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收留

　　但虞香珠買的東西有點(diǎn)多，倒還要勞煩鐘源送一趟去。

　　虞香珠原來想拒絕的，她寧愿自己多搬幾趟，鐘源笑道：“若是被別的客人省得了，可要說我們這小店不地道?！?p>　　好吧，橫豎她也是客人，鐘源送一趟，也是應(yīng)當(dāng)。

　　鐘源抱起兩大兩小的四個木盆，再將那些零碎的東西全裝木盆，和虞香珠一道出了門。

　　寒風(fēng)瑟瑟，路上行人不多，但虞香珠經(jīng)過幾個鋪?zhàn)訒r，都能感受到幾道好奇的目光。待走過她們虞家隔壁、專門做燈籠的鋪?zhàn)訒r，店家萬婆子倚在門口，笑道：“香珠兒回來了？”

　　虞香珠大大方方的和她打招呼：“萬大娘?！?p>　　萬婆子看著鐘源手上的東西，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香珠兒，以后常來玩啊?！?p>　　以前就是這萬婆子嘴最碎，常拿她爹虞大郎比她娘小八歲的事情說笑。

　　虞香珠笑道：“好啊?！?p>　　萬婆子接著又和鐘源打招呼：“源哥兒，你這回來，你阿娘便要操心你的親事了?！?p>　　鐘源也大大方方：“也讓萬大娘多操心了?！?p>　　萬婆子一愣：“我？我操心什么？”該操心的是虞香珠才對，她爹娘才生了她一個女兒，在如今的世道里，虞家可就算是絕戶了。而虞大郎的表妹剛好有一個兒子……

　　虞香珠走在前面，聽到這里回頭，正好對上鐘源狡黠的目光。

　　鐘源朝他一笑。

　　虞香珠忽地想起好些年前，她和祝清天天跑到鐘家看鐘源弄的那些玩意兒的時光來。

　　鐘源腦子靈活，自小就立志要做賣貨郎，走遍整個大周。又正巧他家是賣雜貨的，和賣貨郎打交道最多，時不時的就從賣貨郎手上買些新鮮玩意。

　　那時候她便記得很清楚，鐘源時常用那些新鮮玩意捉弄她和祝清。

　　他那時候的眼神，便是和此時一般。

　　虞香珠若無其事地轉(zhuǎn)回頭。

　　二人一前一后的進(jìn)門。鐘源將東西放在柜臺上，并沒有多逗留：“我回去了?！?p>　　虞香珠點(diǎn)點(diǎn)頭：“鐘大哥，慢走?！?p>　　姚三娘聽得說話聲從里面走出來，只來得及看見鐘源走遠(yuǎn)了。

　　“誒，香珠兒，你怎么沒留鐘源吃盞茶呢？”

　　虞香珠笑道：“阿娘，我方才已經(jīng)買了點(diǎn)心去謝過他了?！?p>　　“誒，你這孩子。罷了，你快將東西拿進(jìn)來。水快燒好了?！?p>　　表姑蔣韻和表哥沈嘉盛正在灶房里用飯。

　　姚三娘給蔣韻做的素湯面，給沈嘉盛熬的粳米粥。

　　虞香珠看表姑蔣韻吃面，許是餓久了，蔣韻吃得很快，不過幸好阿娘做了很多，蔣韻足足吃了兩大碗才將大瓷碗放下。

　　沈嘉盛卻要斯文得多，他動作很慢地用調(diào)羹舀著粥，輕輕的吹著，才送進(jìn)嘴中。

　　蔣韻有些不好意思：“表嫂，你做的面很好吃。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吃過面了?！?p>　　姚三娘便安慰她：“以后你們在這里住下，只管放心吃。對了，方才我讓香珠兒出去買了兩套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適。若是不合適也不打緊，等你們安頓下來，我們再買些布回來自己做。”

　　蔣韻忙道：“合適的，合適的?！?p>　　沈嘉盛還在吃粥，蔣韻先去沐浴。虞香珠將一大一小的木盆遞給她：“表姑，澡豆帕子都在里面?！?p>　　蔣韻注視著她：“香珠兒可真厲害，什么都打點(diǎn)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虞香珠大大方方的笑：“謝謝表姑夸獎。”

　　眨眼蔣韻已經(jīng)沐浴出來，散著頭發(fā)，露出清秀的五官，穿著新買的青布裙，身量極瘦。姚三娘忙道：“灶房里有炭盆，表妹趕緊到炭火旁邊，可別著涼了?！?p>　　虞大郎聞言叫道：“若是沒有炭了，香珠兒到炭行去，再買些炭回來?！?p>　　虞香珠笑道：“阿爹，我省得了?！?p>　　蔣韻在灶房里烤頭發(fā)，虞大郎一拐一拐的走過來，倚在門口和姚三娘說：“你把香珠兒的床鋪收拾收拾，加幾塊床板，再鋪上一層厚褥子，晚上你和表妹，還有香珠兒擠一擠。嘉盛就和我睡。”

　　姚三娘還沒開口，虞香珠先說話了：“阿爹，表姑和我睡，但你如今腿腳不好，還要阿娘照顧呢，怎么能離開阿娘？我房間旁邊不是還有一間抱廈，我將抱廈收拾了，讓表哥睡正好?！?p>　　“可抱廈里放的都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東西……”

　　虞香珠笑道：“就將那些東西都堆起來，給表哥騰個地方睡覺還是可以的?！?p>　　那間抱廈還是外祖父替她弄的。小小的一間，在狹窄的后宅里愣是擠出了一間抱廈，放一張僅容一個大人睡覺的窄床榻是可以的，但若要放其他家具卻是沒有地方了。

　　虞大郎有些遲疑：“不過抱廈有些小……”而且沒有窗戶。

　　蔣韻趕緊道：“表哥，沒事的，在此之前，我和嘉盛還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呢。如今這樣的條件，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氣了?！?p>　　“那就委屈嘉盛了。”虞大郎說。

　　“不委屈，不委屈?！?p>　　這廂蔣韻感激涕零，那廂沈嘉盛毫無波瀾。他一口一口地吃著粥，仿佛此時旁人說的事情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姚三娘當(dāng)然不可能讓女兒自己收拾抱廈，女兒的手可金貴著呢，平素做飯，她都不讓女兒幫忙的。也因著她不讓女兒下廚，是以女兒并不會料理飯食。平日出門子時，鄰家萬婆子可沒少說些風(fēng)涼話。

　　虞香珠疼惜阿娘，自然也不會光讓阿娘收拾。

　　蔣韻坐立不安：“我也來幫忙吧！”

　　此時外面忽地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虞姐姐可在？”

　　是張家丫鬟秋花來了。

　　姚三娘趕緊道：“香珠兒，快去招呼客人吧。這點(diǎn)事情，阿娘一下子就干完了?！?p>　　虞香珠只得道：“那阿娘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虞香珠離開了，蔣韻這才問：“香珠就已經(jīng)能獨(dú)當(dāng)一面了？”

　　姚三娘十分自豪道：“香珠兒有天賦，她可會調(diào)配香品了?！?p>　　“香珠真厲害?！笔Y韻夸贊道，緊接著神情黯淡，“只可惜我們嘉盛，跟著我顛沛流離的，什么都不會。要是他能學(xué)得一門傍身的技藝，我死也瞑目了……”

　　“阿韻，你胡說什么呢。若是你不嫌棄，我可以教授嘉盛辨香的技藝?！庇荽罄烧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