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毒藥再次站上舞臺的時候，外面似乎又開始下雨了，閃電的光芒透過玻璃映射在他們臉上，電閃雷鳴的夜里，大家殷勤期盼的風(fēng)暴只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清風(fēng)寡欲》送給大家！”剛子湊到麥克風(fēng)前，低聲說道。
這是一首中規(guī)中矩的搖滾曲目，相比《絢爛以后》顯得清淡無比，就像它的歌名一樣讓人提不起聆聽的欲望，況且它在這個舞臺已經(jīng)被毒藥演繹過很多次了，沒有爆點，現(xiàn)在連新鮮感也沒有了，臺下有人發(fā)出噓聲，緊跟著噓聲就連成了一片。
“切~，換一首，這歌沒勁！”
……
可是不管他們怎么鬧，臺上的毒藥卻自顧自敲響了鼓點，蠻子那獨具爆發(fā)力的強健體魄，一錘子掄下去，不管最后落在鼓面上的時候收回了幾層氣力，光是這個動作就會非常帶感，剛子彈琴的賣相也很不錯，配著一身朋克風(fēng)的打扮，年少輕狂的搖滾形象看著特別鮮明。
音樂已然響起，臺下的聽眾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暫時閉嘴，一個個興趣怏怏的坐回位置上，端起酒瓶和朋友們交杯換盞，完全沒有之前毒藥唱《絢爛以后》的那股崇拜表現(xiàn)，在音樂面前，聽眾本身就是一種易怒和善忘的綜合體。
“
淡若清風(fēng)
少私寡欲
……
”
這首歌的譜曲很平緩,從第一個詞蹦出來以后就一直沒有太大的起伏變化，反佛就是一個陷入意淫的酒鬼，在你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嘟囔，說的都是一些不著邊際的胡言亂語。
臺下聽歌的人漫不經(jīng)心，該倒酒倒酒，該碰杯碰杯，偶爾側(cè)臉望一眼臺上，都是一幅搖頭晃腦有點惋惜的樣子，還是那個通俗的道理，廚師要有本事填飽客人的胃，演員要有演技吸引觀眾的眼球，而歌星要有能抓住聽眾耳朵的歌曲！
余生若有所思的坐在臺下，這首歌確實太中庸了，雖然詞填的非常不錯，可是一首音樂作品只有上佳的歌詞顯然是不夠的，大家首先聽的是曲，之后才有心思去琢磨歌詞表達的意境高低，絕大多數(shù)時候決定一首歌曲成敗的是編曲！
“謝謝大家！”剛子的聲音聽上去滿是疲憊，前后兩首歌曲聽眾的反差之大，遠遠超出了他心理的承受范圍，殘酷的現(xiàn)實擺在眼前，或許以前一直隔了一層薄紗，現(xiàn)在這層薄紗已經(jīng)被無情的掀開了。
“失去師父的編曲，我們其實什么也不是！”剛子側(cè)著頭對梅子苦笑道。
“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學(xué)?！彼掌鹗涞难凵瘢菏组煵降淖呦挛枧_。
“梅姐說的沒錯，我們都還年輕?！?p> 貴子一把摟住蠻子，三個男人在舞臺中央抱成一團，他們將腦袋頂在一起，學(xué)著足球場上的歡慶儀式，半彎著腰一圈一圈的轉(zhuǎn)了起來，對于他們來說失敗固然可惜，卻也是人生當(dāng)中不可或缺的成長經(jīng)歷。
這一幕落在雷耀嘉的眼里，就徹底淪為一場心酸的回憶，那舞臺上的身影一點一點的迷離起來，變成當(dāng)年山炮樂隊的模樣，他和兄弟們圍成一圈站在舞臺中間，一起憧憬未來的模樣。
……
等剛子他們撤下舞臺，回到小圓桌坐下的時候，余生給他們一人遞了一瓶啤酒過去，用胳臂碰了一下剛子道：“喝吧，今晚車別開了，打車送你們回去?！?p> “喝！”蠻子抓起酒瓶在桌子邊緣一磕，“噗”的一聲，瓶蓋應(yīng)聲落在地上，他也不等啤酒的氣勁過去，對著瓶嘴連著氣泡一起悶了進去，緊跟著貴子和剛子有樣學(xué)樣痛痛快快的喝了起來，唯獨梅子愣愣的盯著酒瓶發(fā)呆。
“我是不是編的特別爛？”
“只是缺少一點經(jīng)驗，時間長了就會好的?！庇嗌姴坏门穗y過，出聲寬慰。
梅子抬起腦袋，眼珠子從酒瓶移到余生臉上，甩了甩腦袋才笑道：“很多時候都覺得你成熟的可怕，性格穩(wěn)得有點過分，哪像我們，還以為自己真有多了不起似得，現(xiàn)在才明白，人家喜歡的就是一首歌而已?！泵纷诱f這些話的時候眼圈一直是紅著的，看來這件事情對他們的打擊確實很大，即便心情糟糕透頂，她卻仍舊不忘多問一句：“師父你是幾歲開始接觸編曲的？”
“我說三十幾年前，你們信嗎？”余生笑著灌了一口啤酒。
“呵呵…三十幾年前…看來師父是真喝高了！”貴子湊到他跟前，伸出五根手指晃動著：“師父，這是幾？”
“二！”余生給出這個回答本身就是故意的。
……
接著，又到了雷耀嘉的表演時間，似乎已經(jīng)約定成俗，一旁的小丑主持人也沒有要上臺介紹的打算了，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舞臺右側(cè)的帷幕邊，側(cè)著身子，眼睛正好盯著臺下余生坐著的方向。
曾經(jīng)的山炮樂隊，如今只剩他一個身影，沒有鼓點，沒有電琴，假如不是習(xí)慣了寂寞，假如不是塵封了舊情，光是站在臺上就會消磨掉他所有的勇氣。
“
如果風(fēng)暴~來臨
你我煎熬~不停
那就讓它轟塌這世界
我們再去手牽著手~流浪
”
這首《風(fēng)暴》，是山炮樂隊剛出道時的作品，對山炮來說非常具有紀(jì)念意義，它屬于搖滾眾多分支中的山地搖滾，其實也是一種山村音樂和搖滾的結(jié)合，一般不用呼喊演唱的方式，很多高音部分的吐詞也是非常清楚的，會采用原聲吉他作為節(jié)奏性樂器，這和雷耀嘉的現(xiàn)狀非常吻合。
《風(fēng)暴》相對山炮樂隊其他作品而言太過普通了，整首歌曲當(dāng)中融入了許多節(jié)奏布魯斯的元素，一般人甚至很難分辨出它到底算不算搖滾，因此反而很少被人提及，隨著山炮的解散，這首歌也算徹底被淹沒在音樂的海洋里了。
