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回 茶葉

　　奔波了一路，昨晚又忙到極晚的陸懷熙，仍舊精神奕奕。

　　舅父舅母對他素來慈愛，陸懷熙見到舅母陳氏，給舅母請安。

　　陳氏見他風塵仆仆，但禮儀仍舊不忘，心中更是替張淑婉嘆息幾分。

　　她拿余光睨了一眼張淑婉，后者正光明正大的看著陸懷熙，眼中盡是仰慕之情。

　　“懷熙這是有何事？”陳氏問陸懷熙。她這外甥很務實，雖是陸家人，卻沒有沾染半分陸家人的那種眼高手低的臭毛病。

　　尤其是陸承慎，整日酗酒，虧得兩個兒子卻不似他。

　　陸懷熙手中捧著一個瓷罐，神情落落大方：“舅母，這是阿娘交給我的莊子里種植的茶樹所采摘的茶葉，還請舅母過品嘗一二?！?p>　　陳氏早就知道陸懷熙一直在折騰茶樹，眼下見他拿了茶來，心中想著，便是這茶不好，她也要說好的。

　　若是不行，張家就將他種的茶都收了，好讓他增加自信心，順便也補貼一下小姑子。

　　如今離州城里流行的是點茶，不直接將茶放進釜中烹煮，而是要先將茶餅碾碎，再用微沸的水沖點入碗。

　　陳氏要下人取來茶具，陸懷熙卻道：“舅母，外甥家中還有要緊的事，就先告辭了?！?p>　　陳氏知道陸家的臭規(guī)矩甚多，也不強留他：“有事我會讓李管事去找張春的?！?p>　　陸懷熙正要走，忽然問陳氏：“今日外甥見舅母，覺得舅母氣色比起此前好許多，不知道舅母是請了哪位醫(yī)工調(diào)理身子？外甥也好抓些藥回去給阿娘。”

　　“哦。這個啊。這還得感謝你表妹淑婉，她自外面的香料鋪子里買了香品，每晚焚燒片刻，我竟能晚晚安睡了。對了，你阿娘不也總是睡不好，快快拿些家去，讓她也用一用這好東西?！?p>　　“香品？”陸家雖沒落了，但陸懷熙還是知道香品的。以前祭祀或是議事時，族人也常放些香品到鼎式爐里焚燒的。那些香品味道極為獨特，余香繞梁，不過因為香品價值不菲，這些年便糊弄著，只丟些艾草、香茅等進去焚燒。

　　說話間陳氏已經(jīng)讓下人去取香品了：“若是用著好，只管差了張春來拿?！?p>　　“這如何總讓舅母破費？舅母不妨告訴外甥那香料鋪子在何處，外甥自己去買?！边@些年外祖家總竭盡全力的幫著自家，陸懷熙心中是十分感激的?？赏庾婕覜]有道理一直幫著自家呀。

　　“也好?！标愂舷肓讼胪饬?，“這次你來去匆匆，你外祖母還在佛堂做功課，也沒來得及給她請安，你常出來，也是好的。”

　　陳氏說著，將頭轉(zhuǎn)向張淑婉：“淑婉，你且將那香料鋪子所在之處告知你表哥?！?p>　　張淑婉原來還想著借著這香料鋪子和表哥多些接觸呢，如今陳氏發(fā)話，她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告訴陸懷熙：“表哥，那香料鋪子就在喜鵲街上，店家姓虞?！?p>　　喜鵲街陸懷熙并不曾去過。

　　他點點頭：“好，我記下了。多謝表妹?！?p>　　張淑婉一陣難受。陸懷熙說話的時候雖彬彬有禮，但卻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感。

　　陳氏注意到侄女神情郁郁寡歡，但陸懷熙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帶著張春急匆匆的離開，昨日考核的結(jié)果會在下午頒布。

　　陳氏敲打張淑婉：“淑婉啊，此前我讓李管事幫著打聽了一些青年才俊的情況，他說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待你祖母做完功課，我們便一起到她的榮養(yǎng)堂去聽聽。”

　　“好?！睆埵缤駨婎仛g笑，“那伯母，侄女來點茶罷。表哥拿來的茶葉，定然是極好的?！?p>　　張淑婉如此想得開，陳氏很高興：“好，今兒就嘗嘗婉兒的手藝?！?p>　　其實一個少女癡戀男子，哪有如此能輕易放下？張淑婉不過是想，只要陸表哥一日沒有定親，她就一日還有希望。

　　張淑婉在點茶上的確頗有造詣，行云流水般的將茶點下來，遞給陳氏：“伯母請嘗。”

　　陳氏一嘗，眉頭輕蹙又舒展開來：“此茶入口先澀后回甘，倒還算過得去。李管事，你也來嘗嘗，再給懷熙一個好的價錢，將他茶園里的茶都買下，免得他還要偷偷的找人買茶?！?p>　　“是?！崩罟苁纶s緊應下。

　　陳氏又嘆了一聲：“這孩子，不容易。若是生在別處，定然成就不小。但偏偏是生在那迂腐透頂?shù)年懠?，他若是想飛，說不定陸家還想折斷他的翅膀。”

　　張淑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道：“伯母，您的香品給了姑姑，您余下的就不夠用了，不如明日，我讓秋花再去虞家香料鋪子拿一些?！?p>　　“淑婉真是細心?！标愂闲Φ?，“這次再拿，可得要給錢了。青媽媽，你快去我的私房里取錢給淑婉?！?p>　　張淑婉正要拒絕，陳氏擺擺手：“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什么體己錢，都攢著做嫁妝罷?！?p>　　張淑婉的臉色又白了白：“婉兒都聽伯母的?！?p>　　陸懷熙壓根不知道舅母處處替他著想，還替他攔了一場姻緣。他帶著張春趕回陸家，等待著下午考核結(jié)果的頒布。

　　還有一點空余的時間，他帶著舅母給的香品，到了母親的屋子。

　　張氏聽說是大嫂給的香品，當即便叫下人取來香箸，夾了一點出來聞。

　　“還是大嫂懂我?！睆埵闲Φ?，“我竟是有好些年沒聞過這般好聞的香品了。這是從京師拿回來的罷？”

　　陸懷熙心中有些慚愧，他竟是不省得阿娘如此喜歡香品。

　　他搖搖頭：“阿娘，這香品乃是喜鵲街上一間香料鋪子所售賣的?！?p>　　“喜鵲街上的香料鋪子？”張氏細細回想著，“喜鵲街上倒是有那么一間買香料的，但那時候賣的香品似乎很一般。阿娘還記得，當時離州城里很流行佩戴各種各樣的香囊，為了尋些特別的香囊，我還跑了好些香料鋪子呢。不過很可惜，離州城里比不得京師，所制的香品也遠遠不及?！?p>　　說起以前未嫁時的時光，張氏臉上浮起別樣的神采。

　　陸懷熙心中有些難受。他是男子，能時常往外面跑，可阿娘受著陸家家規(guī)的約束，這輩子卻只能窩在后院度過。他越發(fā)暗暗的下了決心，他定要爭做這家主，將那些不合理的家規(guī)給廢除了。

　　“阿娘且放心，孩兒得空便往那香料鋪子去，多給阿娘買些好的香品?！标憫盐跽f。

　　張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雖然嫁了一個不靠譜的丈夫，卻得了兩個好兒子。

　　下響，陸家議事廳里擠滿了人。

　　陸懷享又和陸懷熙咬耳朵：“你看懷銘哥和懷意，他們二人臉上都寫滿了得意之情?！?p>　　陸山風叔公站起來，宣布道：“第一名，懷意?！?p>　　陸懷享頓時驚愕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