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南一腳誤中他命門,當得是狂喜,大聲喊道:“一起攻他左腳!”
立時間,所有兵刃拳腳一齊向杜圣心左腳攻來。
杜圣心悲憤不已,抄手奪過一把來劍下意識一招“劍歇鳳還巢”?;瘟羷鈪^(qū)練四展,無數殘斷手足光影下飛舞,緊接著才潮起一片慘叫,血花漫空迸散。
杜圣心星云彩虹劍法綿延不絕,戰(zhàn)局強弱陡轉,眾人來不及錯愕已死傷枕籍。不料杜圣心忽而手足劇顫,“叮——”地丟了右手長劍,死死掐住了自己左腕。
“你們------你們——不要再逼我!”他像頭陷井中負傷的惡狼般低聲嗚咽,心臟外陣陣陰寒循脈而出,左腕處疼痛鉆心,一陣陣暈眩感腐蝕著他的神志,寒銳的目光漸漸迷離---------
雨絲開始綢密起來,夾雜著細碎冰渣,打在臉上刀割一般。
沖天斥鼻的血腥味中,驚魂未定地人們驚噪著后退。
杜圣心衣發(fā)俱已沾濕,猝然跪倒在地,全身抽動,劇烈地作嘔,卻是吐不出一點東西。
“他-----他這是怎么啦?”歐陽蓮卿看著杜圣心焦急地扯住上官夕陽。
“看他那樣子,像是走火入魔,又像……”
“哈哈哈哈,可惜啊可惜!”上官夕陽正惶然不知所措,卻聽一聲興災樂禍的長笑,雄剡反背著雙手,信步而出:“可惜杜令主如此精妙的劍法,絕世的武功,終也敵不過小小一粒果孽痣呀!”
他話音剛落,夾雨的冷風掠來庭中一片更為駭人的驚呼,無數人情不自禁地后退,眼神中有異樣的恐懼。
上官夕陽和歐陽蓮卿也俱各驚得呆了。
“你-----你在說什么!”杜圣心咬牙強忍著周身劇痛,恨恨站起。
“噯——一千萬息怒,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七星果孽痣——杜圣心,你該不會沒聽說過吧?哦,想必是你生前修了無數‘善緣’,七星來‘報喜’了呀。你不妨看看你的左腕,是不是已有了七星連珠的美妙圖景?”
杜圣心不用看也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又怎樣?”杜圣心堅忍著緩緩立正,喘氣粗促,仍對他卑目而視。雨水順著他青郁的面頰,和著汗珠緩緩地流下。
“哈哈哈哈-----我要恭喜杜令主啊!七星報喜,你體內的血液便開始汰舊換新,積聚玄天界至陰至煞的天雩之氣!你這會兒是不是全身刺痛,功力漸退?不妨不妨,待會兒,你全身血液煉化為天雩魔血,功力將數倍于前,終成可雄霸三界的天雩血魔??!到那時,天上地下三界之內,便無人是你杜圣心的對手了!哈哈哈哈----”
杜圣心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當然知道,雄剡這笑聲絕非善意。
“自玄天界初成,一千二百多年來,能與杜令主這般造化得天雩魔血的生魂,屈指可數啊。只可惜-----”雄剡擰眉搖頭:“天雩魔血陰寒無比,能將人的肌膚乃至骨髓瞬間冰封。傳說中的幾位天雩血魔,都只是肉骨凡胎,最終沒能逃得冰封之劫。被----被----”他突然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喘息著道:
“被凍成了一塊人樣的冰??!哈哈哈哈又脆又爽,碰哪兒碎哪兒,一碰一個碎!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在聽著一個最好笑的笑話,不停地狂笑起來。
所有人一齊打了個寒噤。剎那驚怔住了。
雨絲已匯密成了細簾。
“大伙兒一起上!為左右護法報仇!”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眾人回過神來,潮水般沖向杜圣心。
“不可以!快回來!”上官夕陽焦急的呼喊聲中。杜圣心狂喝著向前沖出。
幾與同時,轟轟幾聲震天劇響,霍佳崳的廂房悴然爆炸!
