi)上前頂替錦帆,扶著馮寶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走吧,我們也過去看看那一百匹戰(zhàn)馬!”
目送馮家父子進(jìn)入船艙,王沖拍了拍李濤肩膀,興致勃勃的讓舵手轉(zhuǎn)向往載著馬匹的商船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