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麻將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2022年11月,我差點殺死我老公(現(xiàn)已離婚)。
起因是孩子發(fā)燒住院,我叫他去醫(yī)院,他拒絕了,說約了人打麻將。
“孩子重要還是麻將重要?!每次第二天才回來,背上全是狐貍精撓的印兒!你敢說你在打麻將?”
他輕蔑地看著我:
“既然知道,何必說出來?你自己照照鏡子,胖得像頭豬,倒不倒胃口?老子每次看到你,都想吐!”
我當時剛好上車,心里就一個想法:
媽的,禽獸!
老子撞死他!老子去坐牢!
雙手在方向盤上緊了又緊,牙齒把嘴皮都咬破了,口腔里滿是血腥。
一腳油門踩下去。
……沒有撞向趙言,而是往醫(yī)院開了。
這就是現(xiàn)實!
咬碎牙齒和血吞的現(xiàn)實。
2
我是全職太太,或者說保姆兼免費的雞。
家里所有家務都是我一個人的活兒,趙言每天回來,雙腳往茶幾上一抬,就開始玩手機。
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有需要的時候,把我按到床上,完事兒后抽著事后煙,嫌我肥肉多,惡心,叫我滾。
我原本很苗條的。
3
那時讀高中。
我學跳舞多年,身段好、氣質(zhì)好,還漂亮,追我的男生很多。
我喜歡趙言,他成績好,英俊,笑起來斯文極了。
我們從高中開始談戀愛,再到大學畢業(yè)結(jié)婚。同期的小鴛鴦們早就勞燕分飛了,修成正果的只有我們。
“老婆,別上班了,回家做全職太太,我養(yǎng)你!”
“我老婆這么漂亮,每天去上班,得多少男人看著。我光是想著這事兒,就沒法認真工作。”
我最初沒同意,怕與社會脫節(jié),可抵不住他一直勸。
“上班多受氣??!女生想升職加薪,天生比男生付出更多!還不如你在家里,讓我安安心心賺錢?!?p> “怎么會脫軌?看新聞,刷劇,做美容,逛街,還可以做公益,到時候會有其他的圈子?!?p> 我被他說動了。
最初是真享福,也是真幸福。
他每天起得比我早,給我做早飯;下班給我?guī)滩杌蛘咝〉案?;晚上等我上床了,他再把家里檢查一次才睡……
“吃這么多甜食,你不怕我長胖?”
“長胖才好呢!就是要把你養(yǎng)成小豬,沒有其他男人看你,你就是我一個人的小豬了!”
那時多甜。
每次同學會,我們都是別人艷羨的對象,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寵。
我無數(shù)次感謝命運,何其有幸,遇到深愛且深愛自己的男人。
然而,我錯了……
生活不會永遠按部就班。
我也逃不出“色衰而愛弛”的詛咒。
4
婚后一年,我懷孕了。
從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身體,像吹皮球似的越來越大。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臉上長斑了。
女人一旦長斑,看起來仿佛老了好幾歲。
懷孕前,我和趙言站在一起,那是郎才女貌,懷孕后,他是青年才俊,我是黃臉婆。
“老公,你會嫌棄我嗎?”我是有危機意識的。
“怎么會?你懷著我兒子呢!再說,胖一點,抱著多舒服?!彼麚е?,親著我的額頭。
我那時是真相信他。
我做夢都沒想到,他一邊對我說情話,一邊在外面找女人。
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胎兒已經(jīng)6個月了,我挺著大肚子和他吵。
他說,只找過一次,走腎不走心,一晚上600。
他求我原諒他,保證沒有下次……
我在某孕媽媽的論壇問了這種情況。
有人說,孕期很多男人都熬不住,在外面花錢解決很正常。
也有人說,只要他把錢拿回家,隨便他,想要婚姻穩(wěn),誰的頭上沒點兒綠?
還有人說,你都六個月了,別吵架,萬一動了胎氣怎么辦?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到胎兒8個月時,我兩條腿腫得像蘿卜,上半身更是肥胖不堪,像街上穿著充氣玩偶服的人。
走路都困難。
趙言越發(fā)繁忙,看我的眼神總有一閃而過的失望與嫌棄。
他說升職在即,要沖績,要加班,要出差……
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家。
我對自己說,他忙……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
然而,
發(fā)作那天,我小腹疼痛,下面見血,給他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晚上11點,我一個人去了醫(yī)院……
5
那是我人生最漫長,最絕望的一夜。
同病房另外兩位產(chǎn)婦,周圍都是3-5個人,老公加雙方父母。
“你怎么一個人?”