這便給人一種錯覺，好像是因為之前毒藥表現(xiàn)的太差，雷耀嘉只是為了保存實力，隨意挑出一首作品應(yīng)付一下，這么一想，大家對毒藥的映像自然就會一跌再跌。
“該我們了！”傅彪盯著銀狐道：“讓大家見識見識箭雨的真正實力”
“彪哥，咱倆賭一回唄？”銀狐側(cè)著腦袋。
“賭什么？”
“這回咱要是贏了，你再去把嫂子追回來，我想吃嫂子做的肉沫茄子了?！?p> “贏了再說！”
傅彪何嘗不想，可是女人的心哪能說拐歪就拐彎，她們習(xí)慣了直線，痛的感覺就比男人更加持久，以前兩個人在一起吵，在一起鬧，怎么都覺得過不到一塊去，現(xiàn)在呢？真到了分道揚鑣的地步，痛的難道只有女人？
臨到上臺之前，傅彪突然轉(zhuǎn)身走到余生面前，有點忐忑的問道：“如果今晚連我們箭雨也折了，你會上嗎？”
他似乎就想聽到答案，也不管多少聽眾在臺下等著，一米八幾的個子像是一棵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松柏，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
“或許吧！”余生之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給不了對方確定的答復(fù)。
“如果那首《絢爛以后》真的是你改編的話，你就應(yīng)該上去比比，輸贏不重要，主要是這樣的機會錯過了下次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
銀狐不知道從哪里拿來了一條紅色的絲帶，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絲帶系在額頭上，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雷耀嘉，然后貼著喉結(jié)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僅僅因為他這個抹脖子的動作，原本令人昏昏欲睡的現(xiàn)場再次沸騰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到凌晨一點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再不來點勁爆的刺激下神經(jīng)，大家就該陸陸續(xù)續(xù)撤場了，…，這樣才有點意思嘛！
“銀狐！”
“威武！”
“銀狐~威武！”
一開始就是有人隨性的喊了一嗓子，很快卻蔓延成一片，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也被吵醒，甩甩腦袋，這群瘋慣了的青年立刻就滿血復(fù)活了。
如風(fēng)女子樂隊從臺上撤下了之后并沒有走，而是學(xué)毒藥樂隊在卡座里找了一個位置喝酒，劉萌萌喝酒的樣子也很清冷，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拎著一杯紅酒小口小口的抿，其他幾個女孩子興致也不高，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半躺在椅子上。
傅彪經(jīng)過她們身邊的時候，特意放慢了腳步，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幾眼，幾次想沖過去試著挽回一下彼此的感情，又怕把事情弄的越發(fā)糟糕，這種矛盾且糾結(jié)的情緒一直伴隨著他，就像分手那天她說的一樣：“你TM憑什么那么自以為是，地球離了你還能倒轉(zhuǎn)回去不成？”
……
“彪哥，想什么呢，趕緊開始吧！”銀狐推了推他。
傅彪站在舞臺中央，周圍的景象漸漸鮮活起來，他重重的吐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身前的吉他，那上面有他和劉萌萌的簽名，用黑色的油性筆，一筆一劃寫的非常難看。
“人總會錯過一些東西，有些很普通，有些卻很珍貴，那些普通的最后隨著時間徹底消失在我們記憶里，那些珍貴的，卻往往醞釀成了劇毒的蠱，這首《蠱》送給大家，希望大家能夠珍惜眼前事，憐惜眼前人?！?p> 傅彪的聲音經(jīng)過麥克風(fēng)后傳到酒吧的每一個角落，有些人聽了，忘了，有些人卻會被觸動心事，劉萌萌含著嘴里的紅酒，一股心酸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突然仰起脖子將杯子里剩余的紅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舞臺上的前奏已經(jīng)響起，銀狐靈活的手指在貝斯上跳動著，短促而密集的音符切換，配合一段古典的豎笛，音樂元素產(chǎn)生的沖突猶如火山噴發(fā)，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
姑娘~你聽我說
愛上你是我的錯
姑娘~你聽我說
離開你是我的錯
……
”
平白直敘的歌詞，蒼勁有力的歌喉，每次唱到“錯”字時恰到好處的沙啞，更好的表達出那種悔不當(dāng)初的留戀，這首歌就像是一塊冰冷剔透的水晶，當(dāng)你正準(zhǔn)備把它捧在手心細細觀賞的時候，它卻從里而外裂成了無數(shù)的碎片，折射出無數(shù)張驚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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