滾燙的熱浪夾掃著一團熾目火球卷出來,燃燒的木片梁柱崩碎,亂箭般射向庭院。卻見那火球正是水功平,衣發(fā)皆燃慘呼著從火海中奔出,幾名卒衛(wèi)急忙上前掩衣?lián)浯颉?p> 被暴炸聲駭住的群豪未及轉身,杜圣心雙目血紅,揮舞著雙爪,猙獰地面目赫然已到了眼前。
“快帶門主走!杜圣心瘋了,杜圣心瘋了!”洪天洋的驚呼聲。
“啊!……”一團團血霧散開前都曾是血肉之軀。
“哈哈哈哈哈哈------精彩!精彩!--------”雄剡的狂笑聲。
“殺了他!殺了他?。?!”
“魔!魔!血魔!血魔發(fā)狂了!————”更多人驚恐無助地呼號聲-----
靜夜中,那些絕望慘厲的呼救、痛苦恐懼的呻吟,瘟疫般向蒼籟蔓延!
無數人瞪大了雙眼,眼看著自己的軀體,被活生生撕扯成一塊一塊-------
血影火海的庭院,煉獄阿鼻!
“呵----杜夫人果然好武功!”訕笑不恭,雄天恨麻木的右手背緩緩拭過溢血的唇角,雙眼兀自警惕著倪姬的一舉一動。倪姬漠然冷哼一聲,疲累之下仍不忘優(yōu)雅地捋一把被雨水打濕的額頭:“你也不錯,能躲過我夢蟾宮飛蟬劍法七七四十九招!”
“不敢,若不是杜夫人兵器不濟,恐怕,我早已躺在地上?!毙厶旌奁D難地喘著氣,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仍死性不改地盯著倪姬菲紅中因慍怒而青郁的臉。
他說的一點沒錯,握在倪姬手中的兵刃只是一根小指粗的樹枝,而雄天恨的撫柳軟劍早被挑飛,死蛇般垂掛在一旁的樹灌上,他握劍的左手也在方才被震傷了腕脈,隱隱作痛。
“你現(xiàn)在總該告訴我,你們想怎么樣了吧!”倪姬柳眉倒軒,冷冷地瞪視他道。
“別急呀,我只想-----”雄天恨欺她天真純樸,蓄意拖沿,正想再說起什么話唬住她,突地東南面莊宜庭方向傳來悶雷般幾聲巨響,震地腳下也微微搖顫。
倪姬動容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雄天恨亦是愕然,一怔間,倪姬一桿樹枝逼指他咽喉道:“快說,你們究竟有什么陰謀!”
雄天恨無奈嘆道:“實不相瞞,我爹只是要我在此拖住你,想必莊宜庭那兒他早已得手,夫人你---”他還待說些什么,倪姬已一掌將他推開,驚燕般向東南面撲去。
“來人哪!拿玄鐵金鋼鏈來!”
“弓箭手!調弓箭手來!亂箭射他!”
三統(tǒng)令諸葛旭和四統(tǒng)令趙振心各執(zhí)一見,慌亂地指揮著四面八方趕來的衛(wèi)卒。
迷離的雨簾中,鐵鏈的寒光和著血水在寒風中奮力地飛舞,羽箭插滿一地,卻是無一奈何得院中那個狂暴的身影,俱被其周身罡氣震飛。
每個人都情愿這只是一場噩夢!
誰愿意眼睜睜看著方才還與自己并肩為陣的弟兄被一個瘋子毫無抵抗之力地活活撕裂?
那些熱血髓漿濺在自己身上、臉上;那些慘叫呻吟鉆進自己的耳中、心中。而下一個輪到的,極有可能就是自己!
雨水和著血水在腳下匯成了溪,流成了河。
殘肢摞成了丘,堆成了山!
那些沒有經歷過死亡的天陽屬生魂們,第一次知道了死亡的意味!
奔突掙扎的人影,伴隨著越漸微弱的呻吟一個個倒下。殺戮緩止,四周死一般地安靜下來,只有雨聲——越來越大。
杜圣心困獸般低吼著,在鬼氣森然的尸海間不能自制地癲顫,游蕩!
渴望已久的疲憊感終于爬上他沾滿腥血的軀體,他像一堆爛泥般頹然倒下,任憑雨水沖刷著衣發(fā)上的血污。他情愿就此昏死過去,可偏偏清醒地記得自己剛做過些什么!
他望著血水中倒映著的這張充滿恐懼無助的臉。那眼神!——那分明不是望著一個人所能表現(xiàn)出來的眼神!