“你老公呢?”
“你父母呢?公公婆婆呢?”
我爸媽在外地,給我弟帶孩子,沒空照顧我。
趙言在其他女人肚皮上。
趙言的父母嫌我太胖,肚子太圓,說我懷的是個女兒。
他們想要兒子。
我懷胎十月,他們一共就來看過我兩次,我給他們打電話,同樣沒人接。
陣痛從最初的五分鐘一次,到后來一分鐘一次。
鄰床產(chǎn)婦的疼痛還沒我密集,每次痛時,叫得聲震天,家人們一個比一個心疼,又是貼貼,又是握手。
我很羨慕。
每次疼痛,小腹仿佛被大卡車碾過,也只能抓著床欄的不銹鋼扶手。
眼淚在黑夜里流淌。
6
第二天,趙言終于回了電話,趕到醫(yī)院時,孩子已經(jīng)生下來了。
男嬰,6斤3兩。
他的眉眼間全是笑,第一件事是給他媽報喜:
“媽!媽!兒子,是個兒子!”
“辛瑾肚子圓成那樣了,一樣生了兒子!”
然后親吻著我臉龐:
“老婆,你是我們家的大功臣?!?p> “以后想吃什么,告訴老公,老公都給你滿足!”
我笑不出來,只別過頭。
枕巾還是濕的,貼在臉上,一片冰冷。
我對他的感情,早在一次次失望中,涼成灰燼。
“不是說好,生兒生女都一樣嗎?”
“是一樣,只是兒子更好!”
當天傍晚,公公婆婆提著雞湯,喜滋滋趕到醫(yī)院,一口一個“乖孫子”。
7
有了兒子,我從此母貧子貴了嗎?
沒有。
我比以前更慘了!
孩子兩個小時喝一次,隨時會拉,隨時會哭,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要拉,為什么要哭,只能24小時待命。
沒有人幫我。
婆婆雖然住到我們家,可她每天只會叫我喝浮著厚厚一層油的豬腳湯,雞湯,鯽魚湯……
孩子的所有事,都是我的事。
喂奶,哄睡,換尿不濕,洗臉洗澡洗衣服……
我的腰以前沒毛病的,現(xiàn)在每次彎腰給孩子換完尿不濕,就直不起來,要在床邊撐好久。
更痛的是,我的乳頭皸裂,孩子每吸一口奶,我都痛得直打顫……
我好幾次和趙言商量,要不喝奶粉吧?太痛了!
趙言皺著眉:
“那怎么行?我媽說了,奶粉哪有母乳有營養(yǎng)?你一個做媽的,怎么能因為怕痛,給兒子喝奶粉?”
可我真的很痛。
每次孩子醒來,在床上哇哇大哭,我就害怕。
偏偏奶水不多,孩子一次吃不飽,醒來的頻率就特別高。
“叫你喝湯,你嫌油多!不喝湯怎么會有奶??。?!”
“你現(xiàn)在是我孫子的口糧,你不喝,想把我孫子餓死嗎?”
“喝!給我喝!”……
婆婆站在我面前,一只手叉著腰,一只手抓著碗,直接把湯往我嘴里灌。
咕嚕咕嚕。
我下咽的速度比不上她灌湯的速度,湯汁順著我的嘴角不斷流下。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極了畜生。
沒有尊嚴的畜生!
腿越來越粗,肚皮越來越厚,耷拉著。
是了,像豬。
8
有一天,當她再給我灌湯,我推搡之間不小心砸了碗。
“媽,你看我胖成什么樣了?真不能喝了!”
我皺著眉,滿臉無奈。
婆婆看了眼地上的湯湯水水,陰惻惻笑了兩聲,抬手從抽屜取出個自動吸奶器,砸到我懷里。
她叫我在孩子兩次喝奶的間隔期再吸一次奶。
說奶水要越吸才越多,只要我能每次吸滿一瓶,就可以不喝湯。
那天,我記憶尤其深刻——
我打開吸奶器開關(guān),咬著牙,
巨大的吸力瘋狂擠壓著。
開始的時候,絲絲血液夾雜在奶水中。
血越來越多,有肉沫混著血水混著奶水流入奶瓶。
到后來,奶水基本沒了,吸出來的,全是血
我覺得我的生命在不斷抽離。
眼淚嘩嘩往下流。
終于一瓶滿了,我把奶瓶往婆婆身上狠狠砸去:
“拿去!你記?。∧愕膶O子是喝我的血長大的!”
婆婆被我的樣子嚇蒙了,說我沒當媽的樣兒。
我沖回臥室,把腦袋埋在被子里痛哭。
那時,
我不光痛恨婆婆,痛恨趙言,痛恨自己,也痛恨孩子。
無數(shù)次,我想抱著孩子一了百了。
可每次看著他在我懷里熟睡的樣子,又覺得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寶貝……
9
那一年,我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
每天他們吃飯的時候,我在喂孩子。
等我喂完孩子,剩下的是殘羹剩飯,一桌狼藉。
我吃完這些東西,還要洗碗,收拾廚房,等廚房收拾完,孩子又拉了……
我每天每夜忙得像個陀螺。
手腕處得了腱鞘炎,經(jīng)常腫出個大包。
沒有人關(guān)心我,我貼著膏藥還得繼續(xù)抱孩子,還得干活兒。
是的,
在這個家里,我除了是生孩子的工具,就是奶牛與保姆。
我記得——
我給我媽打過電話,求過救。
我媽說我太敏感了,叫我別胡思亂想,好好帶孩子,說孩子才是重心,等斷奶后好好減肥。
叫我多體貼趙言,要溫柔,不要只顧著孩子……
她很快掛了電話,因為弟弟家的孩子哭鬧了。
我笑著流淚。
在我媽心里,我弟比我重要多了……
我還記得——
趙言把女人帶回家,把臥室門一關(guān)。
女人甜膩的聲音,示威似的叫得格外嘹亮。
事畢,他們從臥室出來,女人挑著眉問趙言:
“這就是你那個肥豬老婆?胖成這樣,啊哈哈哈,你怎么忍下來的?”
趙言呵呵兩聲:
“別看她現(xiàn)在豬,高中的時候,可是我們學校?;?!”
我抱著孩子,氣得半句話說不出來。
婆婆安慰我:
“這是你的福氣!你別不懂事,男人有本事,外面才有女人!”
我看著他們,沒有吵,也沒有鬧。
年輕時的所有愛戀,早如沙塔般崩塌,余下是森森白骨。
我不知道我的產(chǎn)后抑郁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我經(jīng)常莫名其妙哭,自殺的念頭如影隨形。
我沒去過醫(yī)院。
沒時間,沒精力,也沒錢……
我所有力氣都在對抗死亡。
直到——
10
三年一次的同學會。
我拗不過趙言的勸說,精心打扮后去赴宴。
趙言當著老同學,殷勤地給我夾菜,剝蝦,盛湯,說我生孩子帶孩子辛苦了。
我知道他在演戲,也不愿別人看出我的狼狽,便笑著,竭力配合著。
果然,
有人露出艷羨目光,主要是女同學,說趙言專一,是個好男人,說我好福氣;
有人面帶奚落,看我的眼神盡是憐憫,仿佛看透男人本質(zhì);
還有人厭惡地看了趙言一眼……
11
到后來唱K,老同學們陸續(xù)離開,余下的大多是男生。
女生只剩下我和寧姚。
我是因為陪趙言。
寧姚,我和她不熟,也不喜歡她的風格。
烈焰紅唇,一頭大波浪的長發(fā),皮褲,戴著夸張耳飾,香煙在指間明明滅滅。
和男生喝起酒來,大杯大杯干。
豪氣沖天,也艷色撩人。
我其實是羨慕。
中途,我嫌房間里煙味重,出去透氣,在走廊上的沙發(fā)上坐了許久。
再回房間時,
趙言喝醉酒的聲音從門縫里傳來——
“你們瞧見了嗎?辛瑾現(xiàn)在那蠢樣兒,像個母豬!”
“以前多漂亮個娘們,生個娃,就變成那樣了?老子每天看著她就想吐!”
他的話沒說完,房間內(nèi)“砰”一聲,隨即“嘩啦啦”一片玻璃碎響……
我心頭一緊,猛